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你確定這物件是出自人手吧?”
“什麼?當,當然是出自人手了,不然是什麼東西做的?”
洪天起拚命地用力點頭,仿佛要將頭甩掉似的。
“是啊!肯定是人啊!這物件毫無疑問是出自人手啊!是人!的確是人沒錯!”
洪天起看著那雙鞋子。如今定睛一看,她發現這東西隻有人才能做得出來。有時候,親眼所見反而會混淆視聽,不,或許這是十分常見的情況。這一回,她似乎也鬼使神差地被自己的眼睛蒙騙了。這雙鞋子看得見也摸得著,被禁足在帛瑜畫團的這段時間,她將這雙鞋子看了一遍又一遍,但好像從未看清它。而她始終沒有看清的,還有那個“人”。
“那我這雙眼睛看到的究竟是什麼呢?”
|世宗十九年(1437年),農曆丁巳年十二月廿九日|
家仆站在李瑢的房間門口,手上拿著一疊厚厚的大物件,這個物件被紙層層包裹著。它是剛剛宮中派來的差役留下的,據他所說送來的是門神畫。
“你可以進來了。”
家仆打開房門走進去,隻見李瑢正在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這是……”
“若是門神畫,那不看也罷。反正肯定又給我送了一批粗糙拙劣的貨色。”
家仆回想起去年的事。當時李瑢不滿圖畫院分配給他質量欠佳的門神畫,於是他直接拿此事大做文章,大庭廣眾之下狠狠將圖畫院整個痛批了一頓。李瑢僅僅為了一幅隻貼一晚上就燒掉的畫作而狠批圖畫院的水準,實在是有些不通人情。即便如此,他仍然拿自己收到的畫作與宮中張貼的門神畫做比較,百般挑刺。
“那些畫,你就隨便吩咐別人去貼一貼好了,先不管這些。你趕快去準備一下,若是抓緊時間,我們說不定就能碰上河覽視日。”
“行李已經為您收拾好了。”
新年前的最後一天——除夕之日正是他進宮的日子。換作從前,他要磨蹭到日上三竿才肯慢吞吞地著手準備,但今天太陽可是從西邊出來了——他從一大早就忙活了起來。而李瑢的反常都是因為河覽。雖說河覽並非正式的日官,但他實際卻與日官並無差別。因此隻要李瑢的身份一直是大君,晉陽大君又一直是他的兄長,在宮外單獨約見河覽總歸是讓他倍感壓力的一件事。但他想著在人多的場合偶遇河覽的話,借此隨口問幾句話倒是不用看人眼色的。
家仆打開門走了出去,李瑢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你不用備轎了,給我備馬。”
“是,小人知道了。”
家仆走到院子裏,揮手示意下人過來。
“這是門神畫,待會兒你貼在大門上,等明日天亮之前摘下來燒掉吧。”
下人接過那一疊紙,但他的眼神卻越過家仆的肩膀,來來回回搖擺不定。家仆當即反應過來,下人這是追尋著李瑢的蹤跡,於是他趕忙轉過身去查看情況。李瑢一邊動手係上紗帽上的繩子,一邊走向隔壁藏畫的房間。
“大,大人!今天可萬萬使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