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2)(2 / 2)

路漫漫居然乖巧地點點頭。我表示很不高興,一路上撅著嘴,眉頭都快擠到一塊去。我一路回家都在想,要去找墨上硯告狀訴苦。十八歲的張培告訴我,你就是個被寵壞還不諳世事的小屁孩。我不反對。至少,我回頭看自己時,是這樣的。比起我,路漫漫簡直老謀深算。

回到家時,家中隻開了大廳一盞水晶吊燈,房間裏一片黑呼呼的。我早就餓得饑腸轆轆,小肚子咕嚕咕嚕亂叫一通,鞋都來不及脫就衝進餐廳。我看見一桌子焉了的黃花菜,頓時晴天霹靂。此時的我和憋尿急得慌找不到廁所有的一拚。我說,“媽媽。我餓。”我又說,“墨上硯呢?”我媽牽著路漫漫的小手領到沙發上坐下,就這麼?從我麵前走過去!我有一種媽媽被搶了的感覺,很不舒服,我特惹人心疼地抹抹小眼淚,“嗚嗚嗚。媽媽不要我了?媽媽不喜歡我了。”我媽被我整得莫名其妙,哭笑不得。

四歲時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媽媽被搶走是這樣一種有苦說不出口的感覺。

不過現實,卻是一個大反轉。

第二天,路漫漫的奶奶就來接走他。我嘻嘻哈哈地吃雪糕,一遍又一遍歡送路漫漫的離開。正在路漫漫離開足足一小時,我坐在沙發上無憂無慮地舔巧克力冰淇淋時,我媽頂著一張疲憊不堪的臉坐在我身旁,她說,“墨上君,你哥哥不回來了。”

“不回來了?那去哪呀?”

四歲的我笨到極點,老以為自己是全世界最聰明伶俐的小孩。

我媽看著我也不再說下去。也許她當時覺得現在和我說這些還太早。

在某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路漫漫和奶奶兩個人住著一套古老曆史悠久的破舊套房。房間的牆上掛著看得出曆史的路漫漫爺爺的遺像。旁邊還有一張清秀年輕的男子的臉,那是路漫漫的爸爸。父子倆掛著一模一樣的標準式微笑。路漫漫的奶奶看著他們的照片一直哭。路漫漫小手握緊手帕,怯生生地問奶奶,“媽媽呢?”

“你媽媽跟人跑了…”路漫漫的奶奶泣不成聲。

就算在那個較為開放的年代,年輕輩份的人總是為愛情瘋狂而又無知地崇尚私奔,好像電影裏轟轟烈烈說走就走的情節。老一輩的人則認為這種事是可恥和丟人臉的。

墨上硯就是這件蠢事的始俑者。

第二天周一,天氣晴朗。我度過了一個短暫而又愉快的雙休日。早晨七點,我媽不耐煩地直拉我起床,她說,

“墨上君,再晚一點我們就遲到了…”

“墨上君,你快一點…”

“墨上君,我們真的要遲到了!”

我一直很不滿我媽的這種做法,用嚴厲不親切的態度對待小孩子是不正確的。

結果那天,我真的遲到了。和我一起遲到的,還有路漫漫。

兩天不見,準確來說是一天半零十小時三十分四秒,他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孤僻自閉對誰都不愛搭理也不愛笑。相對來說,張培可可愛多了,他一見到我,就不停地笑,和智障兒童一樣,還友好地向我使小眼色。

這小孩八成是腦子有問題吧。

換成十七歲的我,我一定帶他去看心理醫生好好調理不會讓他這麼自暴自棄自甘墮落。所以,我提前實施了我的想法。我笑得別提有多好看,像朵花兒似的,我看著一個人孤零零坐著的路漫漫說,“路漫漫,一起來玩。”我們當天在玩踩高蹺,我踩著高高的易拉罐重心不穩,低頭看他的樣子像動畫片裏醜陋怪獸不懷好意看著小白貓。

路漫漫意外攛地一下站直,嫌惡地推開我,說,“你走開,我討厭你…”

我一點也不意外地摔倒在地,膝蓋蹭破好大一塊皮,鮮血一下子咕隆隆地湧出來。我倒在地上嚇傻了。

張培變了臉色跑過來用力推了一把路漫漫。

他像個小戰士一樣張開雙手護在我的身前,“不準欺負小君!”而在別人眼中,他這時就像一隻張開雙翅的公雞護在我這隻雛雞前。

老師也嚇傻了,穿著長裙不太美好地跑過來,問我疼不疼。我搖了搖頭,不敢抬頭看路漫漫。從那開始,我更害怕他了。他不是長得像反派怪獸,他的真身就是隻反派怪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