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載《時代青年》2004年第5期、第6期）
學者書家印人周亮工
周亮工（1612一1672）與王鐸是同時代人，都是明末清初的官員書家。周亮工比王鐸晚生二十年，官職也比王鐸低。翻閱二人曆史，發現他們有幾點驚人的相似：在李自成攻打北京，崇禎皇帝吊死煤山之後，他們都同時投靠了南明弘光帝福王；在清豫王多鐸占領南京之時，他們又都選擇了降清；都是多產詩人，且都係崇尚杜甫；壽命相同，都是活滿一個甲子；死後又都備受爭議。
周亮工是祥符（開封）人。也許因為是河南老鄉，再加上共同愛好的緣故，周亮工與王鐸是要好的朋友。王鐸詩集中有贈周亮工詩，《石渠寶笈》中王鐸書冊有“值礫翁（周亮工字元亮，因先世曾居櫟下，又號棟園，海內稱櫟園先生）出素幅索書”的題款，可印證二人的親密程度。當時，周亮工是篆刻界第一高手。王鐸自已不治印。明末是俗體印的時代，而王鐸當時使用的印幾乎沒有俗印。有研究家由此推測，這些印當有出於周亮工之手。
周亮工的官運頗為坎坷，曾兩次遭受誣陷被捕入獄，險些喪命。他是崇禎13年（1640年）的進士，任濰縣知縣，浙江道臨察禦史。入清後，任鹽法道，兵備道，布政使，左副都禦史，戶部右侍郎等。順治15年（1658年），被控貪黷罪，逮京論死，3年後獲釋。唐熙元年（1662年）複以貪黷罪破逮，下南京獄論死，旋因康熙臨政遇赦得釋。
周亮工雖在仕途中屢遭挫折，但他為人誠懇，深受百姓愛戴。明末（1642年）李自成起義軍圍攻開封，明軍在距城15公裏的朱家寨和馬家口扒開黃河，水淹義軍。大水過後，幸存者隻有十分之一。老百姓流離失所，大多逃到了河北。當時周亮工在山東作官，知道情況後，立即派其弟周亮節給災民送糧食、衣物。清初，周亮工在福建任布政使時，東南沿海人民的反清鬥爭十分激烈。一次，清軍疑慮泉州附近十四寨的居民密謀舉事反清，要發兵平夷山寨。周亮工以其全家一百餘口的性命作擔保，阻止了這次大屠殺。因此，當地居民感激他，將他的名字刻在石上，供奉於祠堂。
周亮工是明末清初的著名學者，一生著述甚豐，可謂著作等身。他在當時的文壇占有顯赫地位，且受人愛戴。不少文人學子都以一睹他的豐采為榮。周亮工平生善詩文，對史、書、畫、印都有深入的研究。他對嚴羽詩論推崇備至，在閩時曾築詩話樓，祀嚴羽於其上。主要著述有《賴古堂詩集》、《賴古堂集》、《賴古堂文選》、《尺牘新鈔》、《讀畫錄》、《印人傳》、《書影》、《閩小記》等。
同時代人對周亮工的詩作評價甚高。鄭方坤在《賴古堂詩鈔小傳》中說：“生平善為詩，宗仰少陵，然機抒必自已出，不屑為公家言，劌鉥湔濯，而歸之大雅。”他的不少詩都是即興之作，有些則寫自獄中。薑寰英說：“凡按部所過山川，風俗及臨時對陣，呼吸生死，居閑召客宴飲，詼調吹彈六博，揄袂獻笑，無不以詩為遊戲。心營口授，史不給書，而訟係前後數年，所得詩尤多。方坐獄，堂下健卒獰立，鋃鐺累累，呼謈聲如沸，手摹在地，顧伍伯乞紙筆，作《送客遊大梁》二十首絕句，投筆起時簿詩語皆驚人。”（《櫟園周公墓誌銘》）寫詩也曾給他帶來厄運。因他的《讀畫錄》中有“人皆漢魏士，詩亦義熙餘”的詩句，被視為“語涉違礙”，連同他的其他著作一起被查毀。
周亮工擅古文。魏禧評價他的文章“博及群書而未嚐征引故實以自侈其富……每命一文，必深思力索，戞戞乎務去其陳言習見而皆衷於理義。無詭僻矯激之辭以驚世駭俗，其正也如是。”（《賴古堂集》序）他寫的人物小傳，著墨不多，則呼之欲出。毛甡說他“以寫生之筆，使畫人各有以全其人生，猶憶先生傳老蓮既已征事及予，複予考晰，以辯其實。令片言所至，畢睹其毛發而後已。”（《讀畫錄》）《書影》共10卷，獄中寫成。取老人讀書惟存影子之意。所錄皆雜論、雜事。引古文僅占十之一二，然後加以斷語。《書影》熔鑄了周亮工平生對人生和藝術的真知灼見，向為學人所重。薑承烈對此書評價甚高：“先生樂天知命，不以得喪櫻其心胸，汲乎名山是問，與玉門之演《易》，穎川之受《尚書》何以異？顧予窮有感焉：太史公作《史記》，多有憤懣，一篇之中，時時見意論，謂其學道未深。先生當是時，較之太史公，其安危相去徑庭，使他人當此，必盡寫其牢騷不平之感。先生淡然，絕無幾微之形於筆墨，其勝古人遠矣！今試取其書讀之，凡古今來，未聞所見，可法可傳者，靡不博稽而幽討，陸離光怪，莫可端倪。然其大旨，在乎正人心，誰名教，感人之性情，益人之神智，長人之學問，非徒張華《博物》、幹寶《搜神》，但矜詭異為也。”（《書影》序）
除詩文外，周亮工以書法和篆刻名世。他的書法頗有個性。用筆果斷倔強，斬針截鐵。結體不拘工整，追求自然質樸，別具古雅奇崛之趣。這種風格既帶有晚明書風的餘緒，也與他本人精研六書文字和金石篆刻的修養有關。他擅寫行楷、草書、隸書諸體。包世臣在《藝舟雙揖》中，把他的草書列入“能品下”。因善寫“八分”，不時在其行書中流露出隸書的意趣。他曾自跋所作八分寒雅歌後二絕：“誰能隔宿對黃花，度盡重陌更憶家。欲換青錢沽縷汁口雪酒，八分小字寫寒雅。難教去盡外來姿，老腕羞慚力不隨。方疊共誇官樣好，阿誰解愛郃陽碑（曹全碑）。”這是二首有名的書法詠論。清朝初年，金石之學與碑派書法尚處於萌芽狀態。周亮工是一個大膽的探索者，他的書法已向世人透露出碑派書法的些許信息，但知者甚少。據作者題跋，其用《曹全碑》書體所作《寒雅歌》：“命童子攜出，童子笑謂予曰：‘收此冷淡生活，應唯虎林霍君。’”詩中所說“官樣”當指科舉應試用的館閣書體。大家都在共同誇讚官方倡導的館閣體，誰能理解我獨愛曹全碑的深意？！詩句表達了作者知音難覓寂寞不平的心緒。
周亮工喜收藏，家有“賴古堂”。善本圖書，書畫，碑拓，古墨，印章，硯石，銅器，均在收藏之列。尤喜集印章，自稱：“生平嗜此，不啻南宮之愛石。”且精於品評鑒賞。錢陸燦稱：“先生故精深於六書之學，四方操是藝以登門者，往往待先生一裁別以成名。”可見其在印壇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周氏所交皆一時篆刻名手，搜羅印作不遺餘力，所編《賴古堂印譜》，被譽為篆刻楷模。在此基礎上寫成的《印人傳》，屬清代印學名著，在印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該書係“未完之書”，較為翔實地記載了明代中期至清初印壇的刻家事略，流派嬗變，風氣習尚，人事交往，間或證述作者自已的印學見解。許多史料，如文天祥、海瑞、顧憲成三印等，均賴是編得以傳世。故該書是研究明末清初流派印章滋生發展時期的一部重要文獻。
在詩文書印之餘，周亮工亦間畫山水、花卉，嫣潤秀逸，韻致翩翩，似從鑒賞及書卷中得來。
周亮工因其宦官生涯，行跡半天下，與當時的文人學士多有交誼。他常常對一些處境困厄的小人物給予資助和提攜，不少藝人學士藉此立身揚名。他這些維護風雅，使之後繼有人的努力，被傳為文壇隹話，終為曆史所銘記。
2003年
風流才子袁克文
20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收藏界有無人不知的四大名家，也稱“民國四大公子”。老袁世凱的次子袁克文是其中之一。袁克文天資過人，愛好廣泛，且多有建樹，尤以書法和收藏名世。唯獨一件東西無興趣：政治。這大概是最令他父親大失所望之處。
袁克文是河南項城人，字豹岑、抱存，號寒雲。1890年出生於朝鮮。生母也是朝鮮人，袁世凱的三姨太。袁世凱年輕時科舉落榜，捐官無望，決定棄文從武，於1881年投靠慶軍吳長慶，次年隨吳入朝鮮。後因在朝鮮的出色表現，最終當上清廷駐朝鮮的通商大臣。中日甲午戰爭前回國。他在朝鮮共住12年，與朝鮮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除了袁克文的生母，袁世凱的二、四房姨太也是朝鮮人。大姨太是從國內帶去的蘇州籍名妓沈氏。袁世凱從軍前曾到上海謀事。一人在外，難免寂寞，他便去妓院消遣，從此結識了沈氏。沈氏容貌姣好，且知書達禮，見袁世凱談吐不凡，便鼓勵他離開上海另謀出路，並資助他回程的路費。行前備酒送行，希望他功成名就時不要相負。並言明，他走後她即刻自已出錢贖身，搬出妓院，等待來日重逢。二人指天起誓，灑淚而別。袁世凱不負誓言，到了朝鮮後，很快就把沈氏接去，做她的大姨太。可惜沈氏不會生育，命中無子女。袁世凱怕她孤單，就把三姨太生的克文過繼給她，由她撫養。
