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如果我能理智,我會明白這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真相,但我就是不明白,我瘋狂地認定他可能發生了不測,這個可怕的念頭讓我不止一夜地痛哭,有一次我在收拾醫療器具時,腦子裏忽然走神,瘋狂的可怕的念頭再次攫住了我,我在心裏向蒼天呐喊,不,不要,讓我的愛人平安吧,我願意下地獄,我可以接受最殘酷的折磨,隻要能換我的愛人平安如願!
這個時候,旁邊的人喊我並向我奔來,你的手!你的手!血!刀子!
但我完全凝聚在那個瘋狂可怕念頭上的思維卻僵滯而沉重,刀子?血?手?我的手和刀子和血有什麼關係?思維轉了幾圈後,我才意識到我自己,才意識到我的手與血,是的,眼前的事情非常簡單,我的手被鋒利的刀片割破了,鮮血正小溪一樣地歡快地流著,並且對著這樣的血與手,我還是在愣了一下以後才意識到疼,是的,我很痛,刀子傷得很深,那道傷痕看來是永遠的了,可我一點也沒有為自己那柔軟白嫩的纖纖素手遭此摧殘而後悔。我想,這是上帝聽到了我的祈求,用我的鮮血和疼痛來換他的平安與順利。
我是說什麼也不會相信他已不再愛我了,或者說愛還是愛的,但已經不想要我了,我更不相信那麼高傲堅強的他會向環境屈服;所以他不會不愛我更不會不要我。我隻知道這一點,和曾經他愛我愛得發瘋,此外我什麼也不知道也不相信。我在第一次戀愛時,完全是個弱智,我根本就不知道愛情這東西根本也沒什麼兩樣,它能發生能發展就也會結束。美國駐北京大使館的一位負責接待留學生事宜的女士,很為我的癡情感動,她以過來人的理智而難受的口氣鄭重地提醒了我,我聽得出來她是善意的,但我還是不相信。當然我自己根本無法自圓我之說,果如我所言,他又為什麼不聯係了呢?那個時候對我而言,甚至他愛不愛我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安全與否,並且在敏感癡情且富於想象的我,完全可以用生命來換取他的平安,如果給我一個這樣的機會,我會感覺那是何其幸福的事啊。
在尋找齊振的漫長而無望的過程中,我忽然感覺到自己的無比渺小,我這樣的一番拚命努力,居然沒有產生任何一點實際價值。我的高傲在漸漸淡沒,我在改變著,改變的速度很快,快得讓我自己都吃驚。
我隻好天天上網,在聊天室裏打出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幾個字,幻想會不期然遇到他,可是一次都沒有。我沒想到我在這裏會永遠等不到他,我更沒有想到我會在這裏變得我非我。我最最不會想到的是我聖潔無比的身體將和八個以上的男人發生那種齷齪之事,並且我還將泰然處之,毫無羞色與愧念與悔意。那些同我聊上的人說,其實這也沒什麼難以理解的,悲傷痛苦的心情需要宣泄,此外,占有更大份量的是空虛嘛寂寞呀無聊啊,還有生理上無法抗拒的焦渴,沒聽人家說欲火焚身嗎,那焚身的欲火誰能抗拒得了呢?
我天天將網名掛在聊天室裏,不久一個叫“上網無聊活著沒勁”網管就注意到了我,他看我一般不與別人聊天,若聊便是打聽美國留學的情況,還以為我是想要出國留學呢。
與後來我非常專業化的聊天不同,那時候,我根本不會網聊,所以我也不先問他些年齡學曆身高之類的事,隻是隨隨便便漫無邊際地胡聊。網絡是個花花世界,各種信息薈萃,垃圾信息一大堆,我們就在網絡聊天室裏不斷地製造著這樣的垃圾,用以打發時間。後來他便給我寫信,第一封信是這樣的:
就是一個普通的大男孩,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從事IT業卻喜歡古詩詞和古箏的男人。日暮酒醒伊人遠,滿川風雨上西樓。這是我最喜歡的,我把它送給你了。
祝天天有個好心情
上網無聊活著沒勁上
“上網無聊活著沒勁”說他泡網就是因為太無聊也太沒勁,他很想與我通電話,我擔心他的話費,他說,你放心吧,我在電信局上班,打電話免費。他又說,電話聊天,比網上感覺要好得多。不信你試試!
“不信你試試!”我承認這五個字對我有著強烈的誘惑力。
在對齊振刻骨相思苦苦尋找的日子裏,另一種同樣強烈的痛苦就是那位網友說的焚身的欲火,真是無法抗拒,其之強烈讓我想起齊振曾對我說的那句流傳於民間的形象化的描述——“如狼似虎”!
這時我已經二十七八了,從來還沒有真正做過愛,但我不敢說自己還是不是處女,當年被任傑老爸爸的手強行蹂躪過的事,在我與齊振相戀後曾極其痛苦地折磨過我。這樣絕對隱私的事情,我甚至打算連齊振都不說的,但我卻在網上通過文字告訴了一個男人。這人自稱是青醫附院的某科室主任兼教授專家,不管他的身份是真還是假,但他說出來的話還是很有些含金量的。上網的人非常奇怪,一般有兩種,一種人在網上盡說假話,他可以是國家領袖也可以是千古英雄;一種人在網上盡說真話,說著在生活中不能說的心裏話,這些心裏話當然很多是絕對不能見光的,如果他在生活也敢說他在網上說的話,那麼他那些輝煌的頭銜、體麵的身份,將配合這些話收到什麼效果呢,可以肯定一定會比方鴻漸獲得克萊登大學博士學位之後在家鄉父老麵前關於吸毒與梅毒與天才的演講還要強烈,當然他麵臨的恐怕也不止是方仁兄似的倒黴局麵,本來爭著搶著要嫁女兒的人家望而卻步,生怕生出個爛鼻子的孩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