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妞跳著回到家,口袋已空空如也,但心裏卻獲得極大的滿足感。母親一把拉過妞,摸摸妞的空口袋,一巴掌拍在妞屁股上:“丫頭片子,自己吃還不行,還分給別人,看我不打你。”妞趕緊躲在二姐的身後,二姐緊緊護住妞對母親嚷道:“媽,吃就吃了,買來不是吃的嗎?你不要打她了。”母親推開二姐,把妞推在牆角,罰妞站著,妞不敢大聲哭出來,眼淚止不住下流。剛才還被二姐回來充滿幸福的家裏因為一把糖果搞得劍拔弩張,所有人都在沉默中小心翼翼做著事情,妞抽抽搭搭的聲音在沉默中回旋。
廚房裏擀麵的母親更是沉默不語,內心的糾結和懊悔不禁讓她落下淚來。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哪個母親不想讓孩子有好的生活。可現在雖然日子比以前好過了,但孩子多,孩子們都要上學,每月依然入不敷出。這個勤勞的女人文化不多,但倔強而獨立。事事要靠自己,自己養雞,種菜,給孩子們做衣裳,做鞋子,想法兒給孩子們吃好,還要時刻惦念自己那個貧窮的娘家。誰也想得到,獨獨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一年到頭不給自己做件衣裳,雙手不停操勞已經粗糙無比,就是有個小病她也要忍著不去看。不是舍不得給孩子吃糖,而是需要這把糖的人太多了。生活啊,生活啊!既給人帶來快樂與美好,也給人無數的折磨與痛苦。沒有百種滋味,怎能體會生活的樂趣。
二姐回來的日子對於妞而言是無比快樂的,家裏妞誰也不敢惹,隻有二姐可以任意欺負,因此妞險些鑄成大錯。妞常常和二姐開玩笑沒有輕重,有一次一腳把姐姐從床上踹下去,摔得二姐直不起腰來,嚇得妞趕緊扶。二姐咬著牙不敢出聲,衝妞擺手,怕招來父母,妞又是一頓責打。還有一次,妞搞惡作劇,趴二姐耳朵旁說:“我告訴你一句悄悄話。”二姐毫無防備,妞冷不丁大吼一句,二姐鼓膜幾乎給震破了。在裏屋的母親聞聲出來要打妞,二姐緊緊拉住母親的手說:“沒事兒,你別打她。”妞才逃過一劫,可這一次,妞說什麼也逃不掉了。
夏天的晚上依然燥熱,家裏是待不住,所以院子裏熱鬧異常,有的人家幹脆把電燈拉到院子外頭,支個桌子,開個撲克攤兒。有的人家把電視搬院子了,大家搬個馬紮坐在一起看電視,孩子們就在院子裏撒歡跑,家家戶戶亮著燈,敞著門兒,就是沒有人。二姐從小不愛熱鬧,獨自坐在家裏看書。二姐不出去,妞也沒有出去。妞看著蚊蟲繞著燈泡飛來飛去,蚊蟲的影子射在桌子上,變得巨大起來,桌子如電影屏幕般,演繹著渺小蟲子飛舞的快樂,妞覺得有趣起了。跳起來伸手去抓。這時桌子上有一隻黑色的甲蟲爬過來,這個家夥不知是從哪裏來得?妞想戲耍它一番,用手指去阻擋它的去路。小甲蟲奮力走著,老是被阻擋,無論如何也不能逃脫,它不小心爬到妞的手指,妞手一攏捉住了它。
“怎麼玩兒,更有趣呢?”妞看見在燈下專心讀書的姐姐,妞靈機一動,把甲蟲放進二姐的耳朵裏,甲蟲得以逃生,闊步向前跑去。當二姐被疼痛從書中拉回現實,大聲問:“妞,你在我耳朵裏放了什麼?”妞從來沒見過二姐這麼大聲說話,囁嚅道:“蟲子。”二姐推了她一下帶著哭腔說:“天哪,蟲子,怎麼什麼都敢放,快找爸,媽去。”這時的蟲子估計使勁往裏鑽,二姐捂著耳朵,疼得要哭出聲來,妞趕緊去院子裏喊人,去找自己的父母。不一會兒自己家的小屋裏黑壓壓擠滿一屋子,大家七嘴八舌,但沒有一個辦法可行,大家忙著救治二姐,無暇管闖禍的妞。妞不敢回家,躲在黑暗裏默默流淚,倒不是怕挨打,打自己一頓兒也是對的,是恨自己為什麼那麼淘氣,萬一真的弄壞自己姐姐的耳朵。妞遠遠看著自己的家,一直看著一屋子人散去,妞也不敢回去。知道父親的手電筒照在她臉上,把她從黑暗裏拉出來,一腳一腳踢回家。回到家,經過醫生救治的姐姐已經躺在床上了。還好蟲子大沒有跑很深,用麻藥噴死,醫生給夾出來了。若蟲子小跑進去就很麻煩了。父親關了門,揚起手就要收拾她,妞一該以往倔強的樣子,低著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希望父親好好揍她一頓,可躺在床上的二姐還是趕緊起來,上去拉著妞的手進了裏屋。妞慚愧極了,撲在二姐的懷裏哭起來。至此,妞再也沒有欺負過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