袁克文從小受到沈氏的溺愛，養成了頑皮的習性。5歲回國後，受業於方地山。自述：“六歲識字，七歲讀經史，十歲習文章，十有五學詩賦。”袁克文記憶超群，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加上詩、詞、文、字，樣樣不凡，格外受到父親噐重。袁世凱有些外交方麵的重要信件，是由克文代筆的。袁世凱在安陽彰德城洹上村別墅養壽園內的匾額、對聯，也是讓克文撰擬和書寫的。有了好的古玩，袁世凱也賞給兒子。克文從小便有收藏古玩的嗜好。由於沈氏的溺愛，克文何時要錢用，沈氏從沒有駁回過，總是隨要隨給，使他養成了花錢如流水的毛病。不僅如此，克文十五、六歲便過起夜不歸宿的放蕩生活。荒唐的是，沈氏不但不管教，還替他百般隱瞞。一次，克文的生母金氏發現他在外宿娼，徹夜不歸，氣怒之下把他痛打了一頓。結果沈氏與金氏大鬧了一場，嚇得金氏再也不敢管教自己的親生兒子。
袁世凱在直隸總督任上，曾派克文到南京替他辦一件事情。公暇之餘，袁克文常到釣魚巷一帶尋樂，結識了一位揚州籍美女葉氏。二人一見傾心，難舍難分，私下互訂了嫁娶的盟約。克文臨行之時，葉氏贈給他一張玉照作紀念。按照家規，兒女遠道歸來，一定要向父母磕頭請安。克文返津複命，正在磕頭之時，不料玉照從身上失落下來。袁世凱連問：“那是什麼？”當時袁克文尚未娶妻，不敢在父親麵前坦白自己的荒唐行為，便急中生智，編造了一個美麗的謊言。他說他在南京城替父親物色了一個好看的姑娘，為征求父親的意見，特帶回一張照片。袁世凱一看照片，大喜過望，連聲稱好，接著便派人帶了銀錢將葉氏接了回來。葉氏看到袁家的人來接她，滿心歡喜，便欣然北上。沒想到在洞房花燭之夜，卻發現她夢中的翩翩少年，竟變成一個體態發福的壯年男子。從此，她便成了袁世凱的六姨太。袁克文沒有想到，他的荒唐舉動最終為父親導演了一幕愛情傳奇。
袁克文的婚事也有幾分傳奇，卻是由他父親袁世凱一手導演的。某年，袁世凱帶著克文由天津到北京頤和園給西太後拜壽。西太後在接見他們父子時，一眼便相中了風華正茂的袁克文，提出要把她娘家的侄女許配給克文為妻。當時，袁世凱不願成全這門婚事，便奏明克文從小已定婚，隻好作罷。實際上，袁克文並沒有定過婚。為避免自己的“欺君之罪”，袁世凱四處讬人為克文說親，條件是，隻好姑娘好，至於娘家門第、貧富，均可不論。就這祥袁克文娶了天津一家姓劉的姑娘。劉家並非大戶，拿不出象樣的嫁妝。所有陪送，都有袁家代辦。婚事辦完，袁世凱才算鬆了一口氣。
袁世凱做起“洪憲稱帝”的美夢，家庭出現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老大克定是熱衷派。父夢引發了他的太子夢。他在彰德騎馬摔傷了腿，留下殘廢，有失體麵，但依然野心勃勃，寧肯冒著“欺父誤國”的罪名，做出假版的《順天時報》。因袁世凱平時偏愛克文，欲立克文為“太子”的呼聲最高。克定此時不再顧及手足之情，把克文當成眼中釘，揚言要殺掉那個將被立為“太子”的人。克文本來就是反對派，更無意當“太子”，聽到傳言，內心極為痛苦。他與同母三妹相約，如果父親登報稱帝，他們就私自逃往英國留學。不料消息走露，沈氏和金氏又哭又勸，使得他們想走又不敢走。無可奈何之下，袁克文作了一首題為《明誌》的詩：“乍著微綿強自勝，古台荒檻一憑陵。波飛太液心無住，雲起魔崖夢欲騰。偶向遠林聞怨笛，獨臨靈室轉明鐙。絕憐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詩的旨意很明顯，是諷剌父親稱帝的。
袁克文年輕時當過前清法部員外郎，後隨父棄官，歸鄉耕讀。辛亥革命後，舉家遷往天津。1915年任清史館纂修。同年，袁世凱稱帝，承命撰官製，訂禮儀，為避嫌以“皇二兒”自居。洪憲複辟失敗後，橐筆南下，先在上海，後又到天津，靠賣文鬻字為生。他屬於一個自由派文化人，隻結交一些和自己氣味相投的人。在中南海時，他會客閑座的地方是“流水音”，經常和友人在那裏過著詩酒風流的生活。他不喜歡過問政治，也不和達官貴人來往。父親死後在生活困頓之時他也從不向當時的軍閥政客一一他父親的老部下求援。張作霖和張宗昌都邀請過他，都被他一一辭謝。不問政冶並非不關心民生。民國十一年，潮汕大風災害，死亡十幾萬人。麵對災情，袁克文將珍藏多年的古版字帖義賣賑災，顯示出他熱血男兒的另一麵。
他曾參加幫會。他生活在文人書友和徒弟們中間，也生活在不計其數的佳麗們中間。他曾娶過五房姨太太，均先後被劉氏掃地出門，也有被他自己遺棄的。他於1931年3月因猩紅熱病在天津兩宜裏猝然去世，終年隻有42歲。《北洋畫報》發了一則簡短的訃告：“寒雲主人，瀟灑風流，馳騁當世，尤工詞章書法，得其寸楮者，視若拱壁。好交遊，朋侶滿天下，亦本報老友之一。體素健，初不多病，而竟以急症，於二十二日晚病故津寓。從此藝林名宿，又少一人，彌足悼已！”袁克文死後，身邊竟然隻有20元錢。他的人緣極好，後事全由他的弟子們拿踐錢操辦。給他帶孝的徒子徒孫不下四千人。開吊的時候，整日哭聲不斷。人們發現，前來哭奠守靈的還有不少係著白頭繩的妓女。出殯時，除了天津的僧、道、尼之外，還有北京廣濟寺的和尚，雍和宮的喇嘛都趕來送殯。從他的住處直到他的墓地西沽，沿途都有各行各業的人前來上祭，一時交通為之堵塞。他的喪事，曾在天津轟動一時。民國要人於右任親送挽聯“風流同子建，物化擬莊周。”袁克文的師、友兼親家方地山的挽聯形象地概括了死者充滿矛盾的一生：“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無可奈何惟有死；生在天堂，能入地獄，為三太息欲無言。”
袁克文多才多藝，才藝之博為近世罕見。工詩詞，有《洹上詞》、《寒雲詩集》等行世。擅製聯語，才思敏捷，出口成章，眾人歎服，享有“聯賢”之美譽。精通戲劇，組劇社，寫劇評，係京昆名票。他還不時粉墨登場，扮演過多個不同的角色，為同道者稱頌。他是文壇多麵手，筆記、小說、散文，無一不寫。可惜大多文章見諸當時京滬各報刊，末能結集。作為收藏家，袁克文藏品品類繁雜又帶有研究性質，有多種專著，自成一家體係。藏品中多有名貴的古玩字畫。袁克文往往得物誌喜，用之別署。如因獲宋王晉卿之《蜀道寒雲圖》，而號寒雲。他還有多個雅號，如一鑒樓、龜廠佩雙卯齋、寶燕、斝齋等，皆從藏品得來。他雖好收藏，卻不執著貪戀，一旦興盡則視若浮雲，不計價值，揮斥即去。他好玩古錢，曾收集了許多形狀各異的外國金幣，因為窮困，後都押給了別人。
袁克文賣文鬻字的“筆單”（古稱潤格），是由方地山、宣古愚代訂的。前有小引：“寒雲主人好古知書，深得三代漢魏之精髓。主人愈窮而書愈工，泛遊四海，求書者不暇應，爰為擬定書例。”“筆單”登在當時的《北洋畫報》上。他的文和字，隻要送出去便可換錢。袁克文有兩項特殊的本領，一是寫對聯可以不置桌案，使人懸空拉持，仍然揮灑自如，力透紙背而紙不破損；二是有煙霞癖，鎮日臥床，寫日記、扇麵文之類的小字，也仰睡不起，一手執紙，一手拈管，憑空書之，絲毫不損其隹処；其腕力決非常人可及。一次，張宗昌托他寫一幅極大的“中堂”，出價一千元。因紙張又寬又長，屋子裏擺放不下，他就把紙鋪在兩宜裏的衖堂裏，脫了鞋，站在紙上，提著最大的抓筆如意揮灑。
袁克文論書立意甚高：“筆法始於篆，學書者必以篆始，篆書體劃整肅，行白謹嚴，習之而後攻他，庶免弱、俗、荒斜之病。篆法既盡，乃以隸體宕之。學隸當取西漢諸碑，東遷以降，多尚側媚，古意漸疏矣。進參以古草，極縱橫轉折之勢，探書之源，立書之本，以六朝楷書束之，而書成矣。”“必以篆始”，其本意在於學書先學“篆法”，即逆入、平出沉著圓勁的用筆之法；疏密勻停、平正工穩的布白之法；並非指必先學篆書。
袁克文因窺古法堂奧，故而取法乎上，以三代六朝為宗。“隋唐碑誌，良有佳構，流鑒可耳；”“唐以後名家之書，供參玩則可，用為師法，則未足也。”其書得以不惑於俗流，不困於帖括，自有己貌。其楷書華瞻流麗，意在褚遂良、顏真卿之間。繼而深究六朝楷書妙處，尤其心儀北魏墓誌，取六朝之真，棄鍾、王之偽。其大字對聯，更顯筆墨淋漓，氣勢磅礴。其小楷，筆力充沛，點畫勁健，轉折提按十分清晰，不求工致而重神韻。結字舒展拓張，打破通常的楷書結體規劃，或大或小，或立或斜，或重或輕，或疏或密，均輕鬆自如，得自然之趣。其日記即以小楷細寫，一絲不苟，可充小楷字範。除此，袁克文亦能畫山水鬆梅，亦能篆刻，隻是不輕易出手，少有流傳。
袁克文為人豪爽，交遊極廣。朋友中既有一時名流，也有平民百姓。凡有求者，無不應酬往返。他常書聯寫扇分貽知好。當時上海的報刊多請其題寫報頭刊名。某年，克文書意甚佳，登報減潤鬻書，一日之內書聯40幅，於一夕之間銷售一空。他用所得報酬購買古墨，書聯百幅分贈朋友。
袁氏夫人劉蚺，字梅真，亦檀書畫，小楷尤精，工詩，常與寒雲唱和，著有詩集《倦繡吟》。袁克文有四子三女。其中長子家嘏、次子家彰和長女家宜為梅真親生，其他皆為如夫人所生。次子家彰與三子家騮均定居美國，成為美籍華人。家騮（1913一2003）是世界著名物理學家，在多項領域卓有建樹。他與科學家夫人吳健雄自1973年起曾多次回國探親講學，為中美文化交流做出了貢獻，受到周恩來、鄧小平等國家領導人的接見。
2004年3月
周海嬰的胸襟?
