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占有包括兩個層麵的占有,一個是物質資源的占有,一個則是觀念的占有,我們分別把它們叫做財富和知識。我們為自己獲得了財富或知識而感到快樂,而在快樂之後,孤離感、失落感隨之而來,造成痛苦情緒的蔓延,逼迫我們繼續以占有的方式去獲得快樂這種毒品,以滿足我們的心智。
分享則與占有完全不同。不過,很多樂善好施的人慷慨地把自己的財富分享出去,很多博學多才的人慷慨地把自己的學問分享出去,可他們還是有自己的孤離感。這是為什麼呢?因為他們的分享依然是心智層麵的分享,不是心靈的分享,他們的分享是為了回報,包括聲望、地位或者感激,等等。帶著期望對方感激或回報的目的去分享,不是真正的分享,而是另一種方式的占有罷了。
真正的分享,在於脫離心智的主宰,建立在了解我們是這個宇宙的一部分、我們與所有的一切是一個整體的基礎上。在此基礎上,我們作為一個個體與整個世界分享我們的感受,從分享中更了解世界、覺察自己。隻是,心智的牢籠竟是如此堅固,以至於那麼多人經過整個生命的曆程中都沒有走出去,他們的心智一直在尋求占有,無法與他人分享,他們的喜悅之花因為沒有土壤而無法開放。
負麵情緒是一堵厚厚的牆,讓心靈聽不見喜悅
身體會對人的思想做出反應,這些反應就是情緒。情緒把能量反饋給創造它的思想。這就是思想和情緒的惡性循環,創造了更多情緒化的思考及情緒化的杜撰故事。
——埃克哈特?托利
如果今天有人告訴你一個人的車被偷了,你應該不會有什麼負麵情緒,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發生,我們似乎沒必要有負麵情緒。但如果他說是你的車被偷了,你可能會非常的生氣,於是咒罵偷車賊甚至遷怒於其他相關或不相關的人。同樣一句話由“一個人”變成“你”,我們的反應就有這麼大差別。這差別是怎麼產生的,為什麼會產生呢?我們的負麵情緒是怎麼發生的?
我們知道無論生氣還是不生氣,都無法改變事實,可是麵對自己的車被偷的事實,我們還是會生氣,無法像麵對他人的車被偷一樣淡然。這是因為我們的心智不斷追求著占有,對於失去是不能接受的。而我們早已把心智當成了我們本身,身體便對心智裏的錯誤思想做出了反應,產生結果便是負麵情緒。
埃克哈特?托利說他曾經觀察過鴨子。它們浮遊在水麵上,祥和而悠閑,看上去尊嚴而完美,即便偶爾有毫無來由的爭鬥,也隻是幾秒鍾就結束了。爭鬥過的雙方各自分開,猛烈地抖幾下翅膀,朝反方向遊走,神態安詳得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托利突然恍然大悟,他知道了,鴨子抖幾下翅膀是為了釋放多餘的能量,以免它們變成負麵情感,這就是大自然的智慧。鴨子不會把過去的負麵情緒累積起來,任其變成反應模式,形成心智,不會讓心智束縛自己,讓自己陷入心智與負麵情緒的死循環。
托利繼續聯想,如果鴨子跟人類一樣有了心智,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它會以思維和編造故事的方式,讓剛才的衝突繼續。鴨子所編造的故事可能是這樣的:“我真不敢相信它剛才所做的一切:它居然離我不到五英寸!它以為這個池塘是它的?竟完全不考慮我的私人空間。我是絕對不會再相信它了,它肯定還想做什麼故意惹我生氣,我確信它現在就在這麼偷偷計劃了!我才不會就這麼忍氣吞聲、善罷幹休呢,我得好好給它點顏色看看,讓它知道我的厲害!”
