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3 / 3)

女孩子有時候喜歡被騙的感覺,尤其是當一個乞丐突然變成了王子的時候,像我這種年齡的男人對你們最具有殺傷力。

看來你還精通此道呀。

過獎過獎。

不過我看你的故意不暴露身份,恐怕不僅是因為我們女孩子喜歡被善意欺騙後的驚喜感覺吧,你是想先占據有利地形,將自己放在一個最安全地帶觀察一下敵人,看我如果不能讓你滿意的話,你就將作為一個飼養員炊事員而永遠地從我的生活中消失;如果滿意那麼你再出擊,對不對?

“厲害厲害,你是怎麼這樣厲害呢?”他的身子都被擊中一樣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然後故作鎮靜地說。我其實隻是無心地玩笑,嘴上卻故意說:“那當然啦,我可不是好騙的呀,我同時擁有美麗與智慧,不信,你以後和我交往可要小心呀。”

“那看來以後我還真得處處小心設防才是。”他輕鬆地說這話時多少帶出來點若有所思。

我們的談話挺開心,我承認,我的開心與他從青蛙變成英俊王子這一點分不開。

我不認識軍銜,你是什麼級別的軍官?

不低也不高,大校。

你到底是做什麼工作的?

“一個部門的負責人。”然後他又戲言道,“現在是負責人不負責。”我沒想到這句話將再次成為讖語。

什麼部門?

……裝備技術部……凡青島到煙台乃至大連旅順的軍備,一旦有戰爭,全歸我們來調動。

“啊,你這麼厲害!”我的驚訝式讚美一定滿足了他渴望人家羨慕仰視的心理,得意伴著滿意的笑容再次在他的臉上出現,“那你什麼學曆,真的是初中畢業嗎?”

“博士。但我當兵時真的是初中生。我十七歲就參軍了。”我發現在他手背上有一條很短卻很粗的疤痕。他看我注視就解釋說,“那是小時在老家割草喂豬時,讓鐮刀割的,當時出了好多的血。”

當時一定傷得很深吧?否則二十多年不會那個顏色還呈深紅色,估計那裏是不長體毛的。

對,你不愧是學醫的。

那你到這一天,真是很不容易了,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吧?

他聞言什麼也沒說,隻是笑了笑,笑得那麼欣慰也是那麼苦澀那麼感慨萬千又無言可說,柔和的燈光傾瀉在他的臉上,我清楚地看見在這話的感召,他的眼中竟然閃著淚光。

有老家艱苦生活墊底,在部隊,人家不能吃的苦,我能吃,參加野地求生訓練,我是生存得最好的一個,小時候吃苦是件好事,不然我也不會這麼努力的。現在我終於讓我父母和弟弟也都過上好日子了,他們再也不用養豬了。

我不相信你一直未婚?你是不是離婚的?

……對,我是離婚的……讀出來軍校後,別人都著急找對象,我為了日後的起點能比別人更高,提升得更快,一咬牙又讀了研究生,畢業的時候,我就三十出頭了。年齡偏大,找不到理想的對象,人家給介紹,覺得差不多就行了,婚姻是最忌諱湊合的。她也是軍人,準確地說是個女軍官,讀過研究生進修班。

那不是挺的好嗎。有小孩子吧?

有,男孩,四歲了,非常可愛非常聰明非常好看。

在這三個關於非常的排比句中,那種慈父的疼愛流露無遺。讓我一下子就想來林德揚住處的那張照片,我的心被銳利地刺痛了,也許是因為能夠對我有人父之情深的人永遠地在那套被鮮血染紅的西洋白紗裙和一大盒子滾落了一地的各式小甜點心的背景下消失,成為不可追尋。

