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秀從大衙側門裏出來。她穿著普通的棉布衣裳,從從容容步行到城西的一家當鋪。這家當鋪鋪麵極小、位置也偏,冷冷清清的,不見一個客人。
她踱步進了當鋪,掏出一塊羊脂玉佩在夥計眼前一晃,開口道:“帶我去見老虞。”
夥計似乎不愛搭理人,他斜睨著徐秀,伸手指了指左邊那道由一塊藍得發黑的粗布遮掩著的小門。
徐秀沒有馬上動作,暗自計較了一番,才向那小門走去。
等她出了當鋪已是日懸高天。
強自鎮定地走到街頭拐角處,徐秀方才拿出隨身的帕子,輕輕一拭,額角的冷汗竟將帕子浸透了。她腳下沒有停頓,心裏隻想著盡快離開。
大街上行人紛紛。徐秀定了定心神,像尋常人那樣,見到熱鬧的攤檔便停下來看一看,隨意買些果子和點心。
誰料,大街另一頭走來一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姑娘,對方明顯把她認出來了。
“王姑娘,好巧呀。”徐秀笑著走上前去。兩人隻是半麵之交,徐秀卻絲毫不見外。
王妧有些驚訝,不僅因為徐秀的態度,也因為對方異常的裝束。
順著王妧的目光,徐秀看到了自己的衣著,她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惱怒從她眼底一閃而逝。若不是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她哪裏會穿這樣低賤的布料,她哪次出門不是前呼後擁,又有哪個人不是帶著歆羨的目光來看她?論樣貌、論才華、甚至論財富,她徐秀至少也比王妧高出三分。這黃毛丫頭,仗著出身高門就敢輕賤她,真是又淺薄,又可笑!
“想來王姑娘是誤會了,徐家被查抄,我現在身無長物,全賴周大人悉心周全。”徐秀輕笑著,狀若羞澀地低下頭說,“大人待我極好,還準備帶我去京城,我已經沒有別的奢求了。”
說完,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王妧一眼,揚長而去。
王妧蹙起眉頭,細想之下,隻覺得對方的言行有些古怪。
“徐多金一死,那幫和他稱兄道弟的人頓時就活躍起來了,徐家的產業就是他們眼裏的一塊肥肉。”
她聽到六安的呫呫耳語,不由自主地立住腳。
“這麼說,她無處容身,又是滁州知州遇害一案的人證,周充才收留了她。周充,其實是變相在保護她吧。若是留在滁州,那些人不會放過她。”
六安輕笑一聲,王妧一定是沒有聽出徐秀的挑釁。
“你想得太簡單了。昨天晚上,她也去了徐宅,在一處院落牆角的某塊磚石下取走了一個木盒子。我猜,她給自己留著後路呢,敢隻身跟著周充去京城,沒點膽量和能耐可做不到。”
“盒子裏麵裝的是……”王妧隨口問道。
“一塊玉佩。”
若不是徐秀做事謹慎,當場打開木盒確認,六安也不會認出它。
“你說,白先生是不是故意留下她?如果不是周充來了,徐多金也許就逃脫了呢。”六安又說,“真是看不透。”
他的意思是,徐秀作為徐多金的女兒,在遭逢劇變之後竟能麵不改色地寄身於“敵營”,這裏頭沒有不可告人的內情那才叫奇怪。
經六安一提醒,王妧才想到白先生這一層。若是如此,她便不能忽視徐秀的作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