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的南方生活(2 / 3)

“我已經二十八歲,但我從來沒有那樣肆無忌憚地和一個女人在一起。你知道的,我是一個比較內斂的人,我不善於與女人短兵相接。她不是一個漂亮的女人,但她的微笑讓我迷惑。我到了她家,她正在做飯。她在廚房裏,燜豬腳。客家人燜湯,是一半生薑一半主料的,香氣綿綿。我放下行李,說,燒飯還是讓我來吧。我一點陌生感都沒有,似乎我在這間屋子裏,生活了很多年。但我並沒有燒菜,而是從身後抱住了她。她轉過頭,把臉頰貼過來。接下來的事情,我們都有些瘋狂。從客廳的地板上、沙發上,到床上,我們更換著作戰地點,但我們都沒有精疲力盡。到了傍晚,才發現肚子確實有些餓了,我打開砂鍋,豬腳已經成了一堆木炭。”多年之後,你對我談起這段經曆,你依然津津有味。你有過很多次戀愛,但你並不是一個浪子。而每一次戀愛,你都飽受傷害。

後來你才知道,她是一個新加坡華僑的女兒。你說你在她家住了一個多月。她的一家人都居住在惠州。你發現你們並沒有多少語言,甚至一天沒有十句話。這是一件很尷尬的事情。你說,當你需要表達的時候,你就和她持續作戰。

我幾次打電話找你,都是打到她家裏的。從她的語音裏,我可以判斷出她是一個溫柔的女人,一個恬淡爾雅的女人。我們聚會的時候,她安靜地坐在你身邊,用手挽著你的手。

“我的身體從來沒有那樣快樂過。”你說,“找一個能使你身體快樂的人,和找一個情感和諧的人一樣,都是很困難的。”有一次你去順德看望一個朋友,你原本打算小住幾天的,但住了一個晚上,就回到龍華了。你有些不適應,假如晚上沒有她。你像一個采礦的人,她的身上有延綿的礦脈,供你開采。

沉溺於她的身體。這是你的魔咒。

『3』

離開龍華那天,天上的陰霾厚如泥漿。淩晨五點,你收拾行李。那個女人抱住了你,說,即使你要離開,再歡愛一次吧。昨晚已經有三次了,不想做了。你本想這樣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你把歡愛作為禮物,送給了她。後來你告訴我,你從來沒那樣心碎過,仿佛能聽到自己心房裏有玻璃般碎裂的聲音,嘩喇喇。你看見她一邊運動身體一邊淚流滿麵。她細瘦的喉嚨變粗,紅色的血管爆出來。洪荒年代粗糲的聲音,在她喉管裏堵塞。

她一直送你到了公交候車亭。街上隻有幾個小販推著車子,行色匆匆地走過。她有些疲倦。風在她的肩膀上掠過,嘩嘩嘩,吹到你的臉上。你聞到了讓你沉醉的氣息,綿長,河水般推搡而來。你把她攬進了懷裏。她的臉有些冰涼。她沒有挽留你,也沒有問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坐上公交車,她也跑了上來,說,如果你願意,我跟你走吧,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你把《聖經》送給了她,說,我很快會與你聯係的。你輕輕地喚了一聲:“裙”。

一個星期後,你在另一個城市,你給她打了一個電話。是的,你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打這個電話。你是個殘忍的人。那是午後,陽光稀薄,給人暈眩的感覺。你在電話中說,你不會再去龍華了。你聽到嗚嗚嗚的聲音。

此後,你還打過幾個電話給她,但電話已無人接聽。她的手機卡成了空號。有一次,你特意去了龍華,你想看看她。你來到那個種滿鐵樹的院子,你敲開了那扇紅色油漆剝落的門,開門的是一個男子。那個男子說,房子已經過戶給他了,他不知道裙在哪兒。

『4』

你一直在和不同的人離別。年輕的時候,我們都一樣,我們都不知道離別是一種傷痛。我們都把離別當作另一種相聚。

第一次離開深圳是1993年8月。你在吳兄家裏度過了最後一夜。他租住在深大新村。他老婆穿一件白色的短裙,上身是桃花紅的短袖。他老婆在燒飯。吳兄問:“我老婆性感嗎。我覺得她很漂亮”。你說,看起來是漂亮。你們擁抱了起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