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相片放到了桌上,下麵一張是另一張全家福,父親、母親、兒子、妻子和自己,五個人都笑得很開心。這張相片不是在相館照的,而是在樓下朋友用數碼相片所攝。照了這張相片三年後,父親和母親相繼離世。
侯天明不敢多看這張相片,趕緊放到了桌上。
相片下麵是一份陳舊的文件,是山南師範大學開除侯天明和張小青的通知書。
陳舊通知書下麵是一塊獎牌,獎牌上刻有“山南省大學生運動會散打比賽金牌”的字樣,時間是1990年。
……
在通知書下麵是一張老相片。這是當年參加六號大院拉練夏令營照的集體照,每個六號大院子弟都舉著一張撲克牌,青春洋溢,透紙而來。這張相片不過距現在十來年時間,當年相片中的自己與今天的自己相較,恍若隔世。集體照背後還貼著一張撲克牌,撲克牌左端寫著布袋羅漢(因揭陀尊者)九個楷體字,畫麵中的布袋羅漢濃眉大眼,鼻如懸膽,眉如飛刀,既彪悍又溫和。他體形寬闊,腹部稍鼓,右手持一個黃色布袋。
當年的野營營長是個恢諧風趣之人,照完相以後,下達命令,每個人手中的撲克牌都不能丟掉,等集體照發下來之時,要將撲克牌粘在相片之後。
小盒子裏麵還有幾件這十幾年值得紀念的代表性物品,看著自己的曆史,盡管有些傷感,他的決心還是沒有變化:開車到巴嶽山,在大自然優美環境中結束自己的失敗一生。
侯天明拿著一個信封來到妻子房間。憑心而論,妻子是個好女人,到了今天這個地步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他至少有三年時間沒有踏入妻子臥室。站在前妻床前,嗅到熟悉味道,他有些恍惚,以前快樂時光猛然從記憶深出溜了出來。
他坐在前妻子床前,想將裝有三萬元錢和房產證的信封放在抽屜裏。拉開妻子抽屜時,他看到一個老相框,裏麵是自己、前妻和兒子的合影,前妻還在哺乳,豐腴白淨,從內帶外都洋溢著幸福。兒子隻有八十多厘米,滿臉稚氣,一隻手摟著媽媽脖子,另一手摟著爸爸脖子。
這張相片如一道閃電,痛擊在侯天明心窩裏。他順手將一直握在手裏的藥瓶子放在床頭櫃上,雙手捧起相框,淚如雨下,泣不成聲。
良久,侯天明挺起肚子,扶著牆,躑躅而行。上了樓,回到書房,他在床上躺了一會,雙手用力按摩太陽穴,等到頭痛感減輕以後,他取出紙筆,在一張便條上寫下遺囑兩個字。“張小青,這輩子對不起你了,我還剩下三萬元錢,盡管不多,收下吧,好歹夫妻一場。侯榮輝這麼小就在外麵鬼混,你要管,否則後果難料。侯天明,2007年6月15日。”寫完之後,他又加了一筆,“我將華榮小區B幢4-3-7房屋贈送給張小青。侯天明,2007年6月15日”
寫了便條,他覺得不太妥當,心道:“這個便條沒有經過公證,不知道有沒有法律效應?”隨即自嘲道:“到了這個時候,難題就交給張小青吧,她應該能搞得定。”
將遺囑放在妻子抽屜裏,侯天明在衛生間將鼻子徹底弄幹淨,換上了一件大號圓領衫,讓自己盡量整潔一些。在做這些事情時,他頭腦又開始昏眩,這是高血壓引發的症狀,每天下午必然會頭昏腦漲。
侯天明拿著鑰匙走出房門時,回頭再看了一看這個家,然後毅然關上房門。隨著身後砰地一聲響,他關上了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