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塘走到前麵依舊扶起了那位婆婆，一老一少，緩緩離去。
聽潮叫了聲“等等我”，又跑到小男孩兒麵前，那婦人見她過來，身子一抖，急往後掙紮幾步，聽潮紅著臉，大概是第一次嚐到行俠仗義的滋味，竟然有些難為情，丟了一小包銀子過去，說：“你們趕緊走，越遠越好，別再被他們抓到了。”說完就急急忙忙去追走在前麵的那一對老少去了。
男娃娃的眼睛水亮，盯著她們遠去的背影，一眨不眨。
聽潮叨擾了阿塘半月有餘，走到哪裏跟到哪裏，燕塘最後實在不耐煩，問道：“你怎麼老跟著我？”
聽潮笑的眉眼彎彎：“我要跟你習武，要陪著你一起闖蕩江湖。”
燕塘想不明白，也不想帶上這麼個拖油瓶，一板一眼告訴她：“我雖然不知道你練的是什麼劍法，但是我看你的劍已算小有所成，跟我習武就不必了。還有，我並非在闖蕩江湖，而是在逃命，你跟著我，若有一天我千方百計躲著的仇家找上來，我救不了你。”
聽潮篤定的搖搖頭，“我不怕。”
燕塘本就不擅言辭，這時就更加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她為了活命，從夷陵郡一路逃到江北郡，風餐露宿刀戟拚殺受了不少苦楚，如今身邊再多一人，就隻是負擔。
“我不管你怎樣，你不要來煩我。”燕塘丟下這句話，轉身欲走。
她們原本站在一條小巷子裏，深僻幽暗不見人影，聽潮原本聽了阿塘的話，心裏有些沮喪，正垂頭一言不發。
獨自呆立了一陣，忽然聽得耳邊傳來小金玲細碎繁密的聲音，聽潮驚喜的抬頭，那聲音她再熟悉不過，燕塘的裙裾上鑲嵌有苗疆特有的花苞狀金鈴，走起路來隱約可以聽聞到清脆靈動的鈴鐺碎響，聽潮跟了她那麼久，對這聲音再敏感不過。她抬頭時，果然見得燕塘順著牆角疾步跑過來，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往巷子的另一邊奔去。
聽潮見她的臉色凝重，心下也有些擔心，回頭看了幾眼，那陽光充裕處也就隻有幾道人影，並沒有其他的。
“阿塘，是你的仇家找到我們了嗎？”聽潮邊跑邊問。
燕塘點點頭，“是的。”
再跑過一陣之後，燕塘覺得身後不對勁，趕緊回頭去看，就見到聽潮抱著她的那柄劍，往來的方向奔過去。小巷深寂，正好凸顯出那一道伶仃細弱的影子。
燕塘一跺腳，轉身追了過去。
後來，聽潮告訴她，她一早就看見了那些手臂上紋有青龍大虎的男人，也知道燕塘在躲他們。可是，她背了劍跑出去之後，才想起要告訴燕塘，“我去把那些人引開，你先走。若果你逃脫了，日後一定記得去喚海樓找我。你記住了。”
燕塘捉住她後哭笑不得，她之所以會逃，不過是在救那個未名的小男孩時，也看見了那些男人藏在脖頸處的紋身。現在大街上多了這麼多留有青龍白虎刺青的男人，多半是對方人馬聞訊蜂擁而至，滿大街搜尋她倆的蹤跡呢。
“這次可不僅僅是我結下的梁子，你也有份。”
聽潮聞言長歎一口氣，“那就好。”末了再莞爾，笑容明朗澄澈，說，“我不怕”。
兩人繞了老大一個圈子往客棧走，一路躲躲藏藏，不知不覺間她天色微黑，半空悠悠一輪明月，燕塘與聽潮二人索性負手賞月，輕步慢踱，零零碎碎搭腔聊著。
“你家在喚海樓？”
“對啊對啊，洛城喚海樓，你知道嗎？”聽潮說這話的時候，顯得歡欣雀躍的。“你什麼時候去洛城？”
“我不知道，也許走著走著就去了。走到哪裏，就去哪裏。喚海樓我倒是聽說過，不過知道的不多。我是個身在江湖不由己的閑散人，你們這些門門派派，我看著，不過像是一場熱鬧。”燕塘說這話的時候，倒有了幾分大人們的老氣橫秋。
“你要是去了洛城，我請你喝最好的酒，把我最喜歡的寶劍送給你。”
燕塘無聲而笑，“我不喝酒，我也不用劍。”
“那你喜歡什麼？”聽潮偏頭望著她。
月光如水，映照的地上枝影橫斜，燕塘手裏把玩的尖刀轉了幾轉，然後說：“我喜歡趕路。”
“趕路？”聽潮傻了眼，“怎麼個趕法？”
“往南一直走，一直走。哪邊是南方，我就往哪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