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誰奪走了我們充盈的喜悅(2 / 3)

——薩娜婭?羅曼

我們每個人在兒時都想過自己這輩子會從事什麼事業,會如何走完生命的曆程。可是成年後的我們有幾個人真正做著兒時夢想的事情呢?我們會為自己找一大堆借口:兒時太幼稚,那時的想法不成熟;形勢比人強,我們不得已放棄了;興趣轉移,我們已經對之前的夢想不感興趣了。每一個理由都有說服力,可是我們的不喜悅實實在在擺在那裏。我們的興趣與事業不在一條線上,這讓我們的內心沒有喜悅。

在某屆奧運會上,一位美國射擊選手在比賽結束前鬆了口氣,他領先其他對手很多了,隻要不脫靶金牌就到手了,沒想到最後一槍他竟然脫靶了,失掉了將到手的冠軍,很多人為這位選手感到惋惜。確實,這樣的事情是讓人惋惜的。對於外界的事情,我們總是很敏感,很快就能得出這樣的結論。但是對於自己的內在,我們總是糊裏糊塗甚至一無所知,而我們的內心發生的事情遠遠比最後一槍脫靶嚴重得多。

心理學家阿德勒認為,人最主要的動機就是獲得歸屬感和被別人接受。人們往往無法看清事實的真相,隻能感知它,而他的感知很可能是錯誤的或者是有傾向性的。

在心理學對心智研究的基礎上,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觀點:我們的心智為了獲得歸屬感和肯定,常常會為自己定出能夠取悅他人的一生的“目標”、“計劃”、“任務”,甚至“理想”,而這些並不是真實的我們想要的。為了得到我們實際上不想要的東西,我們讓自己的人生充滿了痛苦、疲憊和衝突,變得毫無喜悅。我們的人生之槍舉起,射在了錯誤的靶子上。

每條河都有自己自然流動的方向,而我們對自己的人生圍追堵截,最後的結果無異於自殺。如果從小熱愛音樂的你最後當了美術編輯,從小喜歡體操的你最後成了射擊冠軍,也許你還會為你的圖畫和金牌而快樂,會因為聽到別人的讚揚與歡呼而開心,可是你的內心知道,你並不愛這些事情。你隻是獲得了暫時的快樂,但是你並不喜悅。也許你在臨終前會後悔自己浪費了一生的時間,如果可以重新過這一輩子你會選擇音樂或體操。可是為什麼這輩子不這麼做呢?

心智束縛了我們,讓我們失去了與萬事萬物融為一體的充實感,讓我們有了孤離感和寂寞。而為了擺脫這種感覺,心智迷惑著我們,逐漸讓我們的心靈不自由,我們害怕失敗,恐懼未知,不敢改變。在矛盾和彷徨中,我們消耗著自己的能量,在錯誤的道路上浪費生命。就這樣,我們失去了喜悅。

坐在墓碑旁痛哭的人,看不到腳下盛開的花

恐懼是一種源自衝突的態度。你渴求某個而排斥另一個,恐懼就會出現。對死亡的恐懼很難被看清楚,其實它是對當下的排斥。從根本上看,恐懼死亡就是害怕“真正地”活著或渴望能活下去。

——阿瑪斯

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刻起,生命便開始了倒計時。我們或遲或早都將走入死亡之地,就像一朵花遲早會枯萎一樣。可是花兒不會為必然發生的枯萎而煩惱,而我們總是為必然發生的死亡而焦慮——這種焦慮有時候如陰雲籠罩在我們頭頂,讓我們忽略了生命本身的美好。

我們焦慮於死亡的必然和突如其來,焦慮於自身的無力。其實我們知道焦慮於事無補,無論我們焦慮還是享受生命之美,生命時鍾都以同樣的速度前進著。可即便是這樣,我們還是願意做出一點螳臂當車的努力,用自欺欺人的方式讓自己遠離它。我們的生命有很長一段耗費在對死亡的焦慮和無效的努力中,忘了去感受這個世界的奇妙,忽略了生命本身的美。有著死亡焦慮的人就像是坐在自己的墓碑旁痛哭一樣,緬懷著過去,害怕著未來,卻忽略了最美麗的當下。

為什麼我們會恐懼死亡?如果隻是恐懼必然發生的事情,恐懼自己沒有能力改變的事情,我們為什麼不恐懼太陽的東升西落?如果我們是恐懼失去擁有的東西,為什麼我們不恐懼早晨枕邊脫落的一根頭發?說到底,我們本身對死亡是沒有恐懼的,你見過哪個嬰兒恐懼死亡呢?他們的內心充滿著好奇與喜悅,他們不會恐懼死亡。那麼,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恐懼的?當心智開始主宰我們時。心智害怕死亡,因為死亡發生後,心智便無法控製賴以生存的身體了。心智對死亡的恐懼其實是對生存的渴求,我們對任何一件事物產生渴求時,便同時對另外一件事物產生了恐懼。

死亡本身是非常自然的,每天都在發生,落葉的死亡、花朵的死亡、昆蟲的死亡、露珠的死亡,每一個瞬間都在發生。生命的長度原本正好合適到讓每個人能夠安然感受這個世界,並找到自己的答案。而在心智主宰我們之後,我們的生命被很大程度上浪費了,我們用很多時間去追求不必要的東西,不再覺察自己的內在,不再觸摸自己的心靈,不再探索生命的答案。我們盲目而忙碌地生存著,到發現自己的生命之光日漸微弱時,我們的心智便開始讓我們焦慮了。我們回避“必然死亡”這麼一個事實,開始害怕談論有關死的話題,見到死亡發生時內心淒涼而荒蕪。

