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驅車離開華爾茲農莊,行走了十幾分鍾,進入一個小市鎮。何釗要申公荻把轎
車停在一爿咖啡店門口,進去要了兩杯冰鎮可口可樂。
這是一間低級咖啡店,平常來這兒的都是一些小職員和普通工人。此刻正是工作時間,
咖啡店裏的顧客寥寥無幾,隻有兩三個未上班的工人在那裏悶頭喝酒。
鄰座一位年輕的黑人露出潔白的牙齒,友好地向他們笑了笑,走過來說:“兩位先生是
中國人吧?”
“是的。”何釗點點頭,友好地向他一笑,要女侍給他送來一瓶可樂。
“我叫萊尼。”他稍稍謙讓了一下,自我介紹說,“我對貴國有深厚的感情。八年前我曾
到過坦桑尼亞,在中國專家手下工作過一段時間。他們都是一些很正直的人,吃苦,肯幹,
待人和藹,受到工人的尊敬;不像有些國家的專家,跑酒吧,玩女人……”
何釗點點頭,說:“這是我們民族的精神。”
“這個精神好!”萊尼欽佩地伸出大姆指。
何釗看看他的衣著,問:“你是在華爾茲農莊工作的吧?”
“是的,替老板開機器。犁田、播種、中耕、收割……什麼都幹。”
“看樣子你過得還不錯。”
“是的。”萊尼露出雪白的牙齒,幸福地笑了,“我和老婆都在農莊幹活。老板待我們很
好,給我們的錢比任何農莊都多。我有兩個孩子,他們長得都很可愛。我的生活很幸福!”
“聽說,你們農莊的瑪爾紹瓜田,發生了惡腐病?”何釗問。
“瑪爾紹瓜,惡腐病?”萊尼翻著眼珠想了起來。他想了一會,忽然高興地說:“哦,
是的,是的。十天前,老板要我們噴了一次藥,說是發現了惡腐病。噴藥的第二天就下雨,
人工降雨。你知道,火箭,轟!天上就落下了雨。”萊尼一邊說,一邊興奮地作著手勢,“於
是,老板又要我們噴了一次藥。”
“瓜田裏的惡腐病嚴重嗎?你知道,我是你們老板華爾茲先生的朋友,我很為他的農莊
擔憂。”何釗又問。
“沒有,根本沒有惡腐病。”萊尼搖頭說,“老板隻發現了一株。他一發現就把它連根拔
了。老板說:土壤裏有病毒,會傳染,所以要噴藥。我們的老板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是的,你們的老板很聰明。”何釗點頭讚同地說。
從咖啡店出來,進入轎車,重新駛上兩旁栽種著芒果和鳳凰樹的林蔭道以後,何釗忽然
回頭問申公荻:
“剛才,在華爾茲農莊門口,你看到了一些什麼?”
“我看到了他的瓜田。他的瑪爾紹瓜苗生長正常,雄花大約隻占雌花的七分之一。另外,
正如那個萊尼所說,好像沒有什麼惡腐病。”申公荻回答。
“你確實看清楚了嗎?”
“老師,你應該相信我的眼睛。”申公荻回頭看了何釗一眼。
是的,是的,他應該相信申公荻的眼睛。
十多年前的一個夏天,何釗出差去江南某地,有一次偶而在街頭看見一群孩子在比試眼
力。隻見一個戴眼鏡的孩子站立在遠處,變換著手中的字紙塊,要其他的孩子輪流辨認。後
來距離愈拉愈遠,孩子們一個個都敗退下來,最後,隻剩下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仍能正確無
誤地報出紙塊上的字來。
這事引起了何釗的好奇。他走向遠處,從日記本上撕下一頁紙,寫了兩個字,把它插入
半透明的尼龍襯衫口袋裏,對那個男孩說:“小朋友,你能看清楚我口袋裏這張紙上寫的是
什麼字嗎?”那男孩迷惘地向他看了一會,兩眼露出夢幻般的神情。何釗正以為他無法辨認
時,那男孩卻忽然拍手叫道:“和平,和平!”何釗大吃一驚,他寫的正是“和平”兩個字。
何釗接著又對男孩進行了多種測驗,發現他不僅具有獨特的超人視力,並且思維也極其
敏銳,是一個難得的優秀偵察員的好材料。
那男孩就是申公荻。
後來,何釗設法說服了家長,把男孩帶在身旁,對他進行了十年的嚴格訓練,終於把他
培養成一名智力超群,並且具有古代神話中的“火眼金睛”的優秀偵察員。
然而,今天的事情卻委實有點過於出奇,以至於何釗不得不反複追問了一句。華爾茲為
何要謊稱瓜田發生惡腐病,謝絕參觀?他種植的瑪爾紹瓜又為何未發生突變,非但未發生突
變,並且雌花雄花之間還構成了七比一的最佳比例?另外,還有那一次人工降雨,兩次噴藥,
背後是否會隱藏著一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