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父母愛情(1 / 2)

冬的第一場雪飄落大地的時候,一切陷入沉寂。雪覆蓋了一切聲音,也覆蓋一切罪惡。寒風中,雪地裏,妞常常看見老申頭與她的瘋媳婦拉扯著。一個高傲得疾步如飛在前,一個跌跌撞撞緊隨其後。那些曾經恨著她美麗的娘們兒們,再也恨她不起來,拉著她的手,極力表達著自己的同情心。或許她們在她的身上也看到了自己悲慘的命運。

院子裏的女人大都是隨丈夫從農村遷到城裏的,文化不高,沒有工作,沒有工作自然沒有經濟來源,甚至有的連城市戶口都沒有。沒有戶口每月就沒有固定供應的糧食。她們隻不過是依附在丈夫這根大樹上的藤,生活上全部仰仗自己的丈夫。家裏一切事宜都要聽從丈夫的安排。節衣縮食不說,若稍有不從,家裏也會硝煙四起。夫妻大戰隨時隨地都可能爆發。妞常常看到東家的男人舉著擀麵杖追打著自己的妻子,妻子發瘋似的在院子裏跑,西家的女人不知為何又向井邊跑去投井,後麵的孩子大哭著追趕。或是某家的女人叫囂著要把頭紮到水缸裏淹死,大家怎麼也拉她不住,有的甚至把媳婦打回娘家,把女兒打得離家出走......妞早已習慣這樣的鬧劇和悲慘,相對於那些可憐的女人們,“老申頭”的媳婦不知道有多享福。妞認為享福的還有自己的母親。

母親是院子裏眾多女人中的一位,文化不高,沒有經濟來源,大情小事都要聽從她的男人。可父親從沒有打過母親,甚至連重話都沒有說過,相反倒是母親倔強如驢,若父親不小心惹了她,她會很久不理父親。母親在家地位是很高的,父親惹不得,孩子們自然也不敢惹。家裏的家夥什若誰不小心打碎了,母親就會怒罵道:“你個敗家神,好好的一隻碗,我攢了幾個月的塑料換來的,就這麼敗了。”若她不小心碰壞一個鍋,全家人看著地上的碎片,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責怪一句。父親給她取了個名字叫“常有理”,真的是不無道理。

父親長相非常儒雅,全校出了名的幹淨,頭發一絲不亂,服服帖帖。中山裝幹淨利落,最上麵的領鉤從不敞著,鞋絕不會落下一點兒塵土。身軀非常挺拔,走起路來呼呼生風。母親沒有工作,穿著總是很隨意,有時忙起來臉也顧不得洗一把。儒雅的父親和隨意的母親走在路上總是那麼不相配。不相配還有他們的身份地位。父親靠自己的努力在這個小城早已名聲鵲起,年紀輕輕已是這座學校的校長,而且榮譽極多,頭上的名銜也很多,常常出入各種場合開會,交流。而母親一如既往地在家裏照顧著孩子,喂著家裏的雞,做著她的家庭婦女。可父親從未嫌棄什麼,也從未改變什麼。母親年輕時一人在家鄉操持著整個家,所有的農活都是自己幹的,腳嘮下毛病,腳掌下全部都是很厚的腳墊,父親每次出差開會,都要給母親帶回來不同的剪子用來剪母親的腳墊。這種活都是父親親手操持,給母親洗腳時怕別人笑話是要先把門鎖上,然後很細致的把母親新長出來的腳墊剪去。妞作為唯一的見證者,妞相信院子裏沒有幾個男人能做到父親這樣。

母親是一個傳統的家庭婦女,對丈夫的照顧是無微不至的,家務活自然全包全攬,飯是要端在父親手裏的。父親工作忙,有時很晚才回家,無論幾點回來,母親也要把熱乎的飯端在他手上。為了讓父親能睡好覺,母親會想盡辦法把找他的人擋在門外。父親從不會因為母親的阻擋誤事而責怪她,而是笑意盈盈,誇母親可以做個好秘書。在母親的喂養下,父親很少生病,臉上也是熠熠生輝,聲若洪鍾,中氣很足,別人豔羨著誇他時,他打趣道:“我家有個好飼養員類。”

妞若又在院子裏看了一場活生生的家庭暴力劇,一進門就要生動得再給母親演一遍,然後再問:“媽,為啥,咱們家,不打架?”母親一巴掌打過來:“你個丫頭片子,還有盼著自己家打架的,是不是嫌自己家不夠熱鬧。然後得意中略帶羞澀,眼睛裏閃出異樣的光彩對妞講,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我眼光多好,當年一眼就相中你爸了,她們的婚姻是沒有愛情的。”這句話從大字不識幾個的母親嘴裏說出來,妞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沒想到母親會說出這樣一個讓人羞澀的詞來。妞拉著母親的手,急切地說道:“媽,講講,快講講你的愛情故事。”母親哈哈大笑,繼續做著自己手裏的活計,邊做邊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