真正的生命是不被心智主宰的,死亡並不會產生當下的任何問題。當坐在自己墓碑旁痛哭的人開始抬頭欣賞漫天的繁星,感受寧靜夜晚中不時襲來的涼風,聆聽各種不知名的蟲兒充滿活力的鳴叫,他就會發現,原來他的腳下,還盛開著一朵美麗的小花兒。

朽木當然不會感到喜悅,就像覺知遲鈍的人

或許大部分的人都想變得遲鈍一些,因為他們並不想麵對人生的真相。人生隻是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所以他們想變得遲鈍一些。

——克裏希那穆提

據說亞馬遜雨林裏有一種動物,行動非常緩慢,感覺也非常遲鈍。有人是這麼形容這種遲鈍的動物的:如果你星期一在它的尾巴上狠狠跺上一腳,它到星期三才會感覺到疼痛而發出尖叫,而且很可能是下個星期三。是真有這麼一種動物還是人們的杜撰,我們無從知道,但我們能找到比這種動物更遲鈍的生物,那就是覺知遲鈍的人,他們遲鈍到幾乎一輩子都沒有感受到隨時隨地存在的喜悅。

覺知遲鈍的人早晨起來時不會聽到外麵的鳥叫聲、蟲鳴聲、小雨沙沙聲或者汽車引擎聲、冰箱製冷聲;他們不會看到每天經過的那棵樹的枝丫上已經萌發了嫩芽或者綻放了小花、天上的雲朵被風吹成了白象或者嬰兒的模樣、辦公室裏的一位同事昨天理發了而另一位同事穿上了新衣服;他們不會嗅到泥土和青草散發出的獨特芳香、祖父家裏陳年家具的味道、媽媽的廚房裏特有的食物混雜的氣息;他們不會覺察到自己和他人為什麼快樂、悲傷、沮喪,更看不清自己的心智、情緒運作的模式。他們的生命如同朽木,存在與消亡並沒有多大差別,他們從來沒有感受到喜悅。

很多人都是覺知遲鈍的人,任心智主宰自身的一切,視周圍與心智無關的事物如無物,視這個精彩的世界中奇妙的一切為必然,覺得這個世界枯燥乏味,除了心智要求我們追求的那點東西。就像走在紐約街頭的一些人,他們聽不到鳥叫聲、孩子的笑聲和柳葉上的微風聲,但百米外的一枚硬幣跌落在地板上的清脆聲音,他們聽得一清二楚。當然,我們可以有很多借口來否認以上觀點。我們每天壓力都很大,工作都非常繁忙,根本沒有時間注意這些事物的變化,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們要關注股市行情,我們要看政治軍事方麵的新聞,我們要關心工作上各方麵的瑣碎的事情,這些都是心智想出的借口。

我們用心智獲得各種信息,像一台計算機一樣思維嚴謹邏輯縝密地計算著一切,我們忘了人的一生是如此短暫,在我們計算著的時候,生命正在不斷地走向枯萎,而當我們記起這一切的時候,又是如此的焦慮和悲傷。然而,我們不是為了自己浪費生命而悲傷,僅僅是因為生命如此之短。我們的悲傷依然是覺知遲鈍的表現,喜悅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占有而不分享的人,會讓喜悅的花兒失去土壤

我們在這地球上唯一的問題是,我們還沒學到如何分享——即使已經過了好幾千年。

——尼爾·唐納德·沃爾什

孤離感是人們最常有的感受,我們有無話不談、心靈相通的朋友,有噓寒問暖、骨肉相連的親人,有給我們無微不至關懷的愛人,可是我們的內心深處依然常常體會到強烈的孤離感。我們感到自己不僅是孤獨的,更是與這個世界分離的,我們並沒有被這個世界接納,也沒有和身邊的人融為一體,我們缺少那種由內而生的喜悅。這是為什麼呢?

每個人都是客觀存在的,我們的身體與他人的身體無法共享也是客觀事實,但從更高的角度看,我們與宇宙是一個整體,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我們都是宇宙的一部分。在承認整體的基礎上,我們才能有限度地接受部分存在的事實,但我們的心智時時不忘提醒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於這個世界的存在,我們可以接近他人、靠近自然,但“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不是一個整體,更不屬於“他們”。這種認識讓我們與整個世界之間產生了一道鴻溝,讓我們自私地占有了自己、愚蠢地脫離了世界,讓我們有了孤離感與失落感,無法覺察到內在的喜悅,甚至以為喜悅是無從尋覓的,於是在外界占有更多以獲得快樂,造成喜悅的幻覺。

我們與他人談論天文地理曆史人文,談論宗教和信仰,但我們依然有孤離感,因為我們交流的不過是心智的反應模式。心智與心智之間的交流,不過是觀念之間的交流罷了,根本無法觸及內在。我們交流的結果是換來他人的反應模式並轉化為自己的,心智為我們增添了新的反應模式而釋放出快樂,讓我們有了喜悅的幻覺。然而這種幻覺不會長久,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把自己當成孤立於大陸的小島,我們的交流不是分享,而是從對方那裏獲得自己想要的,是為了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