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吉斯蒙德是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他同時還是匈牙利和克羅地亞國王(1387年—1437年在位)和波希米亞國王。
——譯者。
我嫉妒完整的作品
當我思考所有我知道或有所耳聞的那些高產作家或至少把冗長文章寫完的人之時,我就會感覺到一種充滿矛盾的妒忌,一種帶有藐視的欽佩,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毫無條理可言。
事物被徹底而完整地創造出來,不管是好還是壞——如果不是一流的話,往往倒也壞不到哪裏——是的,被徹底地創造出來的事物在我心裏不停地激蕩著,尤其是那嫉妒的感覺。完整的事物就像個孩子;雖然如同人類一樣都不完美,可那屬於我們,就好像是我們的孩子一樣。
而我那自我批評的精神僅僅允許我看到我的失誤與缺陷,而我隻敢寫些片斷以及一些並不存在的摘錄而已,我自己——在我所寫的隻言片語中——也是不完美的。
完整的作品(即便水平低下,也堪稱一部作品),抑或是缺言少語的作品,那死一般沉寂的靈魂缺少行動的能力。
沉迷
或許生命中的一切事物都是其他事物蛻變而成。或許一切存在始終都是近似的——基督降臨或周圍的環境。
正如基督教是品質惡劣的新柏拉圖主義在預言性方麵轉變而成、希臘文化經由猶太文明而羅馬化一樣,我們的年齡——衰老且易患癌症——由所有偉大目標之間的多重偏差彙聚而成,和諧一致或互相矛盾,年齡的潰敗促成了我們肯定自我時所用的全部否定。
我們生活在樂隊音樂的間歇之中。
然而,在四樓的這間房間裏,我該拿這些社會學問題怎麼辦?它們對我來說都是夢幻,就和巴比倫的公主們一個樣,而讓我自己心裏充滿人文科學完全是一件徒勞的事兒——仿佛對當下進行考古。
作為一切生命的異類,作為一個從夢幻海裏分離出來的人類島嶼,作為一個漂浮在萬物表麵上的無用船隻,我將消失在迷霧之中,
上帝或諸神
形而上學總是作為一種潛在性瘋狂的可持續形式而使我驚訝。如果我們知道真相,就會明白這一點。一切事物都是體係和近似值。宇宙的不可知就足以讓我們去思索。由於作為人類應當認識到宇宙的不可知,所以隻有非人類才能真正了解宇宙。
我獲得信仰,它像一個封好的包裝箱,放在古怪的托盤上,他們希望我接受它,但不能打開它。我獲得科學,它像一把擱在盤子裏的餐刀,我用它切開空白的書頁。我獲得疑惑之心,它像盒子裏的灰塵——但既然盒子裏全是灰塵,為什麼還要給我?
我寫作,因為我無知。在某種特定情感的要求下,我在文章裏堆砌一切關於真理的抽象華麗的辭藻。如果我的情感果斷明了,那麼我自然會論及諸神,然後將它建構在世界多元化的意識裏。如果我的情感悠遠深刻,那麼我自然會論及上帝,然後將它放置在一元化的意識裏。如果情感是一種思想,我自然會論及命運,然後使它碰壁。
有時,純粹出於韻律考慮,一句話需要用到“上帝”而不是“諸神”。而有時,“諸神”這兩個音節必不可少,使我從言辭上改變了宇宙。還有的時候,中間韻、韻律的移位或情感爆發也很重要,而這是,多神論或一神論就占了上風。諸神的使用應文風而改變。
重回童年
上帝在何處,即便上帝從未存在?我想要祈禱,想要哭泣,想要為自己沒有犯下的罪行而後悔,想要享受寬恕的感覺,那感覺比慈母的撫摸還要美妙。
在一個圈子裏哭泣,這個圈子非常巨大,而且不成形,廣闊得如同夏日的夜晚,舒適愜意,溫暖宜人,嬌柔曼妙,邊上還有一個壁爐……能在不可思議的東西之上,在這個圈子裏哭泣,我不再記得失敗,令人痛苦的事物不複存在,對於弄不懂的未來,我產生了巨大的令人振顫的疑惑……
第二次童年,曾經帶過我的老保姆,躺在小床上、伴隨著探險故事而沉沉睡去,我那萎靡不振的注意力根本不能集中在故事之上——這些故事曾經穿透嬰兒那如小麥一樣的金發……所有這一切巨大而不朽,恒久保證,擁有神明一般崇高的境界,這一切存在於萬物終極現實深處,那裏既悲傷又毫無生氣。
一個圈子,一根蠟燭,或者摟抱著我的脖子的溫暖手臂……那一把輕柔歌唱的聲音似乎要把我弄哭……壁爐邊一束火苗劈啪作響……冬日裏的溫暖……我的意識在百無聊賴地遊蕩……跟著一個平和而寂靜的夢出現在了巨大的空間裏,如同月亮在星辰之間旋轉……
我收拾我所有的玩具、詞彙、圖像和短語,深情地將它們安排在角落裏,它們是如此親愛,我感覺自己在親吻它們,跟著我變得十分渺小,十分無聊,孤零零地待在一間如此巨大而又充滿悲傷的房間裏,那份悲傷是如此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