從網絡上看到周海嬰先生逝世的噩耗，十分震驚。因為兩年前在北京見到他時，步履輕盈，講話有力，思維清晰，不乏幽默，全然不像已經年屆八旬的老人。
2009年1月6日上午，大型典藏版圖傳《魯迅》首發式暨研討會，在北京魯迅博物館隆重舉行。這次活動由北京魯迅博物館和河南文藝出版社聯合舉辦，魯迅之子周海嬰以及來自京津的二十多位魯迅研究專家出席。緣於這次活動，使我有幸結識了周海嬰先生。
孫鬱館長介紹說，這本書中的圖片可以說是魯迅博物館數十年珍藏、搜尋、遴選資料之結集。全書近幹幅圖片原始圖中，相當一部分照片是首次公開出版，如周作人寫給魯迅的決裂信原件，許廣平與魯迅確定愛情關係後寫給魯迅信件的原件等。王成法副總裁介紹了圖書出版的經過、中原出版傳媒集團與魯迅博物館多年合作的碩果及以後的打算。我代表主辦單位之一河南文藝出版社介紹了典藏版《魯迅》的幾個特色。權威性。本書由魯迅研究權威機構一北京魯迅博物館組織編纂，由“中國最美的書”得主、著名青年裝幀設計家張勝曆時兩年精心設計。典藏性。本書用材考究，內文全部用進口啞光銅版紙四色精印，全書布麵圓脊函盒特精裝。信息量大。全書以近千幅原始圖片和貫穿平生的魯迅自述文字，全景式展示魯迅生平行狀及其時代風雲，呈現作為思想家和文學家的魯迅以及作為一個普通人的魯迅。圖片彌足珍貴。書中相當一部分珍貴圖片，是第一次出現在公開的出版物上；同時，我們也很少能在同一本書中，看到這麼多有關魯迅的老照片。資料齊全。全書樸素羅陳資料文獻，用“不編而編”的原則，把解讀空間留給讀者；在正文圖版之外，另附魯迅印稿、畫像生平著譯簡表等。全書融文獻、資料、欣賞、典藏於—體。因此，本書的出版可謂是廣大魯迅忠實讀者的福音。該書的裝幀設計張勝向專家介紹了他的設計理念。責編王國欽談了他的編輯體會。
與會專家們在發言中，對該書的出版給予了很高的評價，一致向魯博和出版單位表示敬意和感謝，同時也發表了一些衷懇的建設性意見。孫玉石教授說，這是一部沉甸甸的裏程碑式的圖書。但有一個小小的缺憾：作為一部有學術價值的文獻版圖書，應該屬上照片的拍攝人，以體現對原創人的尊重。張恩和教授說，魯迅畫傳已往出過幾本，但都是宣傳品，隻有這一本是藝術品。李允經研究員稱讚該書的每一部分的開篇，都用當時的一幅風景畫，很有藝術性和啟示性。魯博老館長王得後深情地說，聽了王總裁說準備推出英文版，令人振奮，用北京話，這是冬天送來一個火爐！他讚成我總結的幾個特色。他說過去介紹魯迅的書常常回避一些事件，這部書沒有回避，逼近於真。他還對書中的個別技術性差錯提出改進意見，顯示出一個資深魯迅研究家特有的嚴謹。張傑研究員認為該書極富文獻意義，又可從藝術的角度去欣賞。劉運峰教授說看到書後很震憾，這是目前最好的版本，以後能不能超越很難講，書的編輯體例別致，隻用魯迅自己的話，不加任何評論。他還建議，除英文版外還可出日文版。張夢陽、王世家、林鍇、高遠東等專家也發表了很好的建議。
我注意到，在每一位專家發言時，周海嬰都在認真聆聽。期間，他向我簽名贈送了隨身帶來的新近由香港天地圖書公司出版、由他的長子周令飛用一年時間編選而成的《鏡匣人間—周海嬰80攝影集》。因為書很重，他隻帶了3本，另外兩本分別送給王成法與劉運峰。這是一部極為珍貴的攝影集，精選了作者1943至2008年間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攝影作品。其中有不同曆史時期重大事件的瞬間紀錄，各界名人的風采，魯迅家族的生活印記；更難能可貴的是，作者還把大量鏡頭，對準象魯迅筆下閏土一樣的芸芸眾生。在這些反映民生悲歡的感人畫麵裏，透出作者對普通百姓的一腔深情。
最後由周海嬰講話。他感謝這本書的出版，了卻了家庭的一個願望。他說：“這是目前最好的典藏本。這是一個庫。我母親（許廣平）說過，要把父親的資料交給社會，為社會所用，但有些文物借閱很不容易，需要層層審批。這是一本功德無量的書。這是一庫，可否再出二庫？三庫？”
聽了周先生和專家們的話，我深感欣慰。因為投入大，出版社為出這本書，冒了很大的經濟風險。他們的首肯表明了該書的社會價值。周先生用“功德無量”一詞來形容此書，令我無比感動。我想，所有為此書出版付出心血的人們，都會感到欣慰。
午餐安排在魯博附近的上青天飯店，用的是我們從鄭州帶來的宋河酒。周海嬰對此酒讚不絕口，說比五糧液還好喝。餐後，他乘我們的車回家。途中談及原魯博的一位領導，平時樹敵過多，所以不在今天邀請之列。他對父母充滿敬愛之情，而對叔叔周作人則不乏微詞，說了一些周作人對魯迅不合常理的行為。我問起他的工作，他說他原是一個從事無線電技術的人員，後當上公務員，曾任國家廣電總局法規司副司長。他說他尊崇父親的話，沒有文學才能，絕不當空頭文學家。他熱愛攝影，15歲時便擁有自己的相機，60多年間拍攝過數萬張照片。他笑著說他是廣電總局僅有的一位在職老人。看到他身體健壯，我衷心祝願他健康長壽。他頗有自信，自認為生在長壽之家，父親早逝有特殊原因，兩個叔叔周作人周建人均為高齡。可是，僅僅兩年光陰，斯人已逝！
2009年春天，收到周海嬰寄贈的回憶錄《魯迅與我七十年》，心中一陣溫暖。雖已有新版，但他贈送的是2001年9月的初版本。書中夾了一張共有60多條的正誤表，末尾寫著：2001.12.15校改。他對讀者負責的精神與其父一脈相承，不愧為魯迅之子。這本書出版後，曾看到某些學者對書中史實的質疑，周海嬰以謙虛態度和從容之心待之。他在2006年3月20日寫的《再版感言》中說：“再度出版這本書，仍是確定尊崇母親對待父親作品的做法和她對自己文稿的態度，保留原始麵貌，後人不做刪節改動，給曆史回歸一個真實。”“書中凡經過專家、讀者指正的姓名、血緣等明顯錯誤，都盡力給予勘正。”依然是魯迅之風。閱讀《魯迅與我七十年》令人感慨萬端。除了寫出一個真實的魯迅，更令人感慨的是周海嬰坦敘父親逝世後一家人的坎坷歲月，諸如魯迅手稿事件、母親許廣平之死、長子周令飛震驚中外的婚事、魯迅版稅繼承權風波，等等。有些普通人常常遇到的不公正與尷尬，同樣也會讓名門之後遇到，而且更加令人難以置信。這便是中國的國情。當然，我們也從書中感受到中國近幾十年以來的巨大變遷。
魯迅為兒子取名“海嬰”，含有在上海出生之意。而我在典藏版《魯迅》發布會上和從《鏡匣人生》、《魯迅與我七十年》兩書中感知的周海嬰，則更象一個有著大海胸襟的赤子。曆史會銘記這位不靠先輩光環做人，終生都在不遺餘力地傳播和實踐魯迅精神的赤子。
（原載2011年4月13日《中華讀書報》）
沉醉於畫“土”畫的年輕人
近年來，我國美術界受到西方現代派的影響，不少美術青年都在追求現代派的畫風。畫的標準似乎變成了越抽象越好，看起來越費勁越妙。傳統的國畫不吃香了，不少人改畫油畫。而國畫中的工筆重彩人物畫，又被認為是最“土”最“俗”的一個畫種，很少有人問津。河南美協會員、剛過而立之年的馬國強卻反其道而行之，偏偏選擇了這樣一種藝術形式。幾年來，他沉醉於這塊民族藝術園地，辛勤耕耘，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他於1981年創作的《少奇同誌和我們》獲河南省第二屆青年美展作品獎，並參加全國第二屆青年美展。他的近作《春暖》，已作為北京中國畫研究院的收藏作品，參加“中國人物畫展”，在杭州等地展出。最近，河南人民出版社又將它印成大幅中堂畫，即將在春節前後發行。著名書法家陳天然以其雄健有力的筆鋒，為之題寫了一幅對聯：“花隨春意放，福自黨恩來”。
“你為什麼要選擇工筆重彩這種形式，你不感到這種畫不趕時髦、沒有前途嗎？”
對於筆者的提問，馬國強微微一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和追求，但設計自己總不能離開環境因素和自身的個性。我認為我適合畫一點‘土’的東西。我生在豫南一個充滿鄉土氣息的小市鎮，從小聽慣了晨霧裏牲口的鈴鐺聲，聞慣了路邊的馬糞味。我喜歡河南農村特有的風土人情。工筆重彩這種通俗的藝術形式，比較適合表現家鄉的土味。我堅信，根植於勞動人民之中，為廣大勞動群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是不會沒有前途的，而且會有長久的生命力！”
他個頭不高，但長得敦實，強壯。從他身上看不出一般畫家常有的瀟灑之風，言談舉止中不時透出河南農民特有的憨厚與率真。 ．
在中學時代，他受一位美術教師的影響，愛上了美術。他參加了斑裏組織的美術小組。在“文化大革命”的年代裏，他當了一名逍遙派，把自己關在屋裏畫畫。
1972年，他進了開封師範學院藝術係。過去崇拜的畫家，成了授課的老師，他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激動。3年中， 她象著了魔似的，整天不停地畫。一個月時間的暑假，他隻回家幾天，看望一下老人，就又匆匆返回學校了。
