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父親的轉機(1 / 2)

這個小山村四麵環山,人們猶如坐落井底的蛙,抬頭也隻能看見井口大的天,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有多大,人們無從得知,也不想知道,人們隻知道,填飽肚子,就是最幸福的事情,母親去過最遠的地方,是到離村子兩裏之外的鎮上去趕集,因人多擠丟了她脖子上的唯一的方巾,她一路懊惱的回來,心裏想著不知道誰好運氣要撿走她的東西。如今要讓她到兩眼一摸黑得城裏去,她充滿的惶恐與迷茫。

夏日的晌午,太陽毒辣辣地照在地頭裏,別人都到陰涼處休息,母親頂著手帕,坐在地頭,癡癡地望著,這片莊稼長勢多好啊!麥稈已經泛黃,太陽光打上去,亮得耀眼,麥粒飽滿,豐盈,過不了多久就可以收割了,曬幹,磨成麵粉,一年頓頓可以吃麵,還有那綠色的一排排的玉米杆,多挺拔,多誘人,有的已經開始抽穗了,那玉米杆掰一截放在嘴裏都能甜死個人。地裏的瓜也該支架了,豆角開花了,茄子也長出了拳頭大小......母親一看到這些,眼神就更加篤定,心裏就踏實極了,再想想家裏那幾隻下蛋的雞,和那兩頭肥碩的豬,母親心裏就如滾開的水,歡騰極了。這個時候她才能感覺到那種自信與滿足,這小小的荒蕪的地如今讓她開墾的如此繁盛,此時的她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女王,這片土地的女王。所以,每次父親回來給她做工作,催促她到城裏去,她總是沒好氣地說:“你把地給我帶城裏去,我就去!”父親總是在歎息和惆悵中離開,母親又何曾知道,父親的生活也是無比艱難。

母親不知道,新婚一個月就離開他的丈夫,並未能如願的再走上他所鍾愛的講台,當父親風塵仆仆地回去工作時,他的工作已經被頂替,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母親的大哥。這位在鎮子上權利無上的人物要讓這個挑戰他權威的小妹,這個無知的小妹,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從而逼迫她回來。剛毅父親麵對這赤裸裸的打壓,並沒有屈服,把母親帶的東西放下,就頭也不回的走了。可是走,走到哪裏去?再回到那個村子裏去嗎?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做一輩子的農民嗎?那我讀書做什麼?我出來闖蕩做什麼?不,人還能讓尿憋死,困難隻是暫時的,我堂堂七尺男兒,泱泱大地,還能沒有我的安身之處?不,我決不能回去。

父親前腳出門,外婆就嚶嚶地哭起來,大舅鐵青著臉,陰沉得嚇人:“娘,你哭甚嘞?”大舅的話音剛落,外婆便破口大罵起來:“我看你,當個屁官,那是當得黑了心了,自家的親姊妹,也成了你往上爬的墊腳石頭嘞!你說,你把他擠兌走,你讓你妹妹咋活嘞?你讓你妹夫喝西北風啊?我也沒本事,我就一把老骨頭,你把我燒嘍,看能不能當幾個錢,給我那可憐的閨女送去。說完又走到神龕前,神龕上麵掛著毛主席的巨幅畫像,毛主席充滿慈愛的眼神在牆壁上俯視著這位可憐的老人,老人從血雨腥風,苦不堪言的日子裏熬過來,她最信任的人就是畫像裏的這個人。她拿起雞毛撣子細細地撣去上麵的塵土,又何來塵土,她一天不知道撣多少遍。她哭訴著:“毛主席呀!你老人家,說當官兒是為人民服務呢?你看看,有人當官是給自己謀利呢?

此話一出,大舅驚出一身冷汗,吼道:“娘,你這是胡說啥嘞!別人聽見那得了,我是黨員,黨員是有黨性,我哪能幹違背黨章的事情,不讓他做教員,是附和規定的,他戶口不在這兒,又離開那麼一段時間,按製度那是要找人頂上去的呀!

製度,什麼製度,我一農村老太太,沒文化,不要給我講什麼大道理,你不就是讓你高小畢業,在家閑混,又懶,不肯在地頭下力的小舅子,頂上去了嗎?老太太不依不饒,揭了大舅的老底兒。

站在一旁一直默不作聲的舅媽喊起來:“娘哎!誰一天伺候你,給你端茶倒水呢?這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你這胳膊肘怎麼還往外拐呢?

老太太舉起拐杖向她兒媳婦打來:“你個死婆娘,我閨女在家,你就挑毛揀刺,怕吃你那點兒糧,一天想把她嫁嘍,你到時給她尋個好婆家,你給她尋到那山閣佬裏,尋了就罷了,你們兩口子斷她活路,不是你這個死婆娘搞得鬼,吹得耳邊風,就你那個好吃懶做的弟弟,配當教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