但接下來王一雄竟然以我在林德揚處無比渴望又無比失落的那種親昵無間、包容、疼愛、如父如兄般的眼神疼愛之極地看著我,我在那一瞬間的感動是強烈之極的,他感覺到了,然後便不等我提審,一一主動坦白,但就是關於離婚和離婚的原因不願意涉及。隻說那個女人很男性化,長得不漂亮還不打扮,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結婚前他隻認為她是潑辣,婚後在她野蠻之極的潑婦作法裏徹底臣服了,一有點不可心的,比如說王一雄敢喘氣大了些,這對她這位公主簡直就是大不敬,她就能將家裏的東西從彩電到菜刀都扔到地板、走廊或樓下。她在家裏,連孩子都嚇得乖乖的,她不在家,孩子一點也不找媽媽。而一聽到體重一百八十多斤的她回家來咕咚咕咚上樓的聲音,王一雄就會感到心都難受得痛,至於他們的性生活更是不和諧,他早已習慣了自己解決問題。我想起當年黃日滿說的日本人,但沒好意思講出來。現在認識了我,王一雄感覺生命裏重新充滿了活力,一向持重成熟的他竟然衝動地將手掌舉向空中,說,我一定會好好珍惜你的,有上天各路過往神靈作證,否則讓我萬劫不複,神人共誅!

他送我回來時已是華燈初上,車子行駛在燈如星、人如海、車如流的香港中路,望著從車窗透進的桔紅色燈光,恍似一輪美麗的夕陽,夕陽也是太陽,它的熾熱足以讓我飄雨的心晴朗明麗,雨後初晴的心中升騰起一道世間最美麗最幸福的光環,光環中的我當然就是世間最幸福的女孩子了。

開車的他,泰然自苦,一會換檔一會刹車,動作是那樣的灑脫,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充滿了自信,大將之風、成熟男人四射的魅力,讓他寬闊的肩膀充滿了可依靠可信賴的安全感。

你以前當兵就是在青島嗎?

不,我是從北京總參調來工作的。

那你還要不要再調回北京去呢?

不得而知,軍人服從是天職。

這是王一雄說話的風格,用語簡潔,不多言一字。但我聽得出來答案應該是肯定的,便問那什麼時候走呢?問的時候心裏有強烈的失落和不詳之感。

他苦澀而無奈地笑了笑道,君問歸期未有期。帶著共同的客居他鄉的飄泊無依與孤獨感,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了,不知何時他已悄悄牽上了我的手,我沒有抽脫。但他隻是那麼柔柔地緊緊地握著,什麼也沒做,然後就是那麼靜靜地相視。夜很深了,我們還依依不舍,直到夜生活繁華的青島也燈火闌珊了,而我的住處就在眼前。

在分手的一刹那,他突然攬我入懷,我本能地掙紮著,他就是不放,那一刻,我飄泊受傷的心突然感到了一絲融融暖意和滿足,心想,這也許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港灣吧。嘴上卻故意撒嬌說,你討厭,用暴力。他甜蜜地壞笑道,女人有時候喜歡男人用暴力,隻要度適宜。

以後,我們的交往更深了,幾乎每個周末他都請我去喝咖啡、品茶或吃飯。他抽煙,都是好煙,紅塔山大中華;喝好酒,茅台五糧液。他花錢大方,一點也沒有林德揚的寒酸與精打細算,他會享受生活,但很講究品味。我們經常坐在茶樓的藤椅上,一邊聽著輕音樂,一邊聊天,任憑茶香環繞著我們。他一點著急上床的跡象也沒有,這一點也和林德揚非常不同,也因而更讓我非常相信他,覺得他是真正要把我當成妻子而不是單純的活塞運動孔。直到在那一天他的司機開車看到的那一幕。

他差不多每天都準點打幾遍電話給我,惹得同診所的人,尤其是女人,都羨慕妒忌不已:“又是那個軍官來電,你們快該過電了吧?”

他最能吸引我的地方,當然是他處事的幹練與成熟,而對我的小心嗬護也來得更為重要,每次上車時他都親自為我開車門,然後他的司機再為他開車門,他是一定不用司機給我開車門的,這雖然是小動作,卻足以讓我欣慰的了。下車時提醒我別忘了東西,若是天涼了,他還要為我正正衣領,每次分手前他差不多都要拍拍我的臉蛋,這個小小的動作讓我感覺非常的溫馨,是我所最愛的。所有這一切都讓我欣慰並陶醉,我甚至想,即使我生活在他編織的謊言裏,我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