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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第一場大雪終於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呼嘯的西北風在窗外卷動著雪花抖著威勢。刑替支隊的接待室裏卻因開著空調而象春天般的溫暖。迎門的一麵牆壁上,巨幅的九寨溝秋光風景又是另一個季節的美麗。馬知非與李路這兩位分手了20多年的老友重逢在這裏,但在陪同他們的陳牧父子和羅玉倩母女退出接待室之後,他們二人卻相對無言。是啊,說什麼呢?所有的語言都顯得多餘。感謝?譴責? 自責?悲歎還是優傷?也許都有,也許都不再有任何實際意義了。
在另一間裝有空調的辦公室裏,鄭瓊安頓好母親與陳牧這兩位長輩之後,也拉著陳陸路悄悄地退了出來,兩個晚輩的懂事,使羅玉倩和陳牧有了一個不受幹擾的談話環境。
“你原諒李路嗎?”
陳牧說:“今天見到老馬,使我看到了做人的一種境界。我現在在想這麼一個問題,假如當年李路答應了老馬的求婚,合法的生下了曹桐生,我就不會進人李路的生活,今天的一切又會是一個什麼樣子?比如說我,我可能會因為失去初戀而痛苦,會在心裏裝一個一輩子的大遺憾,但我畢竟還會娶妻生子,失去初戀的痛苦會因為時間而漸漸淡漠。再比如說老馬,他當時雖然隻是出於同情而向李路求婚,但是,隻要李路同意了,以老馬的為人和品行,他們很有可能也是一個幸福的家庭的。而且,在政策寬鬆之後,他們還有可能離開流溪鎮。老馬今天很有可能是一個有成就的學者……玉倩,我這幾天都在想這些問題,但結論隻有一個:人生得失難料哇!”
羅玉倩說:“當年老馬向她求婚之後,李路也問過我的意見,我當時實際上是要她同意的,可她卻丟不下你。”
“你們瞞得我好苦啊,20多年連一點風兒都不給我透。”陳牧說。
“到底還是沒瞞住嘛,”羅玉倩說,“我現在就擔心李路,能不能挺得住。,
“我想應該是可以的。”陳牧說,“把話說到底,她不應該對一個錯誤負責。走吧,咱們過去,我想他們也沒有什麼話要單獨地說。”
他們倆重新回到接待室的時候,實際上馬知非和李路連一句話都沒有說。見他們倆進來馬知非才站起來說:“讓他們把桐生帶過來吧,見見麵,也算是了了這段公案。”
馬知非和李路的這次會麵,實際上是由向澤兵和黃宜軒精心安排的, 目的是要由他們給曹桐生做工作。當曹桐生從辦案人員的講話中意識到夏世貴已經投案自首之後,態度突然轉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彎,對自己以前的交待矢口否認,又把一切罪過都推到夏世貴的身上。說自己以前的交待隻是為了替夏世貴掩蓋,既然已經掩蓋不了了,就沒有必要子代父過,受審時的態度也相當惡劣。這說明夏世貴的投案又一次給他帶來了新的幻想。而夏貴員明知他為曹桐生的開脫在邏輯上無法立足,但卻死死的咬定最初的口供不改。
然而,當張小平在得知曹桐生落網,夏世貴投案及夏曹二人係父子關係之後,在心理上便全麵崩潰了,對他所知的案情經過部分作了完整的交待。他說,當夏世貴從湯元池處得知阮茂先夫婦即將出山尋找曹桐生的消息之後,馬上通過電話向曹通報了消息。曹在電話中表示“我無論如何不能見他們。鄒小姐要是見到他們我就全完了,我辛辛苦苦奮鬥十來年所得到的一切全完了。”夏世貴則表示由他來處理這件事.並告訴張小平說,如果曹桐生垮了,宏達公司與香港龍華公司的生意關係也就中斷了。因此,夏世貴要張小平赴省城接待阮氏夫婦。至於在途中路遇高大明以及讓高插手此事的情節,張與夏的交待則完全吻合。17號張小平留省城之後,就呆在曹桐生的辦事處,也確實簽了一筆珍珠購銷合同。但並非象以前交待的那樣與曹桐生沒見麵,當天深夜他與曹桐生還在一起喝晚茶。其間,曹曾接到夏世貴的一個電話,他不知道夏世貴在電話中講了什麼,但曹桐生在接電話時的情緒異常衝動,在通話中曾說過“這兩個老家夥已經成了我最大的包袱”,“看來他們不死我就不得安寧”,“想不到他們在我生下地時收養我是為了等我長到28歲再來毀滅我!”後來還說了“沒把握的事千萬別做”,“要做就要十拿十穩”之類的話。
這些情況表明,夏世貴在決定動手之前曾征求過曹桐生的意見,也可以說是曹桐生敲響了那對可憐的老人的最後喪鍾。在作案前後夏曹二人還有沒有其它聯係.張小平不得而知。但從夏世貴後來打電話給張小平告知身份證一事並訂立攻守同盟的過程中,要他無論如何也不得牽連曹桐生的鄭重態度來看,曹應該是在幕後操縱了夏世貴又由夏出麵雇傭了高大明來製造了這一係列的罪惡。但由於夏世貴堅持不吐露實情,認定曹為幕後主使人還缺乏相應的證據。而在這種情況下,原先在個人感情上一直對曹桐生抱有很複雜感情的鄭瓊卻突然轉了一個大彎,她說她從這件事更加清楚地看清了曹桐生極端自私的本性,也更加清醒的認識到單純的個人情感的狹隘和社會需要一種平等的法律製度來作為人的行為規範的必要性。她自告奮勇地來安排這次由李路、馬知非二人一起與曹桐生的會見,以期給他一次致命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