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認知與平常認知相比要被動得多,接受性更多。自然,它永遠不可能完全被動、完全接受。東方的哲學家對於這種“被動認知”的描述是最好的,特別是來自老子和道教哲學家。克裏士納默特對馬斯洛的論述有一個極好的描述,他把它稱之為“沒有選擇的覺知”。我們也可以稱它為“沒有欲求的覺知”。道教“聽其自然”的概念也說的是馬斯洛力圖去說的東西,即知覺可能是無所求的,而不是有所求的;是沉思的,而不是強求的。它在體驗麵前可能是恭順的、不幹預的、接受的,而不是強取的,它能讓知覺成為其自身。而且,這種知覺是被動的而不是主動的,是無自我的而不是自我為中心的,是輕鬆的而不是警惕的,是容忍的而不是不容忍的。它對體驗是注視而不是打量它,或向它投降和屈從。
我們發現,區分被動的聽和主動的聽之間的差異是有意義的。優秀的治療家以便能夠聽到實際說的是什麼,而不是聽到他期望聽到的或他要求聽到的東西,必須能在接受的意義上而不是獲取的意義上。他必須不對自己施加影響,而是讓話自然地流到他的耳朵中來。隻有如此,他的定形和模式才能是吸收性的,不然,他就隻能聽到他自己的理論和預期。
實際上我們可以說,劃分任何學派優秀的和蹩腳的治療家的標準,就是能否成為接受的和被動的。好的治療家能夠根據每一個人自己鮮明的實際情況感知他們,而並不強求類化、成規化和分等級。蹩腳的治療家隻能在一生的醫療經驗中發現從他的事業開始所學到的那些理論的重複確證。這個情況表明,一個治療家可能在40年間重複同樣的錯誤,隨後又說這“豐富了醫療經驗”。
傳送這種獨特的存在認知感,可以有一種完全不同的,雖然也是同樣古老的方式,就是把它稱為非意誌的而不是有意誌作用的,像勞倫斯和其他浪漫主義者所說的那樣。普通認知是高度注意的,所以是有所求的、預定的、先入為主的。在高峰體驗的認知中,意誌沒有幹預,它被暫時抑製了,所以是接受而不是要求。對於我們來說,我們不能指揮高峰體驗,它是偶然發生的事情。
高峰體驗時的情緒反應具有特殊的驚異、敬畏、崇敬、謙卑、降服的色彩,在這種體驗麵前就好象在某種偉大事物麵前一樣。有時,這種體驗有點害怕會被壓倒,雖然是愉快的畏懼。我們的研究對象用這樣一些短語表明這一點,“這對我來說太多了”,“它超過了我的承受能力”,“這太驚人了”,等等。高峰體驗可能具有某種辛辣和尖刻的品質,這種性質可以引起流淚和大笑,或者二者都出現。反之,高峰體驗也可能近似於痛苦,盡管這是一種稱心如意的、通常被描述成“甜的”痛苦。這種高峰體驗可以走到如此遙遠的程度,能以一種罕見的方式包含了死亡觀念。不僅是我們的研究對象,而且許多討論各種高峰體驗的作者,都把這種體驗和死的體驗,即一種渴望的死亡進行比較。典型的措辭可能是:“這簡直太奇妙了,我不知道我怎麼能夠承受得了。我可以現在就死,那也很值得。”也許在一定程度上,這是想緊緊抓住這種高峰體驗,不願從這個頂峰返回到普通生活的深穀的緣故;也許在一定程度上,這是在高峰體驗的偉大麵前極度謙卑和深感自身渺小和無價值的一種表現。
在這上麵我們還必須處理另一種矛盾現象,雖然這很困難。在觀察世界方麵相互抵觸的報告中,這個矛盾被發現了。在一些報告中,特別是關於神秘體驗、宗教體驗、哲理體驗的報告中,整個世界被看作是統一體,像一個有生命的豐富多彩的實體那樣。在其他高峰體驗中,尤其是在戀愛體驗和美感體驗中,世界中一個很小的部分這時卻被感知為似乎它就是整個世界。在這兩種情況下,知覺都是統一的。對一幅畫、一個人或一個理論的存在認知,擁有屬於整個存在的一切屬性,即擁有存在價值,這個事實很可能是由另一個事實派生出來的,即在高峰體驗中,仿佛這個體驗就是那時存在著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