大概在1974年。—次，他背著一包畫稿到省會一家出版社借資料，被美術編輯室負責人李自強看見。那時，李自強正在編一本畫集。“背的什麼東西？取下看看！”李自強和藹地招呼他，然後又一幅一幅地把畫稿看完。 “小夥子，畫的不錯呀！這一幅留在我這裏吧。”半年後，這幅農民肖像畫印進《工農兵形象選》一書。當馬國強收到樣本打開看時，不禁驚呆了：裏麵所選作品大都出自名家之手，唯有他是一位青年學生。這便是他的“處女作”發表的經過。
後來，他陸續創作了《備課》、《畢業歸來》等作品。有的選進文藝刊物，有的由出版社印成單幅畫。這些作品難免受到當時概念化創作思想的影響，藝術上也談不上成熟，但從中已初步看出他的追求：他巳選定了中國人物畫這條路，而且致力於表現現實生活。
1975年夏天，他剛剛畢業就到汝南縣農村寫生，收集創作素材。他在王橋公社輔導當地農民搞農民畫創作，不料遇上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他和洪水整整搏鬥了3天，才脫離險境。1978年，他由駐馬店地區調河南畫報社工作。幾年來，他利用業餘時間創作了許多作品，還利用出差機會寫生，積累素材。比較突出的作品有《小結》、《少奇同誌和我們》。《小結》畫的是中越邊界反擊戰我軍戰土生活，收入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建國三十周年美術作品選》一書。《少奇同誌和我們》畫的是劉少奇同誌在十三陵水庫工地和勞動群眾在一起的動人情景。此外，他還為《小說選刊》、《花城》及省內各刊物畫了近二百幅插圖，為出版社繪製了《三滴血》等多本連環畫冊。
1980年，美術界出現了嚴重的商品化傾向，許多畫家都熱衷於搞個人作品展銷。當他看到一些畫家放棄原來的人物畫創作，放棄藝術表現現實生活，為現實生活服務這一崇高原則，熱衷於出口畫的創作時，不禁沉痛地說：“藝術已成為商品，就不成為藝術了！”認為藝術隻有根植於生活，才會有長久的生命力。
1982年9月，在河南美協的推薦和所在單位的支持下，他受北京中國畫研究院之邀，參加了工筆人物畫創作班。在首都，他同全國十幾位專攻工筆重彩人物畫的中青年畫家一起，一邊聽老一輩畫家講授，一邊從事創作。這期間，他用了近四個月的時間，完成了《春暖》的創作。這是一幅描繪敬愛的周總理與勞動群眾在一起的大幅年畫。作品標誌著馬國強在藝術上已逐步趨於成熟。畫麵充滿了濃鬱的鄉土生活氣息，人物造型生動；勾線嚴謹有力，色調明朗和諧。全圖共畫了八個人物，個個呼之欲出。作品完成後，受到葉淺予等前輩畫家的稱讚。
筆者問及馬國強今後有何創作設想，他展示了剛剛勾好的一幅草圖《淡淡的晨霧》。這是一幅富有生活情趣的河南農村風俗畫。畫的是一個老農，天不亮套車去趕集的情景。他說：“很遺憾，作品實在太少了。腦子裏經常有些構思，由於藝術修養差，找不到合適的藝術語言，表現不出來，不過，工筆重彩這條路我是走定了。我力求用這種‘土’的形式，‘土’的風格，來表現河南的鄉土情。以後，準備重點搞風俗畫。”
他的音諧調雖然不高，聽後使人感到有股後勁。不知怎的，我突然想起法國農民畫家米勒的作品，和我國宋代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選擇了這樣一條極富民族特色的創作道路，我相信他一定會獲得更大的成功。
（原載《河南青年》1983年第11期）
在深海裏追尋
我成長了，不僅發現了海底的一個世界，而且知道自己應當怎樣生活在海岸邊上的
另一個世界中。我知道，我不能僅僅凝視著泛著微波的海麵，追戀海麵上那跳躍的、轉 瞬破碎的浪花，而應當追尋深海，追尋海底那深廣的大地，和這大地上雄偉的奇觀。
這是劉再複謳歌大海的詩句。詩句寄托了他對人生的探索和追求。近年來，他正是以這樣一種堅定信念和頑強不屈的精神，在事業的深海裏不倦地追尋，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就。
當代很少有入能夠同時帶上學者和詩人兩頂桂冠。劉再複則屬於這少數人之一。他是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的副研究員，該所魯迅研究室副主任，同時又是詩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78年以來，他相繼出版了4本理論專著。其中研究魯迅的專著有《魯迅與自然科學》（與金秋鵬 汪子春合著）、《魯迅傳》（與林非合著）和《魯迅美學思想論稿》3部。由於他在魯迅研究中取得的成績，他被選為全國魯迅研究學會的理事（最年輕的理事）。1983年7月，他獲得了《詩刊》雜誌頒發的“優秀詩歌評論獎”。今年五月，他的論文《論文藝批評的美學標準》，獲得了中國社會科學院頒發的“青年作者優秀論文獎”。1979年以來，他還出版了《雨絲集》、《深海的追尋》、《告別》3本散文詩集。還有兩本新作《太陽，土地，入》和《潔白的燈芯草》，分別由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和香港一家出版社出版，預計在年內與讀者見麵。
從數量上看，洋洋大觀，稱劉再複是一位高產作家，亦不過份。更為可貴的是這些著作均有不同凡響之處，印證著他在深海裏不倦追尋的足跡，閃耀著一個作家富有創造性的智慧之光。
《魯迅與自然科學》，被魯迅研究家譽為“開創了魯迅研究的新領域”，周建人閱後十分讚賞，熱情推薦給科學出版社出版。隨後，香港爾雅出版社也重印出版了此書。《魯迅傳》在同類著作中別具一格，它不僅具有學術價值，而且具有很強的審美價值。該書衝破了一些魯迅研究的禁區，如對魯迅與朱安的婚姻和許廣平的愛情，都辟有專章描寫，還其曆史本來麵目，“真正寫出了魯迅的偉大品格，寫出了他堅忍篤厚的至情至性”。（錢穀融語）《魯迅美學思想論稿》是劉再複多年探索研究之後的一部力作。這部專著問世後，立即引起國內外學術界的重視，《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學評論》等報刊先後發表文章、消息，對它作了充分肯定。著名美學家王朝聞寫道：“讀了你的‘有創見’的新著的片斷，魯迅先生也許會含笑九泉，你的有關論述引起我的共鳴。”
更為廣大青年所熟悉和喜愛的，是他的散文詩作品。從已出版的3本詩集看，每本各具特色，著名散文詩人郭風、劉湛秋和一些評論家都撰文稱道過，著名老作家聶紺弩讀了他的散文詩集《深海的追尋》後，題寫了一首律詩熱情讚譽作者的才華，稱其繼承了魯迅《野草》的傳統：“春愁隱隱走龍蛇，每一沉思一朵花。天地古今失綿邈，雷霆風雨悔喧嘩。我詩常恨無佳句，君卷何言不作家。深海定知深莫測，惟逢野草卻新芽。”還為《太陽，土地，人》題寫絕句：“一部太陽土她人，三頭八臂風火輪。不知前輩周君子，知否蓮花有化身。”稱讚他的散文詩“家數自成始丈夫”。劉再複這些作品語言優美、明快，感情真切、深沉，涵有濃厚的哲理味，既能給人美感，又能引入思索。收入《太陽，土地，人》一書中的數十篇曆史人物小品，（作者稱它為“抒情評論”）因其形式的新穎和含義的深刻，在未結集前就已引起評論界的注目。
劉再複出生於福建南安縣，在大自然的搖籃中長大。家境的貧寒使他早熟，從小就養成了勤奮、正直的品性。小學時，他是唯一的獎學金獲得者。1959年，他考入廈門大學，在魯迅曾經執教過的學校就讀。
他敬仰、崇拜魯迅，常去廈大魯迅紀念館，尋覓、思索魯迅走過的足跡。他還是印度文豪泰戈爾的崇拜者。對泰戈爾的熱愛最早萌發了寫作散文詩的欲望。他在大學時期的習作，至今還為他的同學們所珍藏。
學習和研究魯迅，研究魯迅博大精深的思想，是他在大學時就為自己立下的誌向。大學畢業後，他被分配到《新建設》雜誌社任編輯。工作之餘，他致力於魯迅美學思想的研究。這是一個很少有人涉足的新領域。遺憾的是，十年動亂期間，他不得不中斷這一研究。粉碎“四人幫”之後，他懷著極大的欣喜，又一頭鑽進了這片浩瀚的大海。
他是一個極為惜時的人。他懂得時間的珍貴，從不輕易地放過每一個白天與夜晚。他寫道：“書頁打開了，我在自己所喜愛的海裏浮遊，稿紙打開了，我在空格上填下真實的心。……我意識到無窮的代價和神聖的呼喚，於是，我固執地用眼和筆，緊緊地咬住歲月，咬住每一個白天與夜晚……”
他的《魯迅美學思想論稿》是在如此的環境裏寫成的：全家老小住在一間12平方米的房子裏，再加上愛人生孩子。他甚至連一個鋪稿紙的地方都找不到。他常常是趁樓裏單身同誌出差、探親時，借用幾日，以“打遊擊”的方式寫作。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他收獲了串串碩果。
他寫過一首散文詩，真實地記述了他繁忙的生活：“繁忙象一團火，把我的生活烤得發熱。又把我的心，烤得成熟。……我喜歡沉沒在繁忙的歲月裏。繁忙的歲月象掛滿藍寶石的葡萄架，象燃燒著紅瑪瑙的的荔枝樹，果實一串串，都在陽光下閃著成熟的甜蜜。”
讀他的散文詩是一種極大的審美享受。他在詩裏寫道：“人民的戀歌與故土的戀歌，沒有哪一代歌喉能把它唱盡。失去這種戀歌，不僅是無聲的國度，也是無望的國度。”他的散文詩正是這樣一種深情的戀歌。我們可以從他的每一首詩中，感受到他對祖國，對人民的摯愛。
