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琉之挑的日子似乎不大好,隱隱有些要下大雨的樣子,空中烏墨翻滾,層巒壓境。
言疏向來喜歡穿著寬鬆閑適的衣物,寬袍大袖再配上各色玉冠,舒適且清雅。但這次是行走江湖,自然要和那群江湖人一樣。言疏公子特意吩咐了,要一套窄袖束腰的衣物。
川香納悶歸納悶,還是很快就把事情辦好了。待到自家公子穿上自己親手為他準備的衣裳時,川香再也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襲玄色的窄袖長衣,邊上壓著隱隱若現的華貴金線。言疏本就身形修長,這身衣裝更是襯得他挺拔如竹。由來看慣了他一身慵懶白衣,乍然如此,川香眼裏止不住的驚豔之色。
川香默默為他梳理好一頭烏發,並將其用發帶束起,發帶底端係有一段流蘇,垂在他的背後,與那滿頭烏絲交相輝映,格外令人心動。
川香打理好這一切,默默退在一邊站定。言疏終於得閑抬頭打量了鏡子裏的自己一眼,嘴角牽起微微一抹笑意,他說,“嗯,有些像十多年前的我了。”
十多年前的言疏,該是怎樣一副模樣。
言疏在金刀盟門口遞了名帖,馬上就有人迎了進去。他到的不算早,庭院裏來來往往有許多人走動。此時猛然聽得天空一聲驚雷,雨落下來了、
這次,言疏身邊就帶了一個貼身侍衛,同跟著他的就是雲英那個小丫頭,川香說,公子不慣和那群江湖人打交道,帶著雲英正好解解悶。忽下的雨把大家都逼進了廳裏,外麵隻有下人依舊忙碌,言疏反而停了下來,站在院內的遊廊下,不動聲色盯著剛剛進來的大門口。
雲英最近學乖不少,她見自家公子站在遊廊外延,雨絲飄斜難免沾濕衣裳,細心地撐開了一把傘。言疏見她踮起腳尖十分吃力,隨手把傘接過來,說:“你下去玩兒吧,切記不可太過隨意。”
雲英高興的抬腳剛剛要走,扭頭間目光掃過門口,頓時驚喜的大叫一聲,“漂亮姐姐!”
言疏抬頭去看,目光倏忽拉的悠長,透過院中層層掩映的碧枝,落在那一個人的臉上。
飛鸞淋了雨,站在門口石磯上不停跳腳,燕塘緊跟在他身後進來,發絲沾雨,濕濕的溫潤著,飛鸞回頭看她,笑的像個孩子,隨即拉起自己的袖口,細細替她抹去了額頭上的水珠。這一幕,穿過一簾含煙砌霧的碧玉絲,直直撞進言疏眼裏。
她的樣子,似乎沒變。
這時已有人過來請言疏進去,他回望一眼,若有所思,最終沉默著進了沉香堂。剛一進去,便覺得頭疼,原來李琉之為了表示自己對他的重視,特意將他的席位安排在自己身側。言疏原本隻想做個看戲的,這下難免也備受關注,淪為了這戲中人。
李琉之見到他進來,顯得格外熱情,他一邊言笑,一邊向別人介紹,“這位是言公子,隻是我李某的一介好友,並非江湖中人。今日各位英雄齊聚一堂,恰逢言公子也在洛城,李某便擅邀他入席,還望諸位不要介意。”
那言疏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單看著就讓人愉悅,在場更有不少如花少女,見慣了江湖莽夫,初看到這樣俊俏文雅的公子哥,早有些把持不住,微微的看呆了。
緊跟著門外傳來一聲唱報,聲音是特意拉長了些,叫道:“喚海樓李飛鸞,燕塘到。”眾人“咦”了一聲,齊刷刷往門口望過去。
言疏還未來得及入座,聽到那個名字,身子猛地一僵,從脊背處漸漸漫開一片炙熱。他終於忍不住,悄悄回頭去看。
燕塘與李飛鸞共乘一傘,從細雨飄搖裏走過來,眉眼身姿,都隨著腳步逐漸清晰。言疏恍然看到了一道影子,那是年少的燕塘立於船頭,有如驚鴻,有如倦鳥。
不少人已經在竊竊私語,“怎麼來的是他們兩個?”“李聽潮呢?這麼大的事情她不露麵?”
李琉之也跟著問:“小公子,不知家姐現在何處?”
答話的卻是燕塘,她的語氣淡淡的,“聽潮有要緊事情,早已不在洛城。她走之前,已特意吩咐由我代為參加這次聚義。”
人群中頓時炸開了鍋,其中刀馬堂堂主婁翼尤其胡子多,脾氣也暴躁,燕塘話音剛落,他便跳出來叫道:“這算什麼,你們樓主不出麵,卻派一個毛頭小子,還有,??????還有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流之輩來參加,這分明是瞧不起我們。”
燕塘滿臉莫名其妙,隻聽她說道:“我都說了,聽潮有事,來不了。若大家對我們代喚海樓來到這裏有什麼不滿的話,我們走便是了。”
人群再一次變得寂靜無聲,大家都麵麵相覷,唯獨言疏聽到這裏,幾乎笑出聲來。
李琉之自然知道聽潮與燕塘的關係親厚,見機極快,略行了行禮,應道:“即是如此,那麼,小公子,燕姑娘,還請入座。”
兩人非常淡定的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了,看起來他們似乎是來喝茶的,意態閑適,狀若小憩,李飛鸞在眾目睽睽下,親手為他燕姐姐挑了塊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