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瞎心不瞎！這世道是黑是白，是真是假，我瞅得一清二楚！事情是我幹的，人是我殺的，不幹我大哥的事！我心裏的想法，今天跟你們講清楚，殺人一命抵一命，要斃就斃我好了，橫豎我支著。你們把我大哥放了吧！”
他如此幹脆，實在出我預料。站在一旁的刑警聽他這麼講，立刻撲上來，要給他上銬子。我急忙擺手製止。
我問梁生：
“你眼睛不好使，又是在黑夜，你一個人怎麼能殺了餘福呢？
梁生立刻支吾起來，滿腦門子全是汗，他用那隻看得不太清楚的眼睛，死死盯住我，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我說：“事實說明，到現場殺餘福的不止你一個人！”梁生咬緊牙關，半晌不出氣。我指給他凳子，讓他坐下。他卻突然說。
幹脆，我痛快說了吧！餘福他不是人，他是隻大活驢！他欺侮人，欺侮得我哥哥喘不過氣來了。我哥哥找到我，問我怎麼辦。我反問他要怎麼辦！他悶了半夭．說去告餘福！我說：‘你告得下來嗎？公安局，法院，他都有人。都是他哥們兒！你就是賣鍋賣碗，豁出去不過了，上北京把他告下來，他換個地方，還是照樣當宮？難道你不清楚餘福以前在木材廠，在肥皂廠，都是因為幹了大活驢的事，讓人家給告過嗎？可告來告去，他倒從副廠長搖身一變，到冷飲廠來當廠長了！可那些告他的人怎麼樣？丟了名聲還不說，差點被他整得家破人亡：’我大哥聽我這麼一說，沒了主意，又問我怎麼辦。我就說：‘哥，我眼瞎從小是你把我養大的，你對我的手足之情，我永遠報答不完！我一個瞎子，一個光棍，活在世上也沒用！不如代哥哥報了這個仇！死了也無牽無掛！’前天晚上我和哥哥就去找餘福了！我是揣著菜刀去的。我沒告訴哥哥，為的是不連累他！那天晚上，餘福在廠裏值班。哥哥先翻牆進的院，然後給我打開大門。他上去敲的屋門。餘福正開著燈躺在床上，沒脫衣服。哥哥就叫：‘餘福！餘福！’餘福就抬起頭來。他看到大門插著．竟有人進了院子，嚇了一大跳。哥哥說：‘你別怕，我找你來說說，白天當著人寒摻。’餘福就起來開了門。哥哥見了餘福就問：‘咱們倆怎麼樣？’餘福說：‘莫逆之交！’哥哥就說：‘你混蛋！你是活驢！’餘福問：‘你要幹嘛？’說著，瞪起眼睛往音晃裏瞧，想找家夥。哥哥往前一走，他就猛地從床上起來，踢了哥哥一腳，把哥哥踢了個跟頭。哥哥躺在地上，餘福就去牆角裏拿什麼家夥，嘴裏說：‘反了你啦！黑天半夜的想鬧人命啊？也不打聽打聽我是誰？我今天讓你吃不了兜著走！’眼看著他奔牆角拿家夥了，不知怎麼的被凳子絆了一個跟頭也摔倒了。哥哥就爬起來，騎在他身上，問他知罪不知罪。餘福還脖子硬，說：‘你真想造反啊？我看你是活膩啦，想嚐嚐公安局、法院的厲害啦！’聽著他跟哥哥胡攬蠻纏，我就摸進去，按住他的腦袋，對哥哥說：‘跟他瞎扯什麼？我可招呼他了！’說著，我拔出菜刀，從他脖子上砍下去。我哥哥一看見刀，嚇傻了眼。不等他攔我，我已經一刀砍冒了血……”
梁生一口氣講了殺死餘福的經過。
我問：“餘福怎麼欺侮你哥哥了？”
梁生氣不打一處來：“哼！他害了藍英！”
我聽罷一愣！
我間：“你說的是真話嗎？＂
梁生道：“不信你問藍英去！”
我很快就找到了今年剛滿十九的藍英。因為父親和叔叔前後進了公安局，藍英的眼睛已經哭得又紅又腫了。盡管這樣，仍舊可以看得出，這姑娘美得象路邊開放的小花。
還不等我的問題提完，藍英就又掉淚了，她抽泣著說。
“我一進廠工作，餘福就對我不懷好心，盡跟我逗，捅一下，摸一下的。我想，我都管他叫大爺了，也就沒往心裏去。後來，我聽人說，以前，餘福在木材廠，肥皂廠當副廠長的時侯一就有男女關係的事，反正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就調到冷飲廠了。打這以後，我心裏就不安起來，處處提防著他．他看我提防他了，也就不再跟我動手動腳的了。今年夏天起，餘福說，為了早晚都能掙錢，讓職工分批住到廠裏來。輪到我住時，已經入秋了。我住了幾晚上沒事，就放鬆了警惕。可誰想到前幾天的一個晚上，餘福把我叫到他住的屋裏，說有事跟我談，我一進屋，他就跟我說：‘ 你可真對得起大爺，自從你住進來，買賣做得不錯，幫了大爺的忙……’說著說著，忽然上前按住了我，把我往床上拉。我知道事情不妙，就踢他，咬他。可我沒他勁大呀！……我罵他混蛋，他說混蛋就混蛋吧，一使勁兒壓住我，拉下我的裙子，就把我……給辦了……事後，我哭起來。他說：‘我對不起你’，你要有能耐，就告我去！就怕你告不倒我，反壞了你的名譽！我是廠長，大不了挨了處分，調走了照樣是廠長。你呢，還是個大姑娘，名譽壞了，連嫁都嫁不出去了！’我當時沒言語，就是哭．第二天一早，我回家，媽看見我兩眼紅紅的，追間我怎麼回事。我本來不想說，耐不住媽追，就跟媽說了。我媽著急地間：‘當真害著你沒有？’我不好意思直說，又怕媽急壞了，我講沒有真的害著。可到了中午，我爸又拉住我，說：“丫頭，我間間你。要說這事應該你媽問，爸不放心，你是咱家頭一個，咱家再窮，也嬌你。從小我都沒打過你一下。該上學了，借錢也供你念高中。你有事應該跟爸媽說，不能讓你爸媽現眼！’爸這麼一說，我臉就紅了。爸又說：‘你有什麼事，跟我說，我死了裝進棺材裏，也不會跟別人說。’我這才把實情告訴了爸爸……爸爸聽了以後，急得直轉磨，喝了點酒，就去找我瞎叔叔。我知道；我瞎叔叔特別疼我。他總是跟我爸說：‘藍英是你親閨女，也是我親侄女！’我知道，爸一定把我的事告訴了瞎叔叔。當時我真不明白該怎麼辦才好！我萬萬想不到他跟我瞎叔叔一說，就出了這麼大一件事啊！現在，我爸和我瞎叔叔，都為我給關進去了，丟下我媽和我兩個妹妹，我們娘幾個抱成一團，整天就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