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四五十年後的今天,當整個中國擺脫種種羈絆,猶如初春開河時的黃河河道,湧起千萬重冰排,匐然染綠左右兩廂那一大片深溝大壑的古老土地時,省鋼卻在持續發著高燒,報著“病危,它已經顫栗著哆嗦著,踉踉蹌蹌地邁著久病中虛弱的腳步,瀕臨絕境,特別是它的汙染和對省城的環境印象,已經成了一塊毒瘤,不得不鏟除它。
更為棘手的是,在北江省,像省鋼這樣的老工業基地,還有好多處,雖然不能說都在發著高燒,都已經報了“病危”,但大部分確實都處在舉步維艱的境地之中。高爐的煙囪不冒煙便罷,越是“冒煙”虧損越多。巷道不掘進,也會虧得少一點,越是掘進反倒虧得越狠。。。。。。
也正是由於這些原因和它們的存在,連帶整個北江省無力變革,同樣顯得“老態龍鍾”。
問題在哪裏?下一步到底應該怎麼辦?如此局麵又能殘延到何時?!!
這些問題都是王封蘊要仔細考慮的,也是他這幾年每天都在擔憂的,但這是一個係統工程,並不是說停就停,說般就搬的事情,停一個大型的工廠,接下來就會有很多的問題,廠裏的人員怎麼辦,他們的衣食住行都要考慮,特別是這些廠裏的職工,多少年來已經習慣於那種按部就班的生活,把他們扔給社會肯定不行,把他們都養起來,省財政又無力承擔。
還有搬遷的問題,搬一個廠,就相當於重建一個新廠,費用是高昂的,但不搬絕不行,今天的環保要求和空氣質量已經不能容忍他們在這裏的存在了。
幾個月之前,總理帶人來視察,前後一周的時間,王封蘊一直相侍左右,總理走了。他作為北江省的一把手,王封蘊卻越發地忐忑不安起來。總理的此次視察,非比尋常,以往,不管哪一位中央領導來北江省視察,一般情況下,在視察過程中,總會跟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領導做一次長談,這種長談,總是很深人,很坦誠,針對性也強,談得非常知根知底。每經曆一次這樣的談話,王封蘊都自覺受益匪淺。受益的還不隻是在工作方麵,他覺得通過這樣的談話,自己和中央領導在內心裏走得更近了,相互更加了解了,得到了進一步的溝通。
要知道,這種溝通,不僅重要,而且極為難得;另一方麵,在這種長談中,可以品出中央領導更具個人特色的執政經驗和對大局的宏觀把握,從中他也總能比評出自己某些方麵的不足,可以做及時的調整,而這一點,也是平時從公開的文件、指示、講話中不容易獲取的。他確信,中央領導隻有信任你,才會跟你“促膝長談”。如果沒有一點可信性,還跟你談什麼呢?
但這一次,總理就沒有和他談,王封蘊不知道總理是否跟別的省領導談了,他也不便去打聽。但所能肯定的是,總理沒跟他談,這多少就讓王封蘊心裏有點不安的因素。
在一個,以往,不管哪一位中央首長來北江省視察,結束視察前,總會召開一次全省的幹部會議,就中央最新的工作精神和此次調研中覺察到的該省必須解決的一些重大問題,作一些相關指示。但這一回沒召開這樣的會,也沒做這樣的講話。為什麼?
在看完了省鋼之後,總理也沒有一句指示的話,這同樣的讓王封蘊他摸不清楚到底總理是對緩慢的搬遷準備不滿意,還是自己給中央提出的要求搬遷補助讓總理為難?他不知道,什麼都看不出來。
總理走後,不到一個月,國家計委、國家經貿委和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聯合派出一個工作組專門到省鋼做“調研”,他們在省鋼差不多待了有兩個星期,讓王封蘊感到十分不安的是,他們走時,也是一聲不吭。以往這些部委來人,見了王封蘊,總是有說有笑的,王封蘊向他們了解一點內部精神,內部動態,他們也總是少有忌諱,把說話的界限放得很寬,忌諱也少。最多,說完了,再笑著追加一句:“王書記,咱們這可是哪說哪了,一切都以正式文件為準。”一句抹平。
但這一回,卻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事先和整個調研過程中,隻跟省委辦公廳打招呼,一直回避跟王封蘊打交道,說他們這一回“隻是做一些常規性的社會調查,就不驚動省委主要領導了”。
他們臨走時,王封蘊特地趕到他們住的賓館去看望。這幾位平時很熟悉的“欽派翰林”卻個個顯得既“木衲”,又謹慎。現場氣氛也相當“沉悶”。一直到走,他們也沒有向這位省委一把手做任何調研“彙報”,這也是極為“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