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老爺聽了方才秦姨娘的氣話皺了皺眉,這會子又見秦姨娘哭得傷心,又心疼起來,低聲嗬斥陳媽媽,“你也少說兩句。”
陳媽媽也不計較,隻將手裏的琴遞給了鄭媽媽,道,“太太的話老奴帶到了,”又特地對八老爺道,“太太說她知道錯了,她怎麼也想不到秦姨娘能拿亡母遺物彈這麼不尊重的曲子,隻好求老爺擔待,這獨幽就割愛賠給秦姨娘吧,回頭太太把陪嫁裏的那宋刻本的琴賦送與老爺做補償。”
八老爺本要跳起來說不行,可聽見阮氏手裏竟然有那宋版琴賦,又猶豫了,那可是嵇康所著,又是宋刻本,可遇不可求呀。
抬眼瞥見鄭媽媽那粗糙的大手大喇喇捧著自己心尖尖上的琴,這要是摔在地上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趕緊撇下秦姨娘,一個箭步上去接到自己手裏,小心翼翼擺在臨窗的琴案上,將那秋香色的琴穗子一絲一絲捋齊。
自顧自緩聲嘮叨起來,“這琴啊,一定要避光,浦口的空氣太濕潤了,以後這琴案要挪到裏麵去,再叫針線上做個好的琴套,以後你沒事不要亂動,還有這琴弦啊……”
秦姨娘見八老爺似乎就打算這麼算了,心中發急,這可不行,她還沒達到目的呢,趕緊用帕子捂住臉哭號起來,“娘啊。娘啊,你去的那麼早,留給女兒的唯一紀念都給毀了呀……女兒的命好苦呀。”聲聲婉轉,如那低吟淺唱。
往常她哭起來,八老爺最是招架不住,賠張破琴就想蒙混過關,沒門兒。這次起碼要把重新蓋房子的錢要出來。
可是這要怎麼開口呢?秦姨娘還沒想好。隻好繼續哭著,一邊哭一邊想。
“好了好了,太太也不是故意的。她是妻你是妾,總要讓一讓才好。”八老爺心裏有些不耐煩,他都答應把心肝寶貝賠給她了,秦姨娘怎麼如此不知趣。
“老爺。您讓妾身讓?妾身還怎麼讓?”秦姨娘聽著這妻妾之別就一團火竄了上來,那阮氏是個什麼東西。出身低賤,竟然天天騎到她頭上,她屋裏的東西想砸就砸,這還得了。
陳媽媽在旁邊聽著氣了個仰倒。哪裏來的如此不懂規矩的妾室,竟然和正房太太爭氣高下來了,她也不看看那烤鴨一般的小脖子夠不夠粗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正想開口刺秦姨娘幾句,卻聽鄭媽媽怒吼道。“是呀老爺,我們姨娘都這麼委屈了,過去在鍾山……”
還沒說完就讓八老爺打斷了,“你胡說什麼!”
順便看了陳媽媽一眼,他在外麵和單身女子私定終身,如今人已經抬進了府,就最好永不再提,居然被鄭媽媽這麼旁若無人地提起,他厭惡地看了鄭媽媽一眼。
鄭媽媽自覺失言,又不知怎麼圓過去,隻得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天書科技。
秦姨娘心裏腹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無奈已經沒有地方把鄭媽媽送去養老,直接攆出去也不好看。
八老爺見秦姨娘梨花帶雨的模樣,聲音又緩了緩,哄到,“我都已經賠了你一把好琴了,別再鬧了,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