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上擺著一幅未完成的畫,畫中女子柳眉杏眼,似嗔似喜,雖未著色,但那女子的神韻已被勾勒出十之八九。
周建任王妧打量夠了,才問她這畫像如何。
“她是你的心上人?”王妧沒有直接回答,對於周建坦承心跡時提到的那段往事,她也隻能噓歎而已。
周建點點頭,他找回了當年輾轉反側的心情,畫裏的人兒也變得更加生動了。
“這世上真的有報應這回事嗎?”那時他年方弱冠,遇見了窈窕無雙的佳人,毫無意外地對她動了心。他沉溺在愛慕不能自拔,心事自然而然地流露在畫筆下。隨之發生的是,他的畫打動了佳人的心,而她的心卻錯付給了別人。那個人用無恥的手段將他的畫占為己有,先聲奪人,迎娶了他的心上人。
周建懷念那個血氣方剛的自己,是非愛恨,分明得很,就是太衝動。他狠狠地揍了那個卑鄙小人一頓,可卻把自己折進了牢坑。
“我不知道。”王妧被她問得一愣。周建做的事,和那個人做的事有什麼區別呢?他覺得自己受到報應,便希望那人也受到報應?
周建聽見後,心情有一瞬變得低落,不過他很快又強笑著說:“也是,這個問題我問得晚了。”
“你有什麼打算?”王妧問道,這也是她來見周建的目的,“徐多金誤以為你是朝廷派來的欽差,又害怕被人查出他暗害知州的事,所以才會對你下手。如今真正的欽差大人出現了,徐多金也已經死了,你還想留在滁州嗎?”
“我哪裏敢留下……”周建嘀咕了一句。
他確實做了打算,等傷口真正好了,他一路畫畫,一路賣畫,上京城去。
“京城繁華之地,總會有人賞識我,我也要為自己謀一份前程。”
話雖如此,王妧卻看到他愁眉之間揮之不去的鬱悶。
“你能活下來,又治好了傷,已是大幸。你若在意這疤痕,將來慢慢尋訪良醫,也不是沒有恢複的可能。”
周建愕然抬起頭,一半是因為王妧看穿了他的情緒,另一半則是他從沒見過王妧像現在這樣和顏悅色,相反,他倒是受過不少她的冷言冷語。可他這話不敢跟王妧說,訕訕地笑了笑,他進屋取了另外一幅畫出來。
打開一看,畫中人衣袂飄飄,雙目緊閉,和王妧隻有三分相似。
“如果那天你沒有來見我,我大概已經尋了短見。”他歎了一口氣,其實他已經預感到今天的見麵很可能是一場告別,“你幫了我,可我卻幫不了你,連要送給你的畫都畫得不像樣。”
他一想起王妧眼裏的陰影,就下不了筆,故而始終畫不好她的眼睛。
“我隻是想說,你比我強多了,一定能找到幫得了你的人。即使到了萬念俱灰的地步,也一定會有人來拉你一把的。”周建覺得這是王妧最需要聽到的話。
王妧動了動嘴角,比起她生硬的安慰,周建的話顯得至誠無比。她接了畫,陷入沉思默想,末了才說了一句“多謝”。
周建扭捏一笑,想起他勸慰自己的話:“你還別說,有了這疤,下次你再見到我的時候,準能一眼就能認出來,到時候,我再給你畫一幅顧盼神飛的畫像。”
王妧也不得不承認,周建的口齒確實比她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