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還是夢,猜測還是測,隻是已經沒有盼望了,沒有什麼可等待的了。我更糊塗了。我連我是誰也不知道了。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我在這裏站了有多久?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下山怎麼回到工棚裏的。等我醒來的時候,我還在發著高燒。聽人說我昏睡了兩天。也聽人說有人在這山上撿了一個網兜,兜裏有不少的罐頭,還有二百塊錢。誰撿了那個網兜我也沒搞清楚,也沒想搞清楚。我心想,那女人可真大方真仁慈,拿一網兜罐頭還有二百塊錢打發一個叫化子,天下比她大方的人怕是沒有吧?”
李路終於壓抑不住地哭出聲來。
“李主任,你怎麼哭了?”前座繼續在說,“別別,別這樣,我不知道您這麼容易動感情。我應該找一個心腸硬一點兒的人來聽這個故事。好了,我該送你回家了,晚了您先生您兒子在家不定會多焦急―”前座傳來啟動汽車的馬達聲,車身前後娜動,調動車頭。
“孩子,再呆一會兒行嗎?你聽我說―”
“不不,李主任,別叫我孩子,我現在已是一個成年人了。您不是剛剛見我過了28周歲的生日嗎?我現在不是挺好嗎?我還忘了告訴您,今晚簽的協議就是租賃了這片地,包括這山包和山下的窯場,用不了多久這裏就會變樣了,到時候歡迎您再來看看。”
“孩子―”
“李主任,我說了,別叫我孩子,叫我曹先生吧,叫名字也可以,我叫曹桐生。聽說我是在一個大雪天在一棵桐樹下撿的棄嬰,是不是真這樣我也不知道。我還有兩個曾用名,曹運生、曹操,我都不明白我是怎麼姓曹的……”他一邊開車一邊說個不停,根本不給後座李路任何說話的機會。車子進城後,也不用李路指示,徑直開進湖城大學院內。一連拐了幾道彎李路這時已經忍住了抽泣,她很驚異他對路況的熟悉。看著他直接將車開到自家住的宿舍樓下,停在單元的門口,“李主任,您到家了,是這棟樓這個單元吧?是不是四樓?”
“你都知道?”
“我知道什麼呀我?瞎借歎。”
“這些年你為什麼不直接上門找我?”
“沒事兒找您幹嘛?”曹桐生的聲音已經恢複了正常,.回頭見李路仍在後座未動,便拉開車門跳下車,借著路邊的燈光看了一下表,“喲,不早了,快10點半了。”他拉開後車門,做了一個請的姿態,“下車吧李主任,你到家啦。”
李路隻好下車,強烈的感情刺激,已經使她極度地疲憊,極度地虛弱。曹桐生伸手挽了她一把,才幫她從車上下來,她卻抓住他的一隻手不鬆開:“孩子,你今晚所做的一切,隻是想傷我?”
曹桐生沒有回答,他輕輕地撥開她的手,回身跳上汽車,砰地一聲帶上車門,又搖下車窗玻璃露出臉來,在淡暗的路燈下,他清楚地露出了他的悲傷、淒涼。他說:“你受傷了還有一個家可以回,我呢?”車窗玻璃徐徐上升,小車轟然啟動,圍著李路急速地拐了一個彎,一陣蛇行扭動,快速離去,車輪在鋪著薄薄雪花的大地上留下了一串扭曲的軌跡。
校園裏一片寂靜。
李路站在風雪中一動不動,一片片寒冷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很快又融化了。她抬頭看看四樓一麵窗口的燈光,身子一陣搖晃,碎然昏倒在雪地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