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玩耍的時候,我到底是誰?我隻是一個可憐的孤兒,被丟棄在冰冷的感覺中,在現實的街角裏瑟瑟發抖,無可奈何隻能在悲傷的台階上入睡,被迫吃下幻想供給的麵包。我被告知,我那從未謀麵的父親名叫上帝,可這個名字對我絲毫沒有意義。有時候,在夜裏,當我感覺孤單之際,我就會流著淚大聲呼喊他,在心中描繪他的映像,讓自己愛戴他。然而,接下來我會突然想到,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或許他和我想象中的樣子天差地別,或許那個形象從來都不是我的靈魂之父……
這一切將何時結束——我拖著自己的苦難走過的街頭,我忍受著嚴寒蜷縮過的台階,夜晚用它的手掌撫過我的破衣爛衫時的感覺?要是有一天上帝到來,把我帶進他的房子,給我溫暖與愛,那該有多好……有時候想著這情形,就因為我可以如此這樣想象,便會快樂地哭泣。然而狂風吹街道,樹葉紛紛落到路上。我抬起雙眼,看著星辰,那滿天繁星此時毫無意義可言。那一切造成的後果便是,沒有人願意收養我這個被人遺棄的可憐孩子,給予我關愛,沒有人把我當成玩伴,給予我友誼。
遭人遺棄,我感覺如此冰冷,如此疲倦。哦,風,去尋找我的母親吧。帶著我乘著夜色去到那棟我從不曾見過的房子裏。哦,無邊的死寂,讓我重回保姆的懷抱,把曾經哄我入睡的嬰兒床與搖籃曲還給我。
無為
唯一能配得上君子的姿態就是,堅持去做一件他認為毫無用處的事情,去遵守他知道枯燥乏味的紀律,去使用他認為完全不合邏輯的哲學和形而上學思想的規範。
沉思
將現實視作幻覺的形式,和將幻覺視作現實的形式一樣重要,一樣徒勞無用。沉思的生活,若要完全存在,必須將現實生活的林林總總視作各種零零散散的前提,導致一個不可企及的結局。但是,我們還應當認為,在某種程度上,各種各樣的夢值得我們去關注,因為正是這種關注使我們陷入沉思。
奇跡或障礙,一切或虛無,途徑或問題,任何一切事物都取決於一個人對它的看法。不斷采用新方法去看問題,就是一種重建和續添。這就是為什麼愛沉思的人即使從不離開村莊,也能將整個宇宙了然於心的原因。細胞中蘊含著無窮小,沙漠中包含了無窮大。一個背靠岩石而眠的人,那裏就是整個宇宙。
但是,有的時候,我們陷入沉思時——一切沉思者都是如此——一切事物突然變得破舊,看得見或重現,即便我們沒有看見。因為不管我們如何思考,通過沉思去轉化,無論轉化成什麼,它終究隻是想象中的物質。某種意義上來說,對生活的渴望和缺乏知識的求知欲將我們淹沒,我們隻帶著感覺去沉思,憑借觸覺或感官的方式思考,存在於思想的內在客體中,就像它是一塊海綿,而我們是水。同樣,我們也有黑夜,感覺帶來的深度疲倦甚至變得更強烈,因為在這種情況下,這些感覺來自我們的思想。但是,沒有月亮或星辰的無眠之夜,這樣的夜晚,仿佛一切都朝外翻了個遍——內化的無邊無際,隨時會爆發,白晝變成了陌生套裝的黑邊。
是的,成為人類的蛞蝓,愛我們不了解的東西,成為水蛭,對自己的討厭之處一無所知,這是最好的辦法。無視是為了生活!感覺是為了遺忘!啊,一切事物消失在古老帆船綠裏泛白的尾波裏,像高高的船舵(它是古老船艙眼睛下麵的鼻子)濺起冰冷的水花。
自我高貴
站在市郊的石牆邊,我隻要瞥一眼開闊的原野,給我帶來的自由要比別人的一次完整的旅行帶來的還要多。每一個視角都是倒金字塔的頂點,它的根基是搖擺不定的。
過去某個時期惹怒我的某些事情,如今使我嗤之一笑。其中一件事,我幾乎每天都想得起來,就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樂衷於嘲笑詩人和藝術家的方式。正如給報紙寫稿的知識分子所猜想的,他們並不總是帶著優越感去這麼做,而是常常帶有鍾情的意味。但是,他們就像去喜歡一個孩子,而孩子們對生活的必然性和準確度還沒有什麼概念。
這常常惹怒我,因為我天真地以為,這種外在的微笑是衝著做夢和內心確信優越的自我表達去的。事實上,它隻是對一些不同的事物做出的一種反應。而我曾經把這種微笑當成一種侮辱,因為它似乎隱含著居高臨下的態度。如今,我把它看作一種無意識的懷疑跡象。就像大人常常在孩子身上發現他們不具備的機靈,我們在專注於做夢和表達時,微笑者同樣在我們身上發現了令他們懷疑的不同點,正因為不熟悉,所以令他們發笑。我倒願意他們中間最聰明的人偶爾發現我們的優越性,然後神氣地發笑,來掩蓋我們優越的事實。
但是,我們的優越性和很多做夢者想象的不一樣。做夢者高於行動者的原因不在於做夢要高於現實。由於做夢比生活更實用,做夢者比行動者從生活中獲得的愉悅要多得多,豐富得多,所以做夢者具有優越性。簡單地說,做夢者是真正的行動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