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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宜軒駕駛著豐田麵包車不遠不近地跟在一輛長途客車後麵,沿著一條盤山公路透迄而行。山勢很險峻,平日一向是在平原跑車的他跑這樣的山路有些緊張,全神貫注地盯著車行的前方。一向愛說說鬧鬧的鄭瓊一路上都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樣子。車內的三個人有兩個人都不說話,車內的空氣便很沉悶。因為案件有了新的發現而情緒興奮的韓冷有點受不了這種沉悶,找鄭瓊開玩笑鄭瓊帶理不理,幾次想放音樂也被黃宜軒製止了,點燃香煙給他他也不接:“三條命都在我手中這方向盤上,要不你來試試?”

韓冷才拿駕駛執照不久,考試時還托了熟人的關係,有偷工減料的嫌疑,當然不敢在這種山道上開車:“你饒了我這個水貨司機吧,就這麼栽到山溝裏去了,充其量給認個因公死亡,連烈士都追認不上。”

“說點兒吉利話好不好。”鄭瓊總算說了一句話。她一直都很緊張,根本不敢往車窗外看。要不是腦子裏盡想曹桐生的事分散了注意力,她可能會更緊張。韓曉雪和餘瑋說的那些話一直在她的腦子裏盤旋,再加上前兩天黃宜軒的提醒,這一切都令她很苦惱。有生以來,她的感情世界還是第一次因為一個異性這麼強烈的波動,但她所聽到的明示和暗示好像都說她錯了,但她又無法驅趕曹桐生在腦海中的影子。此刻,她的大腦象一個哈哈鏡館,曹桐生的影子裏在腦海變幻無常,曲張擰扭。

“鄭小姐總算開了金口,”韓冷從副駕駛座上回頭說:“咱們換換位置吧,你也來找找這山裏的感覺,特刺激呢。”

黃宜軒冷不丁兒地插話說:“她這會兒哪有感覺?人在車上,魂還不知道在哪?"

“黃宜軒你什麼意思?”

“沒意思。”

“沒意思你亂說什麼?”

“好啦好啦,再說話我可要把車開到穀底去了,”黃宜軒退讓說,“乖乖,韓冷你看,這兒海拔怕有一千多哈,看山下都隔著雲層了。”

韓冷往山下看,果見一層厚厚的白雲飄浮在半山腰上,頭上的天空卻是陽光燦爛,湛藍的天底象洗過一樣的潔淨。盤山公路上,除了前麵的那輛長途客車之外不見第二輛過往的車輛,也看不到行人。近處的山坡稍見舒緩。深秋季節,山裏比山外寒意更重一些。山坡上難得見到一棵樹。車行之處,山石嶙峋,黛青蒼黃的顏色駁雜,萎萎荒草在陽光下紋絲不動.間或可見幾塊已經收過的玉米地,枯黃的玉米杆子無序地立著,寬大的葉片垂聾而全無生氣。公路的右側,則見路下雲海飄緲,纖蜷纏綿。雲海下麵隱藏的是百丈溝壑,稍有不慎,便有粉身碎骨之虞。韓冷說:“看看這個環境,我真難想象這大山裏麵是怎麼活人的.”

車子拐過一道山壁,前麵傳來叮叮哨哨的錘擊聲和機器輾動的轟鳴聲.一群築路的民工正在劈山築路.路邊有一架柴油機帶動的碎石機在轉動.幾個正在小憩的民工坐在懸崖邊緣麵無表情地看著駛過來的車輛。他們的身材都很瘦小,皮膚黑而堅實,青筋凸鼓。“你看,”韓冷手指高處。鄭瓊打開車窗,隻見十數丈高的陡峭的石壁上攀爬著幾個身係保險繩的民工正在揮錘打孔,明亮的陽光把他們照得很清晰,但由於攀爬的高度又使他們顯得很小很小。錘擊鋼纖的聲音一聲聲清晰地傳來,“這哪裏是人?這是猿猴!”韓冷感歎說。

麵包車艱難地駛過了正在修繕的路段,前麵開始下坡了。是一條相對寬坦的水泥馬路。但陽光卻漸漸隱沒,車窗外有了檬t蒙霧色。車子正在穿行雲層,路邊的深淵漸漸清楚了,但仍看不清深淵的底處。車子穿過雲層之後才發現仍然是行駛在高高的山上,雲層下的天色很陰鬱,與剛才相比有隔了一重天的感覺。

前麵的客車在路邊停下來,乘客們紛紛下車.有的在車旁走動,鬆舒一下身體,有些在路邊小便。因為有鄭瓊在車上,黃宜軒在距客車20多米處停車,與韓冷一道朝前麵走過去。客車司機是一個黑瘦的中年人,正在拿扳手卸一隻後輪的螺絲,“張師傅,要幫忙嗎?”黃宜軒問。

“不用,這隻輪子有點兒漏氣,換一隻輪胎就行了,一會兒就好。”張師傅說,“以前跑過這樣的山路嗎?”

“第一次。”黃宜軒說。

“所以我不敢開快,怕你們跟不上。”

“離流溪鎮還有多遠?”

“今天到不了啦。現在幾點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