連澈輕垂眼眸,看著跪地的溫玉說:“溫玉,朕給你一次機會——道出你幕後之人,朕便饒你不死。”
看著手中閃著寒光的長劍,溫玉淡然開口,“皇上,此事本就是臣一人所為,並無幕後之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溫玉既有罪,絕不畏懼承擔後果。”
一席語畢,他執起手中長劍,神色凜然地朝脖頸劃去。
清淺衝過去,用盡所有的氣力,打落溫玉的長劍。穩住身形,她長長舒了口氣,望著連澈說:“連澈,饒過他,好嗎?”
連冷冷一笑,“蘇清淺,你自身尚且難保,還為他求情?”
“是。”清淺堅定地應聲。
連澈再度一笑,“即使他想殺了你?”
“是。”她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眸中盡是果決之色。
連澈微挑眉梢,繼續道:“給朕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清淺看了眼跪地的溫玉,深吸了口氣,“溫將軍跟隨皇上多年,在朝為官剛正不阿,助皇上鏟除過不少奸邪。連曦叛亂中,他曾率軍援未崖縣於危難之中。而這一次攻打幽黎國,他亦是戰功赫赫。”
“雖然他想殺我,但我並不怨他。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溫將軍的立場我能理解。倘若換成我,興許也會這樣做。”
“所以,縱使他犯有死罪,還請皇上能讓其將功折罪。如若皇上罔顧忠臣的性命,那與前朝帝君的昏庸之舉又有何不同。”
她不緊不慢地說著,絲毫不去理會連澈神色上的細微變化。
溫玉震驚地看著清淺,目光隨之落定在她隆起的肚腹上。
而連澈卻微微皺起了眉,眸中泛出淩厲之色。他並未言語,隻是靜靜地凝視著她。
此時,所有人都看向連澈,皆靜候著這個尊貴男人的決斷。
良久,連澈若有所思道:“好一個立場不同。”他輕掃了眼溫玉,冷冷開口,“若朕強行賜死溫將軍,反倒會落得個昏君的罵名。既然如此,朕便將溫將軍降為禁軍分營統領,戴罪立功。”
溫玉暗暗緩了口氣,伏在地上叩首謝恩。
連澈沉聲道:“溫玉,你該明白朕最厭惡的是什麼。莫要以為朕不會殺了你。”
清淺癡望著連澈,情不自禁地朝他走近了幾步。連澈忽地轉過頭,看向眼前的女子。
二人眸光交彙,視線久久不曾散去。心中微微激蕩起一許漣漪,清淺正想開口之際,他卻淡淡說道:“傳朕旨意,禁軍就地紮營,明日啟程回帝都。”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離去。連澈剛行出幾步,清淺便快步追至他的身後,帶著些許試探之意,問道:“連澈,你曾說過,若我們有了孩子,待他長到可肆意跑跳的年歲,你會在春日帶他去北山圍場教習騎射,冬日帶他去秋露山觀暮雪之景。”
眸光緊鎖著連澈高大的背影,她終於將心中的話道了出來。而就在她話音剛落的一瞬,那道身影亦頓住了腳步。
收了淡淡的思緒,清淺仍側身倚在軟榻上,手則放在隆起的肚腹上,來回輕撫。那日之後,她便一直待在這裏,靜靜地度過了幾日。此時臨近新春佳節,宮中各處都是一派喜慶祥和的景象。
在連澈親征的這段時日,太後都在宗廟內為他祈福,直至他還朝的前一日,才從宗廟回到了宮中。太後回宮後便感染了風寒,連每日妃嬪的請安都免了。
秦暮雲隱隱察覺到了異樣,終於按捺不住,親自去給太後請安。隻因她在隨軍出征前,曾與太後立下了約定。
夜色中,一抹身影匆匆行走在宮中小道上。此人一路上頗為謹慎小心,甚至特意回避著路中往來的太監宮女。
他踏出花樹小道,拐入了永寧宮的大院,看了眼殿門處,再度加快了步伐。而這抹驚惶的身影,正是白天給太後看診的張太醫。
一名宮女踏入殿門,行至內殿的珠簾處,福了福身子,朝正在軟榻上小憩的婦人開口道:“太後娘娘,皇上今夜翻了伶妃娘娘的綠頭牌,估摸著此時已經去了寒香宮。”
倚於軟榻上的太後緩緩張開眼眸,輕轉著手中的佛珠,擺了擺手,“下去吧,去門口接應雲芳。她年歲大了,眼神不好,走夜路怕是有些辛苦。”
宮女忙應了一聲,退出了大殿。此時的內殿中正飄散著淡淡的檀香之氣,而那輕輕搖曳的燭火也分外柔和。
婦人服下湯藥後,看了眼窗外的夜色,示意殿中隨侍的人全數退下。
而此時,張太醫卻是被一名宮女領了進來。看了眼軟榻上的婦人,他忙掀開衣擺,跪了下來。
放下手中的茶盞,太後並未看他,隻是淡淡道:“張太醫來得倒是準時。”
張太醫忙叩首說道:“太後娘娘有吩咐,臣豈敢怠慢。隻望太後娘娘看在臣肝腦塗地的份上,能網開一麵。”
聽得此言,太後微微一笑,“張太醫此話嚴重了,但若你敢誆騙哀家,你的家人自然會陪著你一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