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認知可能導致無區別的認可、損害日常的價值、喪失鑒別能力以及過分容忍。的確如此,當每一個人隻是從自己存在的觀點來看自己時,就會把自己看成是完美的。這時,對於這種觀點來說,一切評價、評定、判斷、非難、批評、比較全都不適用而被拋在一邊了。然而,請允許我說,無條件的認可對於治療者、相愛者、教師和朋友來說是絕對必要的。顯然,對於法官、警察和行政官員來說,無條件認可隻是其中的一部分。
我們已經考察了包含其中的兩種人際態度的不相容性。大多數心理治療家都會拒絕對他的病人采取懲戒或懲罰活動。許多行政官員、管理人員或將軍,則拒絕對他們指揮的人承擔任何治療的責任,對於他們指揮的人,他們的態度隻有解雇和懲罰。
幾乎對於所有的人,這種困難都由在不同場合既應該成為“治療者”又成為“警察”的必要性造成。而且,我們可以推測,人性越完美的人擔當這兩種角色也就越認真。同通常根本意識不到這種困境的普通人相比,這種完美人性越多的人,很可能被這種困境搞得更加煩惱。
可能是由於這個原因,也可能是由於別的原因,我們所研究過的自我實現的人,一般都能依靠同情和理解把兩種功能很好地結合起來,而且他們也比普通人更有正當義憤的能力。有些資料證明,自我實現的人和比較健康的大學生在表露正當義憤和非難的程度時,與普通人相比,前者顯得更真誠和更少猶豫。
除非理解和同情有憤怒、非難和義憤作為補充,否則就有可能拉平一切感情,對人反應平淡,無義憤能力,喪失對真正能力的識別力,扼殺優越性和美德。對於專業的存在認知者來說,這就有可能導致職業上的危險。例如,如果我們可以從表麵上評價這種普遍印象的話,那麼我們就可以說,許多心理治療家在他們的社會交往中,看來就過分中立和無反應,太溫和,太平穩,太沒有火氣了。
在一定意義上說,對於另一個人的存在認知就是把他看成“十全十美的”,這很可能使他產生誤解。不僅受到無條件的認可、接受絕對的愛、得到完全的讚許,有奇妙的增強和促進成長的作用,還有高度治療的作用,而且能促進心靈發展。然而,我們也必須意識到,這種態度也可能被曲解為一種不能容忍的要求;也就是說,他以不實際的至善論的期望作為生活實踐的目標。他覺得越不完善和越無價值,他對“完善”、“認可”這些詞曲解得就越多,他也會越發覺到這種態度是一種包袱。
當然,“完善”這個詞有兩個意思,一是存在範疇內的,一是缺失、力求、形成範疇內的。在存在認知中,“完善”意味著完全現實主義地理解和承認這個人的一切實際情況,在這層意義上,說明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是完善的。在缺失性認知中,“完善”包含不可避免的錯誤感知和幻覺的意思在內。也就是說,在第一種意義上,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是完善的;在第二種意義上,沒有一個人是完善的,而且永遠不可能是完善的。簡而言之,我們可以把他看成是存在性完善的,因而自然就可能弄得不自在、自卑和深感內疚,仿佛他在欺騙我們。
我們可以合理地推論出,一個人越是能夠存在地認知,他也就越能認可和享受存在認知。我們也可以預期,這種曲解的可能性通常可以在存在認知者、完全理解並認可另一個人的人身上,造成棘手的策略問題。
值得在這裏分開來談的最後一個棘手問題:可能有的過分唯美主義是存在認知保留下的。對生活的美感反應,在本質上往往同對生活的實踐和道德反應相抵觸(古老的形式和內容的衝突)。一種可能性是完美地描繪醜陋的東西,另一種可能性是不適當地、非審美地描繪真的、善的、甚至美的東西。我們真、善、美地描繪真、善、美,即沒有問題的描繪,暫時撇開不談。由於這個二難問題在曆史上已經爭論得太多了,所以,它也包括更成熟的人對不太成熟的人的社會責任的問題,即對可能混淆存在認知和缺失性讚成的人的社會責任的問題。對於生活在令人恐怖的和使人誤入歧途的世界上的存在認知的人,這是一個要承擔的附加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