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金菊鬥馨香(1 / 1)

晏殊一生,沒有太大的波折,其間雖然也有過幾次貶謫,但都不是那種傷筋動骨的大挫折,像唐代的李德裕、後來的蘇軾那樣一下子被貶到天涯海角的情況,晏殊從來沒有經曆過。

《能改齋漫錄》記載著這樣一段軼事,說晏殊曆任朝中要員,就算到地方上去做官,也是靠近都城的大郡,沒有遠離過京師。有一次,晏殊被外派到陳留(離京師僅四十裏)去當官,送行的酒席上,官妓輕唱的詞中有“千裏傷行客”一句,晏殊聽後勃然大怒,忿然喝叱道:“我平生做官,沒有遠離過京師五百裏以外的地方,什麼‘千裏傷行客’,說誰是‘千裏傷行客’啊?”

所以,晏殊的詩詞之中,少有浮沉難定、世路艱難的滄桑,罕見關河冷落、鄉關何處的淒涼。據說他無日不宴,可謂“座上客常滿,樽中酒不空”,每次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晏殊家的美貌歌妓就出來唱詞獻藝了。而等歌妓們唱罷,晏殊就說,你們獻完技藝,該我表現一下了,說罷就讓人取來紙筆填詞。所以晏殊的詞大半為酒宴間的遣興之作。

很多的人是因晏殊的《珠玉詞》而熟悉他,所以印象中,晏殊是位溫和閑雅的文士,徘徊踟躇於小園香徑之中,看“無可奈何花落去”而傷懷,望“似曾相識燕歸來”而慨歎。《碧雞漫誌》中稱晏殊的詞:“風流韞藉,一時莫及,而溫潤秀潔,亦無其比”。《珠玉詞》的風格確實如此,但晏殊的性格卻有所不同。

《四庫全書》中這樣評點晏殊的集子:“晏同叔賦性剛峻,而詞語特婉麗”。確實,晏殊的脾氣其實並不好。一個歌妓隨口唱的“千裏傷行客”一詞,就讓他大發雷霆。而且晏殊被罷去宰相的職位,有一次就是因為亂發脾氣惹得禍。

《宋史·晏殊傳》中記載,有一次隨皇駕去玉清昭應宮時,晏殊突然發現自己的笏板居然沒有帶,如此重要的典儀上,沒有笏板怎麼行?晏殊急得頭上直冒汗,當那個丟三拉四的仆人氣喘籲籲地送來笏板時,晏殊掄起笏板就是一個嘴巴,打得那個仆人牙都掉了幾顆。就因為這事,馬上有大臣彈劾晏殊,罷了他的宰相之職。

有人通過此事,感慨道:宋代很重視平等很講人權啊,晏殊雖是宰相,但打了身份低賤的仆人,竟然也獲罪削職。其實並非如此,大臣是這樣告狀的:“殊身任輔弼,百僚所法,而忿躁亡大臣體……先朝陳恕於中書榜人,即時罷黜。請正典刑,以允公議。”

意思是說,晏殊乃朝廷重臣,百官的榜樣,這樣暴躁是有失體統的事情,前朝(宋太宗時)有個叫陳恕的大臣,在辦公場所用棍子打下人,當場革職,所以對晏殊也要治罪,以免大家議論,心中不平。

看來,宋代並不是尊重人權,而是維護朝廷的禮儀,晏殊要是在自己家裏,就算把仆人打得滿地找牙也沒有什麼事,或者不是晏殊自己動手,讓別人打,也沒事。晏殊就因為這件事,被罷去了宰相,去了應天府(現在的河南商丘)“掛職”。

所以,晏殊的脾氣是不怎麼好的,所謂“詞不可概人”(《蕙風詞話》),也就是說不能用詞的格調推測人的品性,這是很有道理的。

不過,晏殊這次貶謫為時不長,不久又回到京師,重新擔任宰相。晚年的晏殊,雖不再擔任宰相,但皇帝特意照顧,仍賜其宰相待遇,隨從、儀仗的排場上也一如既往。

晏殊最後病死於京城。晏殊病重期間,皇帝欲親自前去看望,但晏殊多年為相,熟知內情,知道皇帝看望病危大臣時,往往隨駕攜帶紙錢等祭品。因為多數情況下,不是病情特別嚴重,哪裏能隨便驚動皇帝?皇帝來探望時,病重大臣往往就咽氣了。皇帝日理萬機,哪有閑工夫再重新準備祭品來吊一次喪?所以就形成了這個慣例。晏殊覺得這事很晦氣,所以就謝絕了皇帝的探望。然而,六十五歲的晏殊還是沒有再從床上下來,就此溘然長逝。

晏殊多年身居要位,門生遍布朝堂,盡是北宋的股肱之臣,其中有著名的“一韓一範”――範仲淹是百代名臣,韓琦是三朝宰相。此外,還有歐陽修、宋祁、富弼、王安石等,都出自其門下。富弼還是晏殊的女婿,和王安石都官拜宰相。所以,晏殊的小兒子晏幾道才有資格驕傲地說:“今政事堂中半吾家舊客”。

晏殊生前富貴、死後哀榮。宋仁宗親自祭奠,諡其號為“元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