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速寫本裏，每一幅塗鴉的右下角都標注著這副畫誕生的日期，似乎是在他們在一起之後……
不，其實還有更早的。
翻回前麵，葉桃桃赫然發現，有些塗鴉的日期，是在十月中旬的時候……
可是那個時候，他們還沒有正式在一起呢。
難道那個時候，阿衍他就已經……
葉桃桃也說不出此刻的自己是什麼心情。
一頁頁翻過，最後她將速寫本合上，抬頭看向淩衍，眼神複雜。
“桃桃，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淩衍展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秘密敗露，他卻沒有表露出任何驚慌的情緒，依然一臉溫和的笑容，神態舉止鎮定自若。
葉桃桃定定地看著他，卻不知道怎麼開口。
最後——
“……阿衍，這些畫，你什麼時候畫的？”這是她糾結了許久的開場白。
“我記得上麵有寫著日期的。”淩衍揚起一抹笑容。
被他這樣看著，葉桃桃莫名地生出一種完全被看穿了的感覺，她移開了視線，語氣帶著幾分不自在：“可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畫過我……”
“有嗎？”淩衍一臉驚訝的表情，“那次在學校的小花園，你應該看過我的速寫本的，我以為你一直都知道。”
葉桃桃微微一愣。
稍微回憶了下——她好像想起來了。
似乎是的，那一次在小花園，她說要看淩衍在速寫本上畫了什麼，當時他也沒有阻止。可是，中途卻被突然出現林卓然和陳佳人打斷了。
“那你也不能……”
一聲輕笑聲打斷了他：“所以說，桃桃，你這是在害羞嗎？”
淩衍的話特別的一針見血。
這個家夥！
葉桃桃移開了目光，冷哼出聲：“……你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麵對她的“威脅”，淩衍絲毫不見慌張，他隻是斂起了臉上的笑容，語氣淡淡地說道：“桃桃，難道你就忍心把我一個人扔在醫院嗎？”
“……”
這一次沒有用微笑的攻勢。
溫柔的微笑的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略帶著失落和落寞的情緒，然後，葉桃桃投降了。
……果然還是不忍心。
他這是吃準了自己沒有辦法真正地狠下心來拒絕她啊。
葉桃桃在心裏歎氣。
她悲催地發現，自己已經被這個家夥吃死了。
“我說，阿衍……”
不過這麼想想，還是有些不甘心。葉桃桃板起臉，向他湊近過去。
“嗯？”淩衍微微一笑。
“那個——”
卻在這個時候——
“社長，我來——”
許其遠響亮的聲音從病房門外傳來，他大大咧咧地推門，結果——
誰也沒有料到會突然有人進來，於是，悲劇發生了。
“啊！”受到驚嚇的葉桃桃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跌了下去，恰好壓倒了伸手接住她的淩衍身上。
於是許其遠和前來查房的護士進門的那一刻，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幕——
葉桃桃迫不及待地以餓狼虎撲狀將淩衍壓在床上，臉色緋紅，而淩衍的衣衫略顯淩亂，那因為病弱而顯得蒼白的臉色襯得他更加柔弱可憐。
查房的護士和許其遠不約而同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抱、抱歉……”
葉桃桃才驀然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趕緊從淩衍身上爬了起來，略顯慌亂地道歉道。
“對不起，打攪了！這是我買的水果……我還有事，先走了！哈、哈哈！”
許其遠接收到淩衍掃過來的眼神，猛地一驚，暗覺不妙的他放下手中的水果後，就以最快的速度溜走了。
而前來查房的護士小姐在震驚過後，則毫不客氣地將兩人教訓了一頓——尤其是對葉桃桃，她重複告誡淩衍現在經不起那樣的折騰，不能做那麼劇烈的運動。
在葉桃桃點頭認錯之後，護士小姐總算放過了他們。
啪哢。
隨著門被關上，病房裏又再次剩下葉桃桃和淩衍兩人。
葉桃桃氣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這下又被誤會了，都是你的錯啦！”
淩衍卻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柔聲安慰道：“沒關係，下次注意點就是。”
葉桃桃：“……”
誰要跟他說這個了！
心裏又是好笑又是好氣。
但是葉桃桃依然無可奈何，她覺得，自己似乎越來越拿他沒有辦法了。
“對了，阿衍，你……打算什麼時候接受手術？”趁著現在的氣氛不錯，葉桃桃似是不經意地問了一句。
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一直以來，她都找不到合適的時機，跟他提手術的事情。可是，這並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事情，再這樣拖下去並不是辦法，隻會讓病情惡化。
