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3 / 3)

我於是憤怒得像隻小獅子,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那麼大的力氣,一把居然將他推了個趔趄,然後掙脫開他的胳膊,就衝向門去。任傑老爸爸豈能到嘴的肉再吐出來,他跟著過來一隻手抓牢我的小細胳膊,另隻手又在捏我的屁股,並順著往裏麵的溫柔穀處滑去。我一跳老高,對著他連踢帶踹,同時我又將一把熱水瓶摔碎在他的腳邊,我本來是想扔向他的頭部,可我的力氣小,不能完全擺脫他的糾纏,隻剛夠將這個熱水瓶從桌麵碰撞到地上。“砰!”的一聲,熱水瓶爆炸了,滾燙的水在地上冒著白氣,銀花般的碎玻璃沾了他滿頭滿身,而我的手上也劃了條小口子。任傑老爸爸口中“呸!呸!”地亂吐著,我趁機將褲子提起來,麻利地係好。小獅子般的我還將憤怒的大聲喊叫當成了最得手的武器,聞聲彙集來的很多人,最終說明我的這一武器有效地將他打敗了。

在眾人麵前,任傑老爸爸痛心疾首:“唉!這孩子真不懂事呀,不安心這裏的生活,不肯改正錯誤,我一教育她,她就這個樣子,我這個老爸爸是真的難當啊!”他的眼裏甚至擠出了淚水。

我沒想到這樣拙劣的表演居然也能有崇拜者追星族,一個叫召如的“媽媽”對這話非常有同感,但她那內向的性格沒有讓她有什麼大聲附和,她隻是不住地對著這話點頭,在聽這話時,同節奏地保持著點頭的頻率,頭點得非常慷慨大方,一點也沒有她平時為人處事的小氣吝嗇。一經任傑老爸爸的話音落定,她就板起她那張非常有特色的慘白慘白扁長扁長的臉冷冷地問我:“你為什麼這樣不聽話?!”她的問話完全超出了責問範圍而達於質問程度。

為什麼我實在說不出口,少女單薄的胸膛因為生氣一起一伏得更加厲害。看我一言不發,大家夥在批評了幾句我這個壞孩子後,這事就這樣不了了之了。不過,當時有幾個大人的目光是相當複雜的,她們的目光遠沒有她們的話達成的那種一致,尤其是當她們注意到了我那件脫下放在辦公桌的上衣外套。

此後任傑老爸爸再也不關心我的廣播操和衛生情況了,但卻開始在飲食方麵,生怕已瘦弱不及黛玉的我會有一天為減肥苦惱,所以他防患於未然,從小做起,嚴格控製我的飯量,並注意讓我加強鍛煉,比如讓我一個人清理那十多間孤兒住宿處和小禮堂的窗玻璃和桌椅地麵牆壁的全部衛生。

當然任傑老爸爸還真是個好人。有個農村來的孩子,在父母雙亡叔姑不養的情況下進了孤兒院。這個男孩有個奇怪的名字,叫做吉克,這個怪怪的名字給了我很深的印象,因為一般說來這名字多少有點歐化的味道,但他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農村孩子,他父母與周圍親友甚至連二十六個英文字母都認不全,更遑論受過什麼歐化的教育、接受過什麼西方文化的熏陶。這名字之所以讓我感覺怪怪的,倒並不在於名字本身而是名字的取出,我真不知道他的或父或母或親或友是如何靈感爆發取出這麼個名字來。因為從小過習慣了鄉村無拘卻傳統倫理觀極濃的生活,讓已是十二三歲的吉克脫光了衣服同幾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一塊洗澡,旁邊還有負責生活的媽媽看著,他羞臊得受不了,想不洗萬萬不行,媽媽說什麼也不答應,而吉克也確實太髒了,足有近半年沒洗澡了;而想讓媽媽走開也辦不到,因為那兩個年幼的孩子也確實離不了媽媽的幫助。於是羞臊得受不了的吉克竟然光著身子跑出室外去。西安的冬季,寒冷不讓北京,自然他凍著了,高燒怎麼也不退。任傑老爸爸不放心,後半夜了還又特意過來看他,發現他已燒到三十九度八。偏車又壞了,孤兒院裏除了任傑老爸爸,再找不到一個成年的男性,於是他二話不說,背起這個雖然極瘦但個子已一米六多的男孩就走,走了十多裏山路才到醫院。結果吉克倒是轉危為安了,而他自己卻累得兩三天爬不起來。任傑老爸爸做這種事也已不是第一次了,我就親眼見過至少兩回了。不過,任傑老爸爸此一番如此壯舉,被醫院介紹給了媒體。結果大報小報爭相報道,一時間,任傑老爸爸簡直成了名人,電視台記者也在為任傑老爸爸感動之餘精心製作了一期長達十五分鍾的專題,播出後社會反響良好。

在電視屏幕上,他同樣擠出眼淚非常動情地說,我愛這群無家可歸的孩子,我把他們都當作我自己的親生骨肉。

任傑老爸爸不是偽飾更不是矯情,他說的全是掏心窩子的話,他這幾年來真的是這樣做的。有這麼一種人,他所作所為全都矛盾極了,充滿了悖論,但是,那也全部是真的,對此,你除了相信他,沒有別的選擇。“我在屏幕內外、鏡頭前後都是這樣的,我的行為準則就是如此,我沒有說半句漂亮話,我真的愛這些孩子到了心都滴血的地步。”我相信他說的不是假話,人的複雜不能一言而概之,他是個活生生的人,盡管從事高尚工作,但也有世俗卑瑣的一麵;同樣,盡管有高尚的閃光點,但心底裏的世俗卑瑣也是在所難免的,況且用他的話說我“天生具有對男人的誘惑力,你越是端莊就越有挑逗性,所謂淡極始知花更豔,色不迷人人自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