劉再複是中華全國青年聯合會的常委，是青年們的一位摯友。他的許多散文詩都是寫給青年人看的。這些作品引起了青年讀者的強烈共鳴。《告別》出版後，他收到許多青年的來信，信中都是用非常感人的語言，表達了對他作品的喜愛和對他的感激之情。
對於一個剛過不惑之年的中年人，取得了如此的成就，也許可以感到自慰了。但他並不感到滿足。他感歎道：“生命的金子，青春的紅寶石，打地基的那股勁頭，都在那陰沉的日子與狂熱的日子裏埋葬了，頭頂上過早地飄出了一片白發。說是可以追回失去的時光；但闊別了的歲月畢竟不會倒流。當然也無需歎息，今天與明天的歲月，畢竟還為我們所有。”出於強烈的責任感，他仍在浩瀚的深海裏不倦地追尋。最近，他完成了一部20多萬字的學術論著《論人物性格的二重組合原理》的初稿，《文學評論》選發了其中的兩萬餘字，並加了編者按，給予很高評價。他的另一部正在寫作的多卷本學術巨著，也已有了許多收獲……
（原載《河南青年》1984年第9期）
“中國漫畫史應該由中國人寫”
一一漫畫家畢克官如是說
畢克官是新中國成長起來的一位有影響的漫畫家，多產，且有粗獷辛辣的個性，引起過不少讀者的興趣。可在近一兩年，卻幾乎看不到他新的漫畫作品。漫畫家在做些什麼呢？近日，我與同事赴京到府上拜訪，方知，他剛剛完成了一件比他的漫畫作品更重要也更有意義的工作。
他與黃遠林合著的長達20餘萬字，包括350餘幅插圖的《中國漫畫史》，已交稿發排，即將由文化藝術出版社出版。據筆者所知，這是中國唯一的一部漫畫史著作。這部書的出版，填補了我國漫畫史研究的一項空白，為國內外漫畫界所矚目。
談到寫這部書的動機時，畢克官激動地說：“中國漫畫曆史悠久，可一直沒有人做係統地整理研究。近年來，有的外國人卻在做這方麵的工作。這更堅定了我寫這部書的願望。中國漫畫史應該由中國人寫！由外國人寫中國漫畫史，對於我們，豈不是一種恥辱？”
最初萌發他寫漫畫史願望的，來自一次座談會。一位日本精華美術學院的教授，請中國漫畫家談談中國漫畫史。沒想到這竟成為一個難題。在座的所有中國漫畫家和美術界人士，竟無一人能夠回答。日本教授還談了他令人震驚的見解，他認為日本漫畫來源於中國。作為與會者之一，座談會在畢克官心中掀起了感情的波瀾，久久不能平息。
1981年8月，畢克官家鄉的出版社一一山東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寫的《中國漫畫史話》。這本書隻有7萬多字，由34篇隨筆式的短文彙集而成。這隻是他初步的研究成果，距離一部係統的漫畫史，尚相差很遠，但已在國內外漫畫界引起了不小的反響。一位致力研究張光宇和豐子愷的挪威朋友，對這本書頗感興趣，不遠萬裏寫信索書。日本職業漫畫會長、著名漫畫家片寄貢已紐組織人力把《史話》譯成日文，可望在年內出版。定居香港的30年代漫畫前輩黃蒙田（黃茅）為香港報紙撰文，熱情介紹《史話》，並寫信給作者，希望早日看到係統的《中國漫畫史》問世。國內不少漫畫家都寫信向畢克官祝賀，稱讚他作了一項開拓性的工作。
他並不滿足已經取得的成就。他的目的是寫一部漫畫史。他在《史話》的後記中寫道：“中國漫畫史，在整個美術史中是一頁空白。正如在一片荒地之上開始耕耘，困難不少。尤其是個人的水平和能力有限，就更感到吃力。但我有一個決心，必須逐步開發這片荒野。”為了較快實現這一願望，他找來同行黃遠林與他合作。黃遠林比他年輕，是60年代畢業於美術學院美術史專業的一位美術理論研究者。兩人同在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工作，合作起來也較方便。他們分頭用幾年的時間作了大量的資料準備，到各地圖書館查找，複製原始資料，向所有漫畫界前輩請教、采訪。之後，用了近10個月時間寫出初稿，請老漫畫家們審閱。經過反複修改，書稿終於付排了。全書總分7章，分別為“古代的漫畫”、“清末民初的漫畫”、“五四運動時期的漫畫”、“20年代的漫畫”、“30年代的漫畫”、“抗日戰爭時期的漫畫”和“解放戰爭時期的漫畫”，一直寫到新中國誕生前夕。書稿內容翔實論證剴切，描繪和展現了中國漫畫家在各個曆史階段的光榮地位。一位老漫畫家看了初稿的第一章後感慨地說：“看了這一章，我得改變我過去說過的中國古代無漫畫的觀點！”
豐子愷和葉淺予，是畢克官最敬仰和崇拜的兩位前輩漫畫家。豐子愷還是他漫畫創作的啟蒙老師。在收集資料的過程中，用在兩位漫畫前輩身上的功夫也最大。豐子愷所有的親屬、學生、朋友，他幾乎都拜訪過。他們所珍藏豐子愷的作品，他都有幸得以目睹。全是第一手的資料，因而他成為研究豐子愷的權威。畢克官是抱著搶救活資料的態度，來拚命工作的。他認為，趁許多老一代漫畫家還健在，應該及時采訪、收集，如果錯失時機，不少資料就會喪失掉，成為漫畫研究的憾事。為此，他常常廢寢忘食地工作，有時帶著麵包去圖書館，一幹就是一天。葉淺予和魯少飛家的門檻，他不知踏過多少遍。一次，他寫信請教王朝聞，如何評價豐子愷。王朝聞回信說，豐老是大革命時期一個很典型的知識份子，印象中他早年曾給中共刊物《中國青年》畫過漫畫，但具體時間記不清了。看了這封信，畢克官如獲至寶，經多處查尋，終於在北京圖書館北海特藏部查到了那本雜誌。這幅題為《矢誌》的漫畫，是作為封麵發表的。該期的“編後”，還說明了約稿過程和發表這幅漫畫的意義。漫畫借用了一個古代故事，激勵當時的年輕人，樹立為民族革命奮鬥到底的決心，意義深刻。這是中國現代漫畫史上值得大書一筆的一件事。
大作即將問世，作者卻病倒了。由於幾個月長時間伏案疾書，畢克官患上了嚴重的肺病。現還仍在病休中。
交談之中，我瀏覽了他的書房。在漫畫家特製的畫案前，醒目地懸掛著兩楨裝裱過的書法，一幅是老畫家朱屹嶦書寫的豐子愷的詩句：“最喜小中能見大，還求弦外有餘音”；另一幅是文學前輩葉聖陶書寫陶淵明的詩句：“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從落款中看出，墨寶都是書贈畢克官的。而受贈者把它們視若座右銘一樣珍愛。兩幅書法中間，掛著一幅畢克官的漫畫，上題“叔叔，有小人書嗎？”畫麵上是幾位小朋友，從窗口探出小腦袋，天真地向人詢問，眼神裏充滿純真和期待。也許是漫畫家對天職的自勉？
當看到房間另一側的書櫃時，不禁愕然：一個好端端的書櫃，裏麵卻擺滿了破碎的碗片。說是古董吧，似乎又不象。畢克官注意到我們的表情，笑著說：“有些奇怪吧？這是我病中的消遣，也是我病愈後即將開展的研究項目。”
我們深為漫畫家的工作精神所感動。他在著手研究另一個項目“民間美術”。這似乎也是一個少有向津的領域。厚厚的一本《中國陶瓷史》，竟沒有提及民間陶瓷。畢克官喜愛民間美術，簡直到了酷愛的程度。他外出散步，總要撿回幾片被人遺棄的不起眼的陶瓷碗片。從那上麵，他看到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和審美情趣。最近，他有意識的地閱讀了一些老北京地理沿革的書籍，從中發現了不少“寶地”。比如西交民巷書上記載那是明朝中央重要機關所在地。他的眼睛便盯上那塊地方，常到那兒走走。結果在建築工人的幫助下，撿拾了兩百多塊明朝初期的陶瓷。
有誌者事竟成。我們期待早日讀到《中國漫畫史》，也期待早日分享畢克官民間美術研究的成果。
1985年
迷人的範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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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迷人的。
??? 因為他那偉岸身軀和堂堂儀表？不，儀表的的美從來隻能取悅於人一時，隻有內在的美才能使人曆久難忘，心往神馳。
??? 最迷人的是那雙濃黑的劍眉，和那濃眉下剛毅、執著、閃耀著智慧之光的雙目。他的濃眉常常緊鎖，不是憂愁，而是在沉思。可以想象到，他在沉思時，心海中不時會掀起萬丈狂濤。他的眼睛裏有一種深沉的透人心靈的光束。與它相遇，你的心海會豁然一亮，你會聯想起屈原，杜甫，嵇康、文天祥，八大山人……這些先賢們憂深的目光。
??? 這雙目光也為海外不同膚色的的朋友們所注目。當範曾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一個講學的畫家，登上加拿大著名的哥倫比亞大學的講壇時，當地的報紙報道說，範曾先生登上講台，環視四周，他的眼神裏閃耀著東方人特有的自信，全場座無虛席。
??? 看起來，他的身腰挺直，象一棵挺拔的青鬆。其實，在X光的透視下，他的腰脊骨呈S形。這是因為他在青年時代每天淩晨三時起床作畫，長期彎腰所至。
??? 在50年代後期和60年代初期，範曾就讀於中國兩所著名大學：南開大學曆史係和中央美術學院國畫係。獨特的學曆和閱曆，構成了他獨特的知識結構。嚴肅的題材與浪漫的傳統表現形式融彙，深沉的曆史感與強烈的現代觀念貫通，形成他獨特的畫風。???