淩衍怔住。他定定地看著葉桃桃，眼中神色莫測。
片刻之後，他動了動唇：“桃桃，我……抱歉。”
“我明白了。你好好考慮吧，我先回去了，這幾天……我盡量不來打攪你。”盡管是意料之中的反應，葉桃桃還是有著微微的失望。她歎了一口氣，默默地轉身離開。
葉桃桃離開不久，主治醫生前來例行查房。
“你還沒有作好決定嗎？”查房的時候，醫生說了這樣一句話，“再不決定，恐怕就要錯過手術的最佳時機了。”
淩衍沒有說話，他看向窗邊那株風信子出了神。微風從窗外灌進，窗簾飛舞。他的那片黑色的深淵裏，有什麼化不開的情緒一直在蔓延……
說來，這還是兩人自交往以來的第一次冷戰，雖然是葉桃桃單方麵覺得的。
在離開醫院之後，她曾試探性地發短信給淩衍，他的回複也跟平常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她隱約地意識到——淩衍的心結，似乎比她想象中的嚴重。
現下的情形原本就已經夠糟糕了，誰知道，葉嘉澤這個不省心的弟弟，居然在騎自行車回家的時候，撞倒路邊的電燈柱上，當場車翻人倒，右腳因為這樣不幸挫傷了。
無奈葉爸爸和葉媽媽幾天前外出旅行了，葉桃桃隻好叫了一輛出租車將葉嘉澤帶到醫院。
殺豬般的慘叫過後，葉嘉澤的右腳被夾上了固定的木板。
“你好了再過來找我，我先去看看阿衍的情況。”
見他的傷沒什麼大的問題，葉桃桃叮囑一句，便將他扔在了骨科，徒留下發出不滿抗議的他。
“喂喂喂，桃桃你怎麼能這樣——”
不顧葉嘉澤的反對，葉桃桃直接走進了電梯。
可當電梯緩緩上升的時候，她的心情卻開始變得猶豫。
躊躇著來到淩衍的病房門前，葉桃桃停下了腳步，對著門牌發起怔來。葉桃桃好幾次想敲門進去，但都鼓不起勇氣來。
在門外徘徊了許久。
最後，她終於下定了決心，走了上前，閉上眼睛舉起手正要敲門——
卻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開了。
“阿、阿衍……”
葉桃桃的心突地跳快了半拍，她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人，緊張出聲。
“桃桃，你……怎麼來了？”一抹怔然之色隱入了淩衍淡無光彩的黑眸中，他垂下眼瞼，落下一片陰影，語氣淡然地開口說道。
這樣冷淡的淩衍是葉桃桃從來沒有見過的，不過她的關注點卻不在這個上麵。
“呃，我……”葉桃桃有些不自然地低下了頭，飛快組織著語言，看著自己的腳尖，像一個做了壞事被抓包卻不敢承認的孩子一樣解釋道，“其實我是陪嘉澤過來看病的，他昨天把腿給摔了，我剛好路過所以……”
這真是一個拙劣的借口，因為這個時候，隻聽“叮”的一聲，這一樓層的電梯門突然打開了。
“桃桃，可以回去了嗎？不是說馬上就行了嗎？我在樓下等了你好久了，我肚子好餓——”一個沒精打采的聲音傳了過來，葉嘉澤駐著拐杖一蹶一拐地出現在兩人的視線中。
“……”剛到了嘴邊的話語全部被冰封住一樣，葉桃桃剛剛組織好的言語全部變成了被扔到回收站裏的垃圾了。
無數匹神獸在她的心裏奔騰而過。
掀桌！葉嘉澤這個家夥，是專門來拆她台的嗎？
想到這裏，葉桃桃忍不住回頭瞪了葉嘉澤一眼。
葉嘉澤被她可怕的眼神嚇了一跳，不由緊張地問道：“怎、怎麼了？桃桃，我剛剛說錯了什麼？”
這個笨蛋弟弟！怎麼還不明白？
“沒說錯什麼，不過你聽錯了。”葉桃桃深呼吸了一口氣，極力隱忍著提醒道，“我說了，你餓了就到樓下買東西去吃。”
可是葉嘉澤仍然沒有會意，他睜大著眼睛，依然一臉困惑不解的表情：“啊？不是吧？你記錯了吧？你剛剛明明說我好了之後就來找——”
“我不可能記錯的，是你記錯了。”
葉桃桃態度強硬地打斷了他，又快步走了上前，將他推進了還沒關上門的電梯裏。
“等等啊！桃桃，不是你讓我——”
“還不快去！”葉桃桃壓低聲音威脅道，“再囉嗦我就把你另外一條腿也打斷，讓你在這裏住一個晚上！”
“喂，桃桃，你怎麼能讓我一個病人——”
葉嘉澤抗議的聲音終於消失在被關上的電梯門後。
送走了葉嘉澤，葉桃桃在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她回過頭，卻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表情去麵對淩衍了：“抱歉，阿衍，我……”
“桃桃，你越來越凶了。”站在病房門前，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的淩衍終是忍不住用指節抵唇，輕笑出聲。
“所以，你這是嫌棄我了嗎？”葉桃桃怔了一下，皺起小臉，抬眸看向他。
“……”
隻是下一刻，淩衍唇邊的笑容消失了，他定定地看著她，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有不明的情緒在流淌。仿佛，剛剛的一切隻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