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招呼蕭博翰等人進來,忽聽一位小夥子驚咋咋地大喊了一聲:“嗨,見鬼,這是哪兒來的水呀?”
話音還沒落地,十幾盞礦燈“刷”一下應聲照在靠著支柱的工人身上。隻見一根亮閃閃的水線從斜上方的礦層中射出來,正射在那根柱子上,飛濺的水珠散落在他的礦帽上、臉上和身上。
“哈,誰尿得這麼高哇?”一位不知死活的還在開玩笑。
“誰有這麼長的尿,水槍還差不多,射多遠!”另一位還挺認真的樣子,讚歎著。
看到這種情況,辛副礦長的頭皮猛然一炸,他馬上跑了過去,其他人也緊跟著圍了上來。順著水線射出來的方向,在礦壁上看不到裂隙,但見一條亮晶晶的細細的水跡順著礦壁流下來,在礦燈的照射下發出一閃一閃的曲折的亮光,像一條迅速遊動的銀蛇。
“不好!”辛副礦長的腦子裏立即閃過“有地下積水”的恐怖念頭,並出現了大水洶湧井淹人亡的可怕場麵。
他馬上轉過身來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平時木訥無言顯得猥猥瑣瑣的樣子,瞬間變得枝幹挺拔、英氣勃發、威嚴無比,大聲果斷地下達著命令,他顯示大聲對外麵喊了句:“熊礦長,你趕快讓蕭總退出去,在馬上去通知調度室,發現地下積水,臨近工作麵立即停止放炮並準備向外撤人。我們馬上采取預防措施,防止穿水!”
“是!”熊礦長答應一聲,也顧不得多說什麼,拉住蕭博翰轉身就跑,其他的人一看這情況,也不敢耽誤了,都飛奔而去。
一群毫無經驗的年輕工人正在看著水線尋開心,被辛副礦長一聲斷喝給嚇懵了,一聽說是要穿水,立時驚慌失措撒腿就跑,亂作一團。
“站住!”辛副礦長兩手一舉大吼一聲:“誰也不許亂跑,聽我指揮!”
像是突然念了定身咒,一個個都立在了原地,眼中依然透出了恐懼無助和緊張不安的神情。
“跟我來!”辛副礦長把所有的人都帶到安全地帶,轉身把大家向一堆攏了攏。他用左手向上推了推礦帽,在一片礦燈的聚光中,辛副礦長滿是灰塵的瘦削的臉像黑色大理石雕像,堅毅冷峻,目光如炬。
“都聽著,不要慌,更不要亂,越慌越亂越危險,都聽我指揮。”他指著那條水線手指顫抖著:“積水肯定是有,而且壓力很大,但是看現在這個樣子,一下子還透不過來。大巷和其它工作麵都有人,咱們不能先走,要千方百計地擋一擋,拖時間,讓其他工作麵的人先撤出去。撤退的時候要集體行動,誰也不許一個人走。萬一穿水不能往大巷跑,要往上走,沿老巷從風井出去。我在你們都跟著我,我不在你們大家要一齊走,千萬不要單獨行動。都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回答整齊有力。
“現在馬上搬坑木靠煤壁打垛,打斜撐!”辛副礦長激動得咀唇在發抖,大聲地嘶喊,聲音都變了調。
像戰士們聽到了衝鋒號聲,全體人員立即緊張地行動起來,全身心地投入了搶險的戰鬥。從這一刻開始,除了閃爍的礦燈、如飛的人影、急促的喘息和一根又一根飛過來的坑木,再也沒有人說話。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那根細細的水線上,每一雙眼睛都緊緊地盯住那根直直噴射而出的亮閃閃的水線,和立柱上四處飛濺的水花。
那不是裝點風景的噴泉和禮花,而是已經點燃了的導火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爆炸,釀成滔天大禍。他們就是要用雙手捂住它,掐滅它。在這生與死的緊要關頭,沒有人說閑話講條件,而且連恐懼的情緒也沒有了,相反,個個情緒激昂,奮力向前,都拚上了自己的全部力量甚至性命,為大家,為礦山。這是在礦井下那極端特殊的條件下,人與自然以生命為代價的抗爭和較量。
辛副礦長站在煤壁下麵像個大力士,迅速地把一根根沉重的圓木有規律地排列起來,緊緊地壓在煤壁上,在頂棚上打好牮,然後再打斜撐。他要用這些木頭阻擋不可預見的洪水猛獸。也許這一切都是徒勞的,毫無用處,在地下水巨大的衝擊壓力麵前,這些看似堅固的木垛不堪一擊,傾刻瓦解,可是在眼前這種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刻,他沒有其他可以利用的材料,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隻能就地取材傾盡自己的心智和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