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三處院子如餓狼過境般搜索過一遍之後,小公子就地而坐,氣喘籲籲。這時,小公子便已經有了疑心。這處院子,好像沒有老祖宗說的那般神奇。
隻是,小公子休息片刻,便將心思拋之腦後,順著記憶中來的那條路返回,邊行邊喊道:“大伯,大伯!”
跑了片刻,小公子便回到初時到來的院子,那處巨鷹騰飛的影壁仍在,大伯卻不見了蹤影。咦!大伯去哪了?小公子心道,隨機身隨心動,出發尋找。
且不提舊宅空置了多少年,便是自小公子有記憶以來,往前推父親那一輩,父親的父親那一輩,甚至是老祖宗的父輩那一輩,舊宅便已是荒廢的。舊宅之內可沒有什麼禁忌的,小公子所幸放開了,信步而至,隨心而動。
半晌之後,小公子卻有些乏了。
大伯不見了,找了半個晌午,還是沒有找到。老祖宗交代要來舊宅尋件物事,也翻了十多處院落,還是沒有找到。什麼都沒有找到,小公子乏了。
小公子雖出身旁係,但受老祖宗喜愛,自小頗受寵愛,凡事由得性子。乏了,便要找個舒服的地方睡。自己的小豬窩自然是最舒服的,可是現在什麼都沒有找到便回去,想來以老祖宗對自己的喜愛不會責怪,可是自己的臉麵就丟大了,兩位哥哥笑話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暫且找出幹淨的屋子休息一會,到時便讓大伯來尋我,想想便偷著樂。小公子左右巡視,卻見一處古色古香的高樓,在舊宅之中缺如仙鶴立雞群,遺世而獨立。
摘星樓!
不知是命運開的玩笑,還是命星長途有此一劫,亦或是冥冥之中的無形之力,小公子帶著半晌午奔波尋覓的疲乏,對家史裏占據濃濃一筆的摘星往事的崇敬,踏入了摘星樓。
一門之隔,天南地北。
長風徐來,舊宅一如從前,芳草碧連天,白雲千載空悠悠。
長風不至,小公子初入摘星樓內,卻大開了眼界。踏足一層,抬頭便是二層,卻像置身於滿天星空之內,心中被一種及其膨脹而不現實的感覺充斥,好像一伸手,真的可以觸碰星辰,一舞袖,真的能夠拾取天星。
貪狼七殺星辰噴湧凶煞之氣滾滾而來,星辰飛逝,露出兩道人影。
“大伯!”小公子看到第一道身影,欣喜的叫了起來。可是,當小公子看到第二道身影的時候,卻後退兩步,兩眼露出故作的堅定說道:“二長老,你也來了。”
大伯乃是家主長兄,是父親那一輩的老大,隻是不知為何家主之位沒有交到他手上。不過,大伯素來受老祖宗喜愛,對小輩幾位寬和,是以小公子這次選了與大伯一道來舊宅行事。
二長老與大伯全然不同。二長老出身嫡係,執掌家族宗廟多年,素來威嚴,不討小輩喜歡。而且,二長老一旦出現,對於孩子來說,大多意味著犯了大錯,需要家法伺候。
“不要怕,我與你大伯有事商量,你先回去吧!”二長老眯著眼微笑,看起來卻像惡龍張開大嘴,告訴你:我不吃你。
而那一天,對於小公子,便到此為止。在那一天,小公子,對於王羽,便到此結束。
時至今日,若是苦苦回想,想起那一日失去道基的痛苦多半不可能。人有一種很奇特的能力,會記著有多痛,會記著為什麼痛,會記著痛過之後,卻不會記住痛的感覺究竟如何持續,如何變化。
王羽一直記著當日自己承受了被生生將道基從體內抽出的痛苦,卻記不起痛的感覺,究竟有多痛。七年前的場景不停的在腦中回放,每一時每一刻都在回放,以至於隻記得痛,痛徹心扉的痛,卻不記得痛的完整過程。
王羽微微一笑,笑容裏有感激,但更多是苦澀。王羽感激這擅長蠱惑人心迷亂心智的鬼魅,給了自己再一次體會痛苦的機會,卻為自己需要以痛苦來證明自己活著而苦澀。
二長老微笑著勸說自己一切都會過去,點藥,畫符,臨陣,奪天換道,二長老的動作行雲流水,不帶一絲一毫煙火氣息,仿佛得道仙人。
陣符之上,一具慘白枯瘦的少年昏睡不醒,大道之基隨一股巨力脫體而出,隨著道基離體,少年的多年苦修,付之流水。
那種痛,昏睡之際,仍能感到萬蟻噬骨。那種痛,足以將人痛醒,再痛昏過去,可是小公子無法醒轉。那種痛,一點一點,蔓延到身體的每個角落,三百六十五個穴竅之內精氣不在,周身大脈經絡阻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