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絲毫遲疑,崔涇給出了答案。
“我曾經……也是如此。”
安堅又喝了一杯酒,笑著說道:
“因為你總是說那小子、那家夥、那東西,所以我根本沒想到她是個姑娘家。洪畫師又不是男兒身,你怎麼沒試著去喜歡她呢?”
“什麼?我難道瘋了嗎?我怎麼可能喜歡那麼醜的家夥?”
安堅仔細觀察著崔涇的表情,他本以為崔涇在開玩笑,但是從崔涇的表情上看,這句話的確是出自真心的。
“我倒覺得是你這雙眼睛出了問題。”
“怎麼可能,該是其他人的眼睛都出了問題吧。您知道的,論肖像畫,我可是比您都有天賦,所以我看人的眼光也更準。”
“話別說太滿,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會比人的眼睛更具有欺騙性,眼見都不一定為實。”
“這可說不定。也不知道究竟是眼睛蒙蔽了頭腦,還是腦袋蒙蔽了眼睛……不過無論如何,我的眼睛都是精準無比的。若是連這點自信都沒有,我根本就不該提筆畫肖像畫。要相信自己的眼睛,若是下筆之人連自己的眼睛都懷疑,那便與盲人毫無區別。這是我從帛瑜畫團學來的心得。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說美,但隻要在我眼裏是醜的,那便是醜的。我不會讓他人的標準左右自己的眼光。”
安堅看著崔涇,看著這個不在意他人眼光倔強的天才畫師。在肖像畫領域,最重要的品德就在於此,想來也是崔元浩教得好。
“阿涇,你不要離開圖畫院。”
“切!才喝了兩杯您就醉了。”
“為了拯救肖像畫的命脈,我不惜與元浩為敵硬是將你帶了過來。”
“您明明在那之前就已經跟師父樹敵了好嘛。”
“哈哈。如果當初你沒來圖畫院,帛瑜畫團現在該是掙得盆滿缽滿了吧?”
“是啊,所以您別再把那裏的畫師拉進圖畫院了。”
“債都還清了嗎?”
“差不多了。”
“洪畫師欠帛瑜畫團多少錢?”
“非常非常多的錢。那家夥是個丫頭,您忘了嗎?”
安堅沒有回應,隻是默默地將頭靠在了桌上。
洪天起蒙著長袍坐在畫坊裏。雖然此前見州家已經言語了數次讓她不可在屋內穿長袍,這麼做會讓福氣跑掉的,可洪天起依然紋絲不動。因為對她來說,長袍就相當於她羞愧難當可以鑽的地洞。洪天起試著拿起畫筆在白紙上作畫,但這次也失敗了。她怕忘記河覽的臉,一到畫團就立刻抓起了畫筆,卻遲遲未能下筆。正因如此,她才會蒙著長袍,把自己裹得更加嚴實。
“河覽,為什麼要畫你這筆就下不去呢?上次偶然遇見情有可原,可這次明明看到了活生生的你,但為何還是畫不出來……”
洪天起再次提起畫筆置於白紙之上,卻依然遲遲無法將畫筆落下。她最終還是無力地鬆開了毛筆,脫手的毛筆啪的一聲掉落在白紙上,留下一筆黑色的痕跡隨即倒向一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