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2 / 3)

喬昀對此似乎沒有介意,他把一瓶高級紅葡萄酒打開,斟上兩杯,然後舉起一杯:“舒曼,很高興你能留下來陪我,我敬你一杯!”雲舒曼隻好把另一杯端起,和他一碰,說:“謝謝。”喬昀喝下半杯,瞅著她說:“我特別喜歡你這個‘謝’字。”說罷,他用指頭蘸茶,在茶幾上用漂亮的行書寫了兩行字:

言不盡意,身體寸寸皆相思

寸玉佩身,意想千般卻無言

雲舒曼記起來,這是她往日為情發燒時與喬昀的對句,裏麵都有拆開的一個“謝”字。她羞紅了臉,伸手將字抹掉,一邊擦手一邊說:“寫這些做什麼,我早就忘了。”

喬昀搖頭道:“我可沒忘嗬。我今天鄭重地向你道歉。”雲舒曼說:“道什麼歉。”喬昀說:“爽約香爐山,悔心重如山呐!”雲舒曼聽了這話心中一酸,差一點掉了眼淚。但她還是將情緒穩定下來,說:“喬市長,我那時犯了糊塗,不該有那種不健康的想法。”喬昀搖搖頭道:“怎麼叫不健康。我的表現才是不健康。對你這樣的優秀女性那麼粗暴,冷酷,不是有病又是什麼?我自罰一杯嗬!”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又倒上一杯,端起來說:“舒曼,這一杯我來約你吧,哪個周末如果沒事,咱們再去香爐山。”雲舒曼說:“可以再去,但不一定隻有我和你。我和青崗縣已經議定了開發方案,你可以去現場指導。”喬昀說:“現場指導不是不可以。可我現在說的是,咱們像上次那樣去。”雲舒曼微微一笑:“怎麼,你不想年底升上菩薩果位啦?”喬昀眼裏放出光來:“雨老下午說了,我實現那個目標完全沒有問題。”雲舒曼暗暗冷笑,端起杯子道:“那太好啦,我提前向你祝賀!”喬昀舉杯“當”地和她一碰,一口氣喝光,然後說:“我並不是搞唯心主義,盲信老和尚的話。你想,我喬昀幹副市長這麼多年,論德論才論政績,在怡春應該算是有口皆碑吧?這次換屆不考慮我,天理不容!”

雲舒曼想,撇開個人恩怨憑心而論,她也覺得喬昀應該得到重用,起碼是當上常務副市長。她給喬昀再倒上酒,端起自己的半杯說:“喬市長,我真地很敬佩你的領導才能,同時非常感謝你這幾年來對我的栽培。我敬你一杯!”喬昀又幹了一杯,說:“別說這些話,和你共事,是緣份,也是我的福份,我該感謝你。”說罷,他含情脈脈,向雲舒曼伸出了一隻手。

雲舒曼遲疑了一下,覺得不做回應不好,就抬起手和他握了握。但喬昀突然用力握住那隻手,把她拉向自己。雲舒曼一邊向後拽一邊說:“喬市長,別這樣。”但喬昀不放手,更加用力,雲舒曼終於被拉到了他的懷中。喬昀將她的雙肩摟住,將臉貼到她的腮邊說:“舒曼,我喜歡你,我喜歡你。”說罷就用嘴咬住了她的耳垂,輕輕柔柔地吮著。雲舒曼並不知道,自己的耳垂原來暗藏了機關,讓那喬昀隻吮幾下,機關就悄悄開啟,一股電流從那兒傳導出來,讓她全身的每一條經絡都開始抖動。她覺得周身發熱,四肢酥軟,隻好伏在喬昀懷中一動不動。

後來,她覺得自己變成一片雲朵到了空中,遊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便停在了一處地方。接著,有什麼東西重重地壓上來,讓她突然墜落。她睜眼一看,身上是喬昀,身下是床。久違了的男人的壓迫,讓她感到了一種幸福的窒息,而瑜伽理論中的一些告誡,卻讓她采取了推拒的動作。但喬昀摟住她不放,且瘋狂地吻她。雲舒曼說:“你先停一停,回答我一個問題好吧?”喬昀果然停住,喘息著說:“什麼問題?快說。”雲舒曼說:“你破了戒,當不成菩薩怎麼辦?”喬昀哈哈一笑:“老和尚說了,我喬昀嗬,官運財運桃花運運運亨通,百無禁忌!”

聽了這話,雲舒曼心中一涼:怪不得喬昀今天這麼大膽,原來是老和尚的話讓他有恃無恐。那麼我今天成了什麼角色?我隻是喬昀要走桃花運的一個采擷目標而已!

她用盡全力將喬昀一推,抽身下床,跑到了外間。

喬昀追了出來。他羞惱地問:“舒曼你是怎麼回事?”

雲舒曼理一理零亂的頭發,冷笑道:“怎麼回事,我寫給你看吧。”說罷,她用指頭蘸著杯中殘酒,在茶幾上寫下兩行字:

君覓桃花且須覓

可惜桃花不是雲

寫罷,她拿一塊餐巾紙將手擦擦,往垃圾桶裏一扔,提起包開門走了。

宗教局局長衛萬方帶著一名科長到了山上。他先到風管委和申式朋講,他已和郗老板通了電話,征求他對飛雲寺新住持人選的意見,郗老板說他不管了,從今往後飛雲寺和他沒有關係了,所以,他今天帶閔科長來組織僧人推舉住持。申式朋說:“還要推舉?多此一舉嘛,叫雨老幹就行了,他這一段給芙蓉山做了多大的貢獻,遊客增加了好幾萬呢。”衛萬方說:“那是另一碼事。當住持,僅憑胸脯上吊一卷貝葉經還不行。說實在的,上次我這個宗教局長就有些失職,遷就投資方的意見讓覺通幹,結果搞得飛雲寺聲名狼籍,這一回必須按照上級規定,實行民主推舉。”申式朋見衛萬方不采納自己的意見,隻好搖搖頭隨衛萬方上山。路上他問衛萬方,雲舒曼局長怎麼沒來,衛萬方說,我約過她,她說今天單位有事不能來。

