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知非沒有言語了,隻是盯著他看。
“叫‘知非學校’!"曹桐生又往前走了一步,聲音也大了一些,“你信嗎?馬老師?”
“我信。”馬知非點頭。
“現在辦不成了。”曹桐生仿佛有些遺憾地聳了聳肩膀,轉身大步地離開了接待室。李路此時才如夢方醒,衝著門口淒厲地大叫一聲:“桐生―”
母子最後一次見麵竟沒有一句對話,做母親的本身有很多很多話要說,她隻是沒有想起來該從何說起,兒子也沒有等她把話說出來就走了。
在監號的門口,曹桐生卻又主動地與黃宜軒搭話:“黃隊長,我承認你厲害,你打敗我了。我敗得很徹底。”
“你應該認罪服法。”黃宜軒說。
“有一點我不知你承認不承認,”曹桐生說,“假如我的命運稍微好一些的話,我可能比你要優秀,起碼我的智商不比你差。”
黃宜軒回答說:“人是否優秀,不能僅僅隻看智商方麵的素質,還有一個更重要的東西是人格。人格不好,智商越高,為惡越可怕,甚至有可能是大惡、極惡之徒,比如你!’’
曹桐生笑起來,說:“你這人太殘酷了,連最後一點兒自信都不肯給我留下。”
“你自討的。”黃宜軒說.
尾 聲
第二年開春的時候,鄭瓊請假陪著陳牧、李路夫婦又去了一趟流溪鎮。行前,他們還應邀出席了蓮花湖百畝淡水珍珠養殖基地開工的剪彩儀式。儀式的主持人是風度嫻雅的餘瑋女士.動剪斷彩綢的是鄭伯秋副市長和鄒森小姐,城市已經禁鞭了,剪彩儀式是在一隊少先隊員整齊的鼓樂聲中進行的.他們沒等儀式結束就悄然離開了。他們乘座的桑塔納小車的後備箱裝有阮氏夫婦和曹桐生的骨灰盒,湯元池老人的骨灰已由其家人先行取回安葬。
曹桐生是自殺的。他離開刑替支隊的接待室回監號後一直都沒說話,先是趴在床上寫了一氣,然後愣愣地坐在鋪板上一動不動。死亡采取的是最簡單最突然的辦法:一頭撞在監號門牆的拐角處,腦漿進裂,在送醫院的途中氣絕身亡.清查遺物時發現了一份書麵交待。內容完全是他參予作案的過程,除此之外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在流溪鎮,李路一行又見到了傷愈回校的馬知非校長和李漢祥所長。李漢祥說,人死了事兒還沒完,鎮裏也感到很棘手。
原來,後坪村在清理阮茂先家中遺物的時候,除了一幢二層樓的房產和一些電器家具之外,還在阮茂先夫婦臥室的一處牆洞中發現了四份存款單,合計有存款7萬5千餘元。阮茂先生前很少來往的一些親戚現在都出麵爭奪繼承權,鬧得不亦樂乎.鎮裏和村裏都感到難辦。這件事到李路一行離開流溪鎮時還沒有解決。
李路一行在流溪鎮住了一個晚上,從未進過這樣深山的陳牧在寒溪邊散步時,看著天空的溶溶月色、寒溪中的潺潺清流,感歎地說:“這真是一個世外桃源。”李路卻說:“有人的地方就不是世外。”
當晚,李路將一個裝滿美元的信封遞給馬知非說:“拿去給學校添置點兒什麼東西吧。”
馬知非見是很大的一筆數目,便說:“這麼大的一筆錢,是不是該給你立座紀念碑?”
李路說:“要立碑就刻上無名氏捐贈。”
第二天一大早,李漢祥開著派出所的一輛吉普車和馬知非一道陪他們去後坪。從鎮上去後坪有一條勉強可以行車的土路。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天氣。白刺刺的陽光下,崇山陵嶺盡披綠色,路旁的山坡上開著無數不知名的山花,豔紅明黃淡白青紫,絢麗奪目.山路十分險峻,路麵又凹凸不平.走到後坪村用了3個多小時,正午時分才在一麵朝陽的山坡上停下來.山坡上有一片很大的場子。場子邊上有幾間磚瓦房,李漢祥介紹說:“村委會和村小學都在這一塊兒,”又指著對麵的一麵山坡:“阮茂先的家就在那邊,璐,就是那幢樓房。”
對麵的山坡看上去近在咫尺,半山腰上散落著幾座農舍,農舍之間卻相隔有一定的距離。阮家的樓房是用紅磚砌成的,在綠色的山坡上十分地顯眼。鄭瓊終於看到了她一直想看到的那棵梧桐樹。蓬展如傘的樹枝在初春的季節剛剛萌出嫩綠的葉片。一路上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的李路這時流下了眼淚。遠山近景在她的淚眼中盡皆迷壕.這時,旁邊學校的一間教室裏傳來孩子朗朗的讀書聲:“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鄭瓊靠近李路,默默地挽住她的胳膊……
初稿:1997年1月2日一23日於鄂州
二稿:1997年2月23日一3月於襄樊一鄂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