??? 不了解他的人也許會認為他是個守舊派．已經到了跳“迪斯科”的年代，幹嗎還非要去畫那些古人？細心的讀者自會悟出畫家的苦心。範曾筆下的古人，都是一些“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的威武壯士，是包容古今、支撐大地的錚錚硬漢。他說過：“作為一個畫家，我以自己的一枝畫筆投入人生的戰鬥，用自己的藝術去影響社會。”古代英雄身上有一股使人亢奮的陽剛之氣，這是中華民族引為自豪的國魂。畫家把弘揚國魂作為他最崇高的責任。
??? 他還是一位詩人，丙辰之春，他長歌當哭，冒著生命危險，到天安門廣場的玉碑下，獻出他寫的赫然大聯，曾為萬人傳誦。他作詩作畫，常常是即興的，尤如泉湧，黃山一行，得畫百餘幅，作詩80餘首。剛剛出版的《範曾吟草》，收入詩，詞、曲二百首，奠定了他作為一個豪放派舊體詩人的地位。
??? 人人都有個性，範曾最突出的個性可以歸結為一個“傲”字。他總是鋒芒畢露，從不偽裝自己。這從他的繪畫、詩詞，書法和言談舉止中都可看出。是傲氣還是傲骨？他為此贏得了廣泛的尊敬，也遭來少數同行的非議。
??? 前不久，他那間擁擠的畫室裏，多了一麵光采奪目的錦旗，那是範曾在北京大學演講之後，一群女大學生送來的。上麵繡著四個字：青年導師。
??（原載1986年2月7日《中州書林》）
別具特色的詩畫選集
－喜讀《範曾吟草》
作為一位成就卓著的中年畫家，範曾的名字在當代青年中幾乎是無人不知的。他在國外也同樣擁有眾多的崇拜者。傲然屹立於鄰國日本岡山縣的範曾美術館，便是一座任何人也推不倒的豐碑。然而，人們也許不知，他還是一位優秀的書法家和文采斐然的詩人。日本評論家說他是‘詩書畫三絕’的“鬼才畫家”，中國當代著名詩人徐剛稱他是一位“真正的詩人”，讚揚“他的舊體詩不僅對仗工整，用典奇特，音韻清新，而且總是落筆之下便有範曾自己所特有的奔放、豪邁與壯闊的意境。”
我有幸在範曾的畫室抱衝齋拜讀過他的手抄本詩集。抄本很舊。那些閃耀著奇光異彩的詩句，曾使我砰然心動，我把它看得異常珍貴。當時我想，這本詩集如果公開出版，將是一件多麼有意義的事！一定會受到海內外範曾愛好者們的由衷歡迎。
不料在一年之後，一本裝禎精美的《範曾吟草》出現在我的手中！而且是由家鄉的出版社一一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這使我感到驚喜，又感到親切。我是懷著一種饑渴感，一口氣將它讀完的。
毫無疑問，這是一部別具特色的選集。
特色之一是編者將範曾的詩、書，畫熔為一爐而公諸於世，這在國內大概還是首創，集子包括詩詞曲二百首，畫三十幅，書法一幅。讀者可以在領略詩情中體察畫意，欣賞書法，獲得多方麵的藝術享受。
特色之二是集子的內容本身，所選畫印刷精美，大多是範曾的優秀之作。畫家在他的藝術道路上，經曆過抽筋折骨勤奮求索的痛苦過程，由此而獲得的精湛素養，高超技藝，使他已從藝術的必然王國進入到自由王國的領域。他的畫通常極其簡潔，寥寥幾筆，便能勾出一個人的神韻。他的作品多取材被人民所懷念和謳歌的曆史人物。他畫愛國詩人屈原，煉石補天的女媧，釃酒臨江的曹操，驅鬼拿妖的鍾馗，嘯傲山水的漸江……從這些人物身上顯示出中華民族自古以來所推重的自信、自尊、高潔、曠達、疏放和自然淳樸之美，有一種催人奮起的陽剛之氣。
所選詩、詞，曲是從範曾大量的同類作品中選出的精粹之作。這些作品或描寫祖國名山大川的秀麗風光，或謳歌古代賢哲的崇高氣節，或記載他與當代各界人土的交往和友誼，都寫得情真意切，妙語連珠。他在《登黃山天都峰三十六韻》中寫道“攀登近絕頂，路陡更倥惚，後路早巳斷，前行見大勇”；又在《登天都示玖文同誌》中寫道：“險絕方知山勢妙，危臨應見品行高，攬懷俯瞰人間世，顧我攀登莫畏嘲”。他對人生的理解，實際上也是他生活的真實寫照。
（原載1986年11月7日《中州書林》）
雜文與詩的聯姻
——讀王懷讓雜文集《今夕是何年》
“嫁接”一詞起源於植物學。因為嫁接存在優勢，文學上亦不斷有嫁接和聯姻的現象出出現。雜文能否與詩聯姻？似乎很難。可現在巳經有人在這塊田原上播下了花種。
—一這是我讀王懷讓雜文集《今夕是何年》的第一印象。
雜文慣於理性取勝，雜文集的取名也常常富於理性色彩。而《今夕是何夕》是詩的佳句，帶給人的是美好的遐思。封麵呢，又與書名相得益彰，打破了以往雜文集封麵設計的模式。一彎巨大的乳黃色的上弦月，高掛在湛藍色的夜空。人間天上都是醉人的藍。裏麵包含著什麼？任你海闊天空去想象吧。
這隻是表麵，關鍵應該取決於內容。讓我們看看目錄。集子共分四輯：“在曆史的風景線上”、“今夕是何年”’、“當你有了第一根白發”、“再多一點靈氣”。輯輯儲滿詩意！
作者是一位有影響的中年詩人，他的充滿激情的政治抒情詩曾打動過眾多的讀者。由於社會責任感的驅使，近幾年，他揮筆寫起雜文來。詩人自覺運用詩人優勢寫雜文，顯示了與眾不同的追求。
縱觀《今夕是何年>，文章的風格是多樣的，有的犀利，有的幽默，有的樸素，有的機智；有的開門見山，一語中的，有的則構思巧妙，曲徑通幽。作者運用廣博的知識，旁征縛弓，使文章具有較強的可讀性。但這些很難說是這本集子的獨到之處。因為這些特點在不少雜文家的作品中也可找到。有一點，這是筆者感受最深的一點， 即集子裏不少文章顯示出的冷峻的思辯與熱烈的抒情融彙一起的嚐試， 則在別的雜文集中很少看到。它給人帶來了藝術的新鮮感．
試看下麵的文字：“自由，是魚兒在江河中暢遊。自由，是鳥兒在天上飛翔。自由，是輪船在大海中航行，自由，是火車在鐵軌上奔馳”。（《關於“自由”的斷想》）一連四個排比，完全是詩的語言，然而作者是在講述一個常識性的而不少人又說不清的道理：什麼是“自由”。再錄一段：“貓耳洞在傾聽。清晨，它傾聽著天安門廣場上五星紅旗冉冉上升，晨風中那嘩啦嘩啦的歡笑聲；夜晚，它傾聽著長江和黃河在十億人民的心中流過，那祖國前進的腳步聲。貓耳洞，中國的耳朵！”（《貓耳洞在傾聽》）多象一首優美的散文詩，可實際是作者在為一本新書《貓耳洞日記》寫短評！象這樣的例子，還可以舉出許多。
王懷讓的雜文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和濃鬱的生活氣息，如同他的詩歌，從不無病呻吟。他的題材都是從生活中得來，文風樸實，毫無書生氣。如《對“研究研究”的研究》、《東道主的派頭》、《“塗鴉”與國際口味》等篇，一針見血，直陳時弊；《今夕是何年》、《當你有了第一根白發》、《寫好你的墓誌銘》等篇，規勸誡喻，一脈情深。無論鞭撻，褒揚，勸諭，都滿懷一腔赤誠，使人受到感染和啟迪。
我們的時代需要雜文。
《今日是何年》是初具繁榮的雜文園地裏的一技異葩。相信它會受到讀者的注目和喜愛。
（原載1989年11月4日《河南日報》）
她走上藝術的不歸路
近讀書法家胡秋萍女士《但求翰墨溢心香》一文，當我讀到“隨著歲月的綠葉一片片的飄落，我越來越深刻地感到，能有一件事讓我終生為之癡迷，則人生足矣”的句子時，不禁從內心深處為她叫好。我想起清代文人張潮在其名著《幽夢影》中的一段話：“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喬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這是人生的一種境界。這種境界並非人人都能悟出，人人都能具有。因為癖好和癡迷常常與寂寞為伴。
這就是胡秋萍。
由此，我們可以更好地理解她做出的選擇：甘願放棄在名報當編輯記者的優厚待遇，去做一個寂寞的職業書法家。因為書法，已經讓她終生為之癡迷。
胡秋萍對於書法的熱愛和癡迷已經深入骨髓，與她的生命融為一體。這種選擇給她帶來了莫大的幸福，也帶來了莫名的痛苦。她已背負起沉重的書法十字架，不停地去尋找和發現新我，像一位虔誠的聖女。
2002年伊始，有著金字塔外形的河南博物院舉辦了一個引人注目的活動：胡秋萍書法藝術作品展覽暨《胡秋萍書法藝術》作品集的首發式。省委常委、宣傳部長孔玉芳參加了開幕式並細致觀看了所有展品。著名書法家張海、王澄、周俊傑，著名作家南丁、田中禾、孫蓀、張宇以及各界人士數百人參加了開幕式。
展覽帶給人的感情衝擊是巨大的。驚喜、驚歎、驚愕、驚訝，各種表情，因人而異。站在大家麵前的，仍然是人們熟悉的，有著謙和微笑和儒雅之風的胡秋萍，但展現在大家麵前的她的近百幅新作，因其更加張揚更加個性化的線條造型，汪洋恣肆的情感律動，使熟悉她書風的朋友們幾乎都感到陌生。大家都在心裏反問：這是胡秋萍嗎？然而，每幅作品的落款“秋萍”二字又是那麼熟悉，讓你無法懷疑。