如果鴨子有了人類的心智,它也許每天都要製造出新的故事,每天都在負麵情緒的籠罩下生活,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之後,還是一直思考和談論這件事,持續製造負麵情緒。負麵情緒又反過來製造更多的思想,這就變成心智的情緒模式。
那麼本身就擁有心智的人類呢?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生活的,我們的心智反複地編故事,製造負麵情緒,心智和它製造的故事讓那些事件一直繼續下去。人類世世代代被心智主宰著,已經逐漸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心智製造出的負麵情緒就像一堵厚厚的牆,讓我們的心靈無法聽到喜悅。
內在衝突導致精神疲憊,讓我們注意不到喜悅
衝突使我們疲憊。如果內心努力想成為什麼,我們就製造出了問題——不論是自覺或不自覺。你不可能平白無故就疲憊,因為你不是一直都那麼疲憊。
——克裏希那穆提
如果你到街上去隨便問一個路人,我們的一生該怎麼度過,應該有怎樣的價值觀,隻要那個路人願意,他可以告訴你一大堆他認為正確的觀點和做法。但如果你再追問他是不是完全按照那些來做的,隻要他誠實地回答了,答案十有八九是否定的。我們的生活與想法是如此的不一致,更不用說我們的生活與心靈了。這種內在的衝突讓我們的心理能量不斷內耗,導致精神疲憊,讓我們絲毫感受不到內在的喜悅。
很多人都有自己聲稱正確的一套價值觀,卻往往按照另外一套不同的價值觀來處事。我們責備別人沒有按照我們心中那套正確的價值觀生活,卻很少審視自己,看看自己是不是做到了。我們很多時候都在扮演一個不稱職的教師角色,總是在告訴別人該怎麼做,自己的行動卻違背了教條。這樣就產生了內在衝突,消耗了內在能量並導致痛苦。
我們常常不知道自己所堅持的是不是來自於自己,直到自己嚐試過後。其實,我們的那些價值觀中很多東西來自於別人的傳授,當自己真的去嚐試這麼做時,就會發現它們根本不適合我們。如果生活和內心的價值觀是相反的,我們自然不會感到喜悅。因此,重新審查我們的價值觀是非常有必要的。
當內心沒有衝突的時候,外在自然也就沒有了衝突,因為這時的內和外已經沒有了區別,就像潮起潮落,海水湧上來又跌下去,沒有任何東西被困住。當我們擁有內與外的和諧時,我們就能夠隨心所欲、盡施所能,不再受到事業成敗、地位落差、金錢多少、聲望高低等觀念的束縛;當園丁、水管工、農民,等等,什麼職業都可以,隻要你本身喜歡,這些都不過是你外在的成就。
我們意識的大部分都受到嚴重的束縛,我們於是過著一種不斷掙紮的生活。我們想有成就,想扮演重要角色,盡一切可能滿足自己的心智;從來不接受當下,而去追求浪費生命能量和長度的虛妄的東西。
我們的社會建立於衝突之上,但是社會的衝突也是我們自己造成的。我們本與宇宙一體,分別心的產生讓我們有了界限,有了自己與社會的分離。如果我們內心沒有改變對社會結構的認識,我們就影響了社會的集體意識,讓整個社會充滿衝突。
自我批判與內疚,愚蠢的心智讓我們不喜悅
我們能不能麵對這所有的恐懼,穿越它們,而不再感到害怕?如果做不到,那麼顯然我們就會繼續活在自我批判和不確定感中,而且會有越來越多的煩惱。
——克裏希那穆提
如果認真觀察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我們就會發現,人類自我批判和自我否定隨處可見,程度也非常深。很多人自我評價很低,覺得生命空虛沒有意義、有罪惡感、情緒低落。無論他們在別人眼裏有多高的成就,有多麼出色,這些人卻一點都沒有發現生命的喜悅。
按社會的標準來看,他們是非常成功的:少年得誌、身居要職,擁有溫馨幸福的家庭、值得信任的朋友。他們拚命工作,成就輝煌,在專業的領域裏得心應手,但永遠都覺得不夠。這些人通常出自於人們常說的模範家庭,而實際上這些模範家庭往往有著各種的缺陷。這種家庭的父母往往事業成功,在孩子麵前威嚴十足,不僅自己追求完美,對子女要求也近乎苛刻。當然,有些成功的父母會“隱瞞”自己的動機,表現自己的開明和寬容,看上去對孩子並沒有多高的期待,但有意無意中卻展示著自己的成功,用一種無聲的壓力告訴孩子:“你必須像我這樣才算成功!”即使孩子沒有這樣的感受,但父母功成名就的事實也成為子女賦予自己的基本標準,自我期許一定要成功。而當他們還沒有達到標準時,自我批判和內疚便產生了。
自我批判和內疚是他們一生擺脫不了的痛苦,那是父母在他們的心裏製造的假想父母。即使父母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假想父母依然會給他們以折磨和煎熬。
每一個人在出生時,都是一個非常純然的存在,我們的一切都出自天性,而這其中是不會有自我批判和內疚的。我們出生後便一直感受父母的各種期盼並成長起來,嚐試各種方法取悅父母——這樣能最大限度保證父母不會遺棄我們而是把我們安全養大——直到找到正確的被父母接納和認可的方法後,我們就會反複使用這些方法,直到它們固化為反應模式,束縛我們真實的自己。
我們的內心其實有很多與父母、社會、製度、權威的期待完全不同的一些衝動,這些衝動被壓抑後,演變成了內心的掙紮。在我們固化了自己的反應模式後,父母就永遠在我們心裏限製著我們,不允許那些衝動抬頭。
我們用自我控製完成了對自己的束縛,變得循規蹈矩、舉止文明、溫文爾雅,隨時準備接受教育以便負擔未來成人的責任。表麵上看,我們平靜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掙紮的跡象,我們隻是長大了,變得成熟了,成了好孩子、聽話的學生和負責任的公民。很少有父母能覺察到這些妥協的不合理之處,他們認為這一切於孩子都是有益的。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背叛真實的自己,為取悅外在環境而建立了束縛自己的心智反應模式,但在無意識中,我們會感受到真實的自己被遺棄,因而產生自我否定,最終造成了自我批判與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