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莫紮特乃曠世奇才,盡管他享有極大的榮譽,可在大主教眼中,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奴仆,並且是一個很糟糕的奴仆。因為他擁有榮譽,莫紮特不得不像他的前輩海頓那樣,每天在前廳穿堂裏恭候主人的吩咐,隨時都有可能遭到大主教的斥責,甚至嚴厲的懲罰。為擺脫大主教的控製,莫紮特於1777年再次外出旅行演出,期望能找到一個落腳之處,永遠離開薩爾斯堡。
令人深感意外的是,這位曾轟動過整個歐洲的金光閃閃的寵兒此刻竟到處碰壁!神童已經長大,已不再是神童。昔日的神童消失了,盡管他的才華隨年齡成正比地增長,可現實社會卻無情地冷落了他。他不得不重新回到薩爾斯堡,而這樣一來,大主教當然更加刻薄地對待他。莫紮特的辛酸與窘境是任何一個有生活常識的人都不難想象的。
1781年6月,莫紮特終於在忍無可忍當中與大主教公開決裂。他毅然辭職離去,成為歐洲曆史上第一位公開擺脫宮廷束縛的音樂家。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這種舉動無疑極其大膽而英勇。因為,這意味著艱辛、饑餓甚至死亡。
列奧波爾德力勸他的兒子向大主教賠禮道歉,重歸於好,莫紮特堅決拒絕。他在給父親的回信中寫道:“我不能再忍受這些了。心靈使人高尚起來。我不是公爵,但可能比很多繼承來的公爵要正直得多。我準備犧牲我的幸福、我的健康以至我的生命。我的人格,對於我、對於你,都應該是最珍貴的!”
衝出牢籠的莫紮特定居在“音樂之都”維也納,開始了一個自由藝術家的生涯。當時他年僅25歲,可離生命的終點卻隻有10年了。
莫紮特寫作之輕鬆與神速使他的同時代人和後輩都把他看做是無師自通、不學而成的天才。縱觀他的一生,除了孩提時期受到父親的嚴格教誨外,的確從未得到過正式的教師指導。天才是不容否認的,但人們往往因此而忽略了天才也離不開刻苦與勤奮。1787年10月的一天,莫紮特與歌劇《唐璜》的樂隊指揮庫查爾茲一起散步時說:“以為我的藝術得來全不費功夫的人是錯誤的。我確切地告訴你,親愛的朋友,沒有人會像我一樣花這麼多時間和思考來從事作曲;沒有一位名家的作品我不是辛勤地研究了許多次。”
在莫紮特身上,處處都體現出典型的藝術家天性。他是一個熱愛生活、充滿詩意、富於感情的人。他認為窮人最講信義,“世界上隻有窮人才是最好、最真實的朋友,有錢人完全不知道什麼叫友誼”。他天真、單純,總是興高采烈。他易受感動,愛掉眼淚,具有女性般的柔情。他童心不泯,像孩子一樣充滿了好奇,似乎永遠長不大。
莫紮特摯愛自己的親人,每當他談起父母、妻子時,臉上都不由閃現出幸福的光彩,語調也格外恬美。在神聖的婚禮儀式上,他和妻子雙雙落下激動的熱淚。大家深受感染,都跟著一起哭了。由於他沒有固定的收入,妻子康斯坦采又不善持家理財,因而婚後的生活非常窮困。為了維持日常的基本需要,莫紮特拚命工作——教課、演出、創作,應接不暇,永無休止。盡管如此,日子還是過得相當窘迫。有一年冬天的一個傍晚,朋友們到他家做客,從窗外看到夫妻倆在屋裏愉快地翩翩起舞,紛紛讚歎不已。待到進屋後才弄明白,他們因無錢買煤,不得不利用跳舞來取暖,以此熬過寒冷的冬季。
俄國李奧波阿爾教授曾說過:“要是你想成為一個優秀的音樂家,那麼,你生來就應該是貧窮的,因為在貧困者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極其神秘、最最美麗的,可以增強人們力量、思考力、同情和慈愛心的元素。”他說得真對,莫紮特就是這麼貧窮的人,他甚至買不起木炭來溫暖他居住的破屋。在寒冷的冬天裏,他隻好把手插進穿在腳上的毛襪裏取暖片刻,然後再繼續工作。
莫紮特生命中異常艱辛的階段,恰恰是他在作曲上達到最成熟的階段,他的幾部最重要的歌劇如《費加羅的婚禮》、《唐·喬凡尼》、《魔笛》、《女人心》等和眾多的小夜曲都創作於此時。
莫紮特的音樂常常被人們稱做“永恒的陽光”,因為他的音樂即使在表現痛苦和悲傷時,也似乎含有天真純潔的微笑。他那優美、機智的旋律總是充滿明朗、淳樸的氣質,他那典雅、熱情的樂思像清泉一樣純潔、透明、自然、流暢而噴湧不盡。莫紮特的音樂給予人們的是經過生活錘煉後的純真,他那麵對嚴峻生活而永不泯滅的童心讓人分外感動。羅馬尼亞作曲家艾涅斯庫曾說:“莫紮特的音樂如同火山斜坡上的葡萄園,裏麵火熱,充滿了翻騰的岩漿,外麵卻是一片寧靜、清新、甜美的景象。”
莫紮特在維也納的生活充滿了矛盾,一麵是輝煌的成就,另一麵是失望和潦倒。在維也納的最後10年,是他作為自由音樂家進行創作的最重要時期,也是他以對藝術對自由的執著信念向社會抗爭的10年。自由對莫紮特來說同時意味著貧困,但莫紮特不怕貧困,堅韌地忍受著貧困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