胡秋萍在勇敢地否定自我，超越自我。這一點她在一年前河南省書協推出的墨海弄潮百人集之一的《胡秋萍書法作品集》中已經做了預演。一本薄薄的隻有兩個印張的小冊子，能量卻不小，引發了一場蔚為壯觀的辱槍舌劍。讚揚者有之，責難者有之，同好間私下議論者有之，鄭重其事撰寫文章登在書法刊物上有之。雙方各執一詞，代表當代兩種截然不同的書學理念，從中可以看出書法界對她的關注。正像王澄先生在她的作品集的序言中所指出的：“（她對）以王鐸為基調的、能充分展示其傳統功力和承接關係的行草書，早已駕輕就熟，但她並不願意輕車熟路地走下去，而是頗有激情地做著新嚐試，盡管這種嚐試會有幾分風險，更有可能遭到一些人的非議，但她顧不了這許多，因為她有一顆忠於藝術的癡心。她懂得，在藝術的探索中，即使失敗，也帶著幾分悲壯，其過程本身便是一種價值和收獲。”她在藝術探索上義無反顧地走上了一條不歸路。這次展出的作品（包括收入其作品集的作品）風格，比她一年前走得更遠，也更全麵地展示了她的追求。她以忐忑不安的心情接受同行們及各界人士的批評。
隨之舉行的研討會再一次印證了王澄先生的話。十幾位藝術家、作家先後發言，對她的探索精神給予了熱情的首肯。藝術家是真誠的，他們在熱情肯定的同時，談了各自不同的看法，其中也包括“非議”。
大家太熟悉她的王鐸書風了。她曆次入選國展和獲獎的作品，都是這種書風。但她並不是一個書奴，她並非在重複王鐸，在學習王鐸的基礎上，她的作品已經融入了不少她自己的東西。可以說，她是書法界公認的寫王鐸書風成功的一位書法家。為什麼要變呢？很多老一代書法家不是一輩子都在寫一種書體嗎？她不是在自尋煩惱，她有更高的追求。如果說，在很長一段時間書法是她的生命的一部分，那麼現在，書法已成了她生命的全部，她的喜怒哀樂都在書法裏。她要用屬於她自己的語言體係去表現她生命的律動。“王鐸書法為我最初的學習提供了直覺與遠古的參照。但我不能做寄生蟲，永遠地寄生在王鐸身上。我們畢竟是隔代的人，不同的時代，不同的生活環境，不同的文化心理需求，帶來不同的藝術審美追求”。——對於她曾長時間醉心的王鐸書法，胡秋萍作如是觀。
有人說她的新作明顯受流行書風的影響，對此她十分清醒：“受流行書風的影響，是生活在這個信息時代的人在探索中無法避免的事情，當然最終要剝去趨同的蓑衣，顯出個性的本真，才會有其藝術價值。”可以說，沒有流行書風，不可能有胡秋萍今天的探索。流行書風的一些優秀代表書法家的書學理念與實踐，給了胡秋萍深刻的啟迪。我們從她對民間書法的吸收和更加個性化的線條表現，以及對墨色、紙張、幅式的選擇上，都可感受到這一點。但是，正像我們從她的新作中仍能感受到王鐸的某些精神和技法一樣，她對流行書法家的態度也是有選擇地吸取，並非全盤接受。
胡秋萍的新作呈現給我們的，是她過去的作品中所不曾有過的更加豐富更加完整的精神世界：既有響徹雲霄的淒然呐喊，又有山澗溪流似的細語低歎；既有奔騰不息的波濤翻滾，又有溫柔纏綿的柳絲拂麵……一個成熟知識女性熱烈奔放而又細膩質樸的心靈世界，一覽無餘地展現在我們麵前。我們好像感覺到生命的呼吸，它是那麼的真實。更為可貴的是，她在嚐試著運用隻屬於她自己的書法語言去表現，不事雕鑿，自然天成。
她沉浸在創作帶來的特有的驚喜和幸福之中，同時，又陷入不被理解的隔膜和痛苦之中。
展覽之後，她很長一段時間未再創作，更多的是在讀書、臨池、聽音樂、旅行、思索，間或寫點舊體詩。她的愛好頗為廣泛，最突出的當屬上述幾項。讀書和聽音樂是每天不可或缺的事情。讀書使她心靈升華，也使她找到最適合表現的文字內容。聽音樂常常激發她創作的衝動，她不少得意之作就是在音樂聲中完成的。我們可以從她書作和諧的節奏中感到一種音樂美。她本身就是一名歌手。幾年文工團員的經曆加深了她對音樂的理解。她喜愛旅行。“讀萬卷書，行萬裏路”，是她很早就立下的宏願，因而她不放過每一次開闊視野的機會。她還是一位有成就的舊體詩人，有詩集《秋歌》問世。她的詩作語言清新，感情真摯，深沉、婉約之中不失豪放與曠達，一如她的為人。
展覽之後帶給胡秋萍的不被理解的苦悶一直在折磨著她。她更多的時間是在思索。經過長久的思索後，她更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她一直酷愛最富個性的藝術。追求張揚個性，是她義無反顧的選擇。她最終聽信並服從了意大利詩人但丁在經曆過煉獄之後發出的忠告——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原載《時代青年》2002年第9期）
開風更待麵壁人
利用參加會議的間隙，我探訪了西安碑林博物館館長，著名文博碑石專家、書畫家高峽先生。
高峽的辦公室就在碑林博物館內的一幢樓房裏，麵積不大，擺設也較簡樸。靠牆的地上和寫字台上都堆放著書。他似乎看到我們在注意這些，不無歉意地說：“裏麵套間有幾個書櫃，都擺滿了。沒辦法，這也許是讀書人的通病。”
我們從他的愛好談起。
除去書畫創作，他一生最大的愛好是買書和讀書。他不抽煙，不喝酒，所有的積蓄都用在買書和買繪畫原料上。高峽算了一下，他的藏書大概有四十幾個書架，上萬冊之多，其中有l／3的書是從古舊書店買的。極左時期，有些名著被定為“封、資、修”的東西，隻能偷著買，偷著看，不敢公開，怕有人告，隻好藏在一個不盛水的水缸裏。
高峽讀書不限於書畫和文博領域，涉獵十分廣泛。中外名著，文學，史學，哲學，包括 西方現代派的繪畫和著作，都是他研讀的對象。
高峽的工作很忙。作為已有900多年曆史、入藏碑石3000方、被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列為世界50個重要博物館之一的西安碑林博物館的館長，他的忙碌是可以想象的。每天都要處理館內事務，隨時都會接待來訪，陪同重要的外賓和中央領導參觀，參加各種學術會議等等。可是，就是在這樣的工作環境裏，他創作了書畫作品16000餘幅，出版書畫作品集20餘本。他創造了令人驚歎的奇跡。
高峽是一個成功者。剛剛走上工年崗位時，他隻是一個西安美院中專部的畢業生，而今他已是研究員，多所大學的兼職教授。他主編並參加撰寫的專著共有212卷之多，10多次出國訪問，講學並舉辦個人作品展。其作品被人民大會堂、大英博物館、日本美術館等國內外著名博物館珍藏。學術職務頗多：中國書畫家協會副會長，陝西省書法家協會副主席，首屆陝西省青年書法家協會主席等等。作為文化界人士的代表，他還擔負著陝西省政協常委的重任。曾被中央電視台《東方之子》欄目專訪過的難忘經曆，使他榮獲了“東方之子”的美譽。
說起成功的秘訣，他沉思片刻，意味深長地說：“說出來你們也許不會相信，我的一切不是靠天賦，而是靠勤奮。從我參加工作起，我從來沒有過過正常的星期天。我給自己定的原則是星期天不會客，不吃請，堅持了30多年不變。星期天的時間我全部用來讀書和創作。”
16000餘幅作品都是一筆一畫寫出來畫出來的，這該用去高峽多少時間啊！誰會想到，這其中的絕大多數作品全是高峽利用星期天完成的呢？聽了高峽的介紹，敬佩之情油然而生。珍惜時間就是珍惜生命，最充分地利用時間無異於在最有效地延長生命。這是高峽的成功之道，也是他的養生之道。高峽在事業上取得了成功，他的青春也得到了延伸。他雖已50多歲，但看起來要比實際齡年輕得多，因為他一直保持著年輕的、進取的、與時間賽跑的心態。
為了不被打擾，高峽一到星期天就把自己鎖在家裏。賢惠的妻子十分理解和支持丈夫的選擇。星期天一早，妻子主動回娘家。先把丈夫的中餐準備好，然後把家門一鎖，走人。這樣的生活幾乎是雷打不動的。高峽的午餐很簡單，幾張油餅，一盤小菜，一杯清茶而已。
一整天時間，高峽沉浸在隻屬於他個人的極樂世界裏。由於住房麵積不大，大幅字畫都要在床上創作。長期用一種特殊的姿勢，腰脊都變了形，然而他依然樂此不疲。
“如果把用過的宣紙連起來，應該比馬拉鬆路程還要長。”回顧創作生窪，個中艱辛，隻有書畫家本人知曉。
說起當前的書法現狀，高峽用“新的戰國時期”來形容。“哪個能經得起曆史的考驗，還需要時間來驗證。好的書法既有傳統，又能張揚個性。現在有些個性化的東西沒有深度，粗看可以，細看不行，韻味不足。根源是沒有基礎，所以不耐看。”
對於河南的當代書法，高峽讚美有加：“河南書法實力派多，有悟性和靈性，相比之下，陝西要差一些，文化素養不如河南。”
高峽還告訴我們，他不迷信名人。他常買一些無名之輩的書，包括一些兒童畫，從中能悟出不少道理。他的作品曆來都是張揚個性的，因而也曾被人稱為“怪”。特別他那些極具探索精神的現代派作品，更是別具一格，贏得不少愛好者和收藏家的青睞。
臨別，高峽陪同我們參觀了碑林。西安碑林，是中國最大的碑林。自北宋哲宗元祐二年（1087）起，這裏開始成為曆代碑石、墓誌等刻石的收藏地。曆經千年滄桑、數朝更替而藏石不輟，幾乎囊括了各個時代最有代表性的刻石，因而享有“書法藝術的故鄉”的美譽，是海內外書法愛好者心中的聖地，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遊客慕名而來。我看到路邊有關於申報世界文化遺產的宣傳標語；就向高峽詢問。他說：“西安碑林是和河南龍門石窟同一年申報的。龍門石窟批了，碑林沒有通過，主要原因是周邊環境不過關。這個問題已引起省市各級領導的重視，但整改需要一定的時間。我們並不灰心。我相信，不遠的將來，我們一定會圓這個夢，西安碑林一定會進入世界文化遺產名錄！”高峽堅毅的目光和語調，令人感覺到他對這座東方藝術寶庫的深沉的愛。同時，正因為愛之深切，難以掩飾的遺憾之情，也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來。