雖然已是暮秋,上山的遊客依然不少。衛萬方他們向上走時,前麵除了一些散客,還有一個較大的旅行團,有三十多人。申式朋介紹說,現在風管委配備的導遊整天忙不過來,因為多數旅行團甚至一些散客上山後,都想聽聽貝葉經的故事。衛萬方道:“咱們別說話,聽你的導遊怎麼講。”

走在這個團前麵的是一位年輕女導遊,她手拿電喇叭,一邊走一邊說:各位遊客,你們知道嗎?那貝葉經能夠傳到今天,可以說是相當地驚險,相當地曲折。當年芙蓉山開山祖師圓寂,把貝葉經傳給大徒弟,讓他接班當了住持,可是二徒弟不服,想取而代之。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二徒弟悄悄潛入方丈室,想把師兄殺掉,把貝葉經據為己有。他見師兄睡在床上,那貝葉經就放在枕頭旁邊。他抄起門後邊的禪杖,“咣”地一聲,朝大師兄的腦袋砸去。大師兄一聲沒吭,一動不動。師弟以為他死了,就去拿那貝葉經。可萬萬沒有想到,那一卷小小的貝葉經竟然重得很,他一隻手抓不動,兩隻手去抓還是抓不動,後來他用了吃奶的力氣去扳,貝葉經就像有成千上萬斤重,是紋絲不動!這時候,大師兄突然說話了:“師弟辛苦。”師弟嚇壞了,連忙跪到地上說:“我為法來,不為經來。”意思是我取這貝葉經,是為了傳承佛法。大師兄坐起身子說:“既是這樣,你盡管取去。”說著把貝葉經輕輕拿起,遞到了師弟手上。也真是奇怪,師弟這一回拿得動了,他接到手中,叩個頭就跑了。可是第二天早晨,飛雲寺僧人做早課,沒見這人上殿。之後過堂吃早飯,也沒見他露臉。和尚們去他的寮房一看,原來他仰麵躺在那裏,胸口上放著那卷貝葉經,已經不喘氣了。他為什麼死了?是叫貝葉經壓死了!

聽到這裏,衛萬方說:“怎麼覺得這故事有點兒耳熟?”閔科長說:“和禪宗六祖慧能的故事差不多,尤其是‘我為法來,不為經來’那一句。”衛萬方說:“對,那一句本來是‘我為法來,不為衣來’。”他指著申式朋說:“老申,你可真會造!”申式朋詭譎地笑一笑:“合理想像,為貝葉經增加傳奇色彩嘛。不過,雨老和貝葉經的故事不是我編的,是他自己說的。”

女導遊接著這樣講:後來,這貝葉經一代一代往下傳,三百六十年裏傳了十二代。這中間又發生了許許多多的故事,二十四集電視劇也放不完,因時間關係,我在這裏就不給大家講了。我隻講最後一代,也就是我們今天要看到的這個雨靈大師。他因為家裏窮,八歲就到這芙蓉山當了小和尚。他聰明伶俐,經書背了一肚子,被飛雲寺第十一代住持法揚大師看中,等他長到十四歲,讓他當了侍者。這侍者,相當於今天某些領導的貼身秘書。法揚大師見這個貼身秘書當得好,很喜愛他,就決定把貝葉經和住持位子傳給他。可是還沒來得及傳,土地改革開始,當地領導推行過激路線,在山上鬥完地主,又到山上鬥和尚。法揚大師見勢頭不妙,就提前把貝葉經給了雨靈,讓他趕快逃離芙蓉山。為了攜帶方便,又不容易暴露,雨靈大師就把貝葉經吊在胸脯上。同誌們哪,那可是繩往肉裏穿,經往肉上吊哪,你說疼是不疼!可也奇怪,當年活活壓死一個人的貝葉經,竟然就讓雨靈大師吊在了胸肉上。把經吊好,收拾完畢,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雨靈大師辭別老方丈悄悄下山了。就在我們現在走的這條山道上,當年民兵放了十二道崗哨,大師隻好避開崗哨,鑽樹林,趟山溪。但是快到山下的時候,還是被民兵發現了。他在頭裏跑,民兵在後麵追。也真是奇怪,民兵一邊跑一邊打槍,可就是傷不著他。後來,他終於甩掉民兵,跑出了山裏,一路化緣一路走,最後去了台灣……

衛萬方笑道:“嗬,是夠驚險的。這老和尚有寫小說的才能。”

來到寺裏,隻見法堂門口圍了一圈人。導遊用手一指說:“你們看,大師在那裏!”遊客們急忙跑過去,一個個伸長脖子向裏看去。衛萬方走過去踮腳瞧瞧,看見老和尚正在那裏閉目打坐,穿黑色縵衣的藺璞站在他的身後。

有位遊客說:“大師,你讓我們看一眼貝葉經好不好?”

老和尚微睜雙眼,緩緩開口道:“想看,等我升座的時候。”

遊客問:“你什麼時候升座?”

老和尚說:“那要看市裏領導的安排。”

閔科長大聲說:“老和尚,市裏領導來了,你快起來吧!”

老和尚、藺璞和遊客都去看他。閔科長說:“快起來,我們衛局長要召集全體僧人開會!”

在客房裏的慧昱和慈輝也過來了,衛萬方讓他倆把僧人集合起來。很快,飛雲寺現有十一名僧人在法堂裏坐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