我們跟隨高峽，走進了6個碑廊、7個碑室、8個碑亭和1個大型的石刻藝術陳列室，欣賞了聖哲的浩瀚石經、秦漢文人的古樸遺風、魏晉北朝的墓誌精華、大唐名家的絕代法書、宋元名士的尚意筆跡、明清兩代大師及皇族貴胄的筆墨情趣。在瀏覽中，高峽不時做些講解和點評，使我們在欣賞之中又多了一些了解。我們在石刻室的昭陵六駿大型浮雕前驚歎不止。這是唐太宗李世民為紀念他征戰沙場時所乘的6匹建功立業的戰馬而昭令雕刻的。造型逼真而傳神，堪稱浮雕藝術的千古傑作。遺憾的是，其中兩件不是原作，原雕現存美國賓西法尼亞大學博物館。
高峽多才多藝，不但在書畫創作和學術研究上有突出成就，同時還是一位舊體詩人，詩作不時見諸報端。他在西安碑林900周年筆會上曾賦詩一首：
豐碑九紀列藝臻，華雨石林萬方森。
墨散幽香醉遊客，拓傳清韻醒世淳。
哲思一語驚天地，筆潤千鋒動鬼神。
心畫專舒皆君馭，開風更待麵壁人。
藝術貴在創新，貴在與時俱進。我們生活在一個充滿浮躁的社會環境中。顯而易見，心態浮躁、耐不住寂寞的人開不了一代新風。“開風更待麵壁人”。我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屬於真正的“麵壁人”，但我確信，堅持30多年如一日不過星期天的高峽應該是其中之一。
（原載《時代青年》2002年第11期）
流淌在字裏行間的溫馨與愛
南丁先生是河南文壇一位德高望重，成果豐碩深受作家和讀者愛戴的老作家。曾長期擔任省文聯領導，是文學豫軍的領軍人物。他從1950年涉足文壇，至今已走過半個世紀的曆程。《南丁文集》收錄作者在各個時期創作的不同體裁作品200餘篇，160萬字，分小說卷《亮雨》、散文卷《采鎢》，隨筆卷《暈眩》，詩歌卷《山崖》、評論卷《微調》。文圖並茂。每卷均收錄作者大量珍貴照片，內容涵蓋作者的成長足跡，家庭生活、創作艱辛、文友親朋、文壇紀事。《南丁文集》無論從內容和形式上講，都可稱之為一套精品圖書。它是省直作協成立後，為老作家辦的一實事，是河南文藝出版社品牌興社的一個重要成果。《南丁文集》的出版，也是2006年河南文藝界的一件大事。
幾點膚淺的讀後感：
其一，它的文獻價值。這一點，不少朋友都有同感。鑒於南丁先生在省文聯長期工作的獨特經曆，這些經曆在他的著作中都有呈現，包括對新中國曆次重大事件的回憶，對河南老、中、青三代作家的描述和評論，等等。研究河南當代文學發展史的人，不可不讀。再者，《南丁文集》是南丁創作的集大成，熱愛南丁的人，或有誌於南丁個案研究的人，不可不讀。
其二，流淌在字裏行間的溫馨與愛。南丁是一個有著強烈社會責任感的作家，他對人民的深情，對生活的熱愛，處處在他的作品裏流露、閃光。南丁青年時代遭遇生活的坎坷與磨難。但他始終以樂觀、達觀的態度對待生活,從事創作。讀他的作品，不時會受到真誠與愛的感染，久久難忘。我尤其喜歡南丁後期的散文，不少作品渾然天成，藝術上已達爐火純青之境，平易包涵奇崛，樸素透出真情。與蘇金傘晚年的詩作異曲同工。
其三，對後學與後生的提攜。收在評論集《微調》中有近30篇序言，有為小說集、散文集、詩集作序，也有為雜文集、曲藝集作序。南丁象一個辛勤的園丁，為一些鮮豔的和不夠鮮豔的野花培土、澆灌。我隻是一叢野草，亦有幸受到南丁先生的栽培。南丁為我的散文詩習作《男人的心跳》賜序“與詩人的心跳諧振”。他的序給了我莫大的鼓勵和信心。南丁的評論不是枯燥的說教，常常用充滿詩意的散文筆調來寫，給人以親切感。因為他原本就是一位詩人。他的文學生涯發端於詩歌創作。
（在《南丁文集》首發式暨南丁文學生涯56年研討會上發言。原載2007年1月25日《大河報》。《南丁文集》（五卷本），2006年12月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東方豔後》顛覆以往文學圖象
在北京最美的季節，紅葉爛熳的秋季，和各位評論界及媒體的朋友一起，研討侯鈺鑫先生的新作《東方豔後》，十分榮幸。河南曆史悠久，文化積澱厚重。河南文藝出版社曾出版了一係列優秀的曆史小說，如二月河《康熙大帝》、《乾隆皇帝》，孫皓暉《大秦帝國》，及《大宋遺事》、《1644帝星升沉》、《越王勾踐》、《聖哲老子》等，構成了我社的曆史小說方陣。而《東方豔後》的出版，更增加了我社曆史小說的分量，並且具有最為獨特的意義。
《東方豔後》的故事主要發生在中原。商王朝的輝煌和突然消亡有很多謎團，在曆史上商朝顯得神秘。侯鈺鑫先生下了很大功夫，查閱了很多史料，又多次到殷墟考察。《東方豔後》成功地顛覆了大眾對殷商滅亡及紂王、妲已等曆史人物的傳統認識，改變了紂王、妲已和薑尚等被妖魔或神化的曆史，把他們還原成了一個個血肉豐滿的曆史人物形象，並對殷商的滅亡有了更為合理的解釋，使我們對中華民族的上古史有了更深入的認識。從某種意義上，《東方豔後》是對已有曆史的修正，也是對曆史的演繹。這個意義很獨特。作家下這麼大工夫，如此認真的藝術再現商周的曆史變遷，填補了文學創作上的空白。以前，一般讀者大多通過魔幻小說《封神演義》，來了解商朝末期的曆史，現在有了《東方豔後》新的視角。《東方豔後》將薑子牙請下神壇，將蘇妲已救出妖壇。
我社一直在關注著《東方豔後》的創作。得知有關信息後，很快與侯先生約定了出版意向。今年春天，侯先生創作完成，我們看到了《東方豔後》的全貌，令人振奮。全書洋洋50萬字，大氣而厚重。一部難得的佳作。商周的曆史，除了甲骨文及《尚書》、詩經》中的一些零星的文字外，可信的記載少之又少，這就使得對這段曆史的描寫具有極大的困難。那時人們的吃穿住行究竟是什麼樣子？典章製度是如何製定和執行的？風俗人情與今天有何不同？大量的細節描寫怎樣來鋪排？這些基礎性的研究，花費了侯先生很多精力和時間。況且作品中還有六十四卦、河圖洛書等大量的曆史文化方麵的知識。更難的是為蘇妲已翻案，改變了妲已禍國妖魔的形象，把她塑造為一個忍辱負重，為匡扶天道而獻身的另一個“西施”，徹底顛覆了以往的文學圖象。他的顛覆，有可信的史料依據。所有這些，將會引發讀者們的閱讀興趣。
我們在圖書裝幀設計等方麵作出了努力，以確保《東方豔後》的出版質量。效果如何，還要接受市場和專家們的檢驗。
侯鈺鑫先生是河南省現任專業作家中，創作長篇小說最早的作家。他的《好風好雨》、《好爹好娘》、《好家好園》等“好字係列”，在全國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東方豔後》將是他創作生涯的一個新的起點。今天，中國作家協會創研部、文藝報和河南文藝出版社聯合主辦侯鈺鑫先生的長篇曆史小說《東方豔後》研討會，既是對侯先生作品難得的個案研究，同時，也會涉及當前曆史小說創作出版的一些共性問題。研討的成果，將惠及整個長篇曆史小說的創作和發展。
（在《東方豔後》研討會上的發言，原載2007年12月1月《文藝報》。）
《找黨》：一部催人向上的書
在兩個月前拿到《找黨》這本書的時候，非常興奮。凡是閱讀了本書的有關人員，都不約而同地認為《找黨》是一部難得的好書。在這個時期出版這本書也恰逢其時。我們把它作為黨的87歲生日的獻禮書來做，也是作為重點書、作為“五個一工程”候選圖書來做的。
感謝何雄書記對這本書的裝幀設計做了精彩點評。這本書無論從裝幀設計還是在印刷各個方麵，我們都是作為重點圖書和精品圖書來對待的。美編劉運來在設計這本書時是下了功夫的。新華二廠也把它作為重點書來印製的。所以說，整個書的裝幀設計和印製都是高水平的，也得到了廣大讀者和專家的認可。
我認為《找黨》這本書有這麼幾個特點：
一、它是一部緬懷前輩的書。它所寫的這些人物，都是我們的前輩，有老一代革命家，也有老一代軍事將領，他們為締造新中國和建設新中國都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書中的這些人物，作者以滿懷深情的筆觸對他們進行謳歌和讚美，使我們重溫了中共這幾十年的奮鬥曆程。
二、這是一部讀起來讓人倍感親切的書。為什麼呢？一是這些革命先輩大多數是我們河南人，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包括為河南的解放建設做出了突出貢獻的人。有些內容對於河南的中老年來說是非常熟悉的，像許世友、李德生、吳煥先、彭雪楓等，對這些英雄人物耳熟能詳。那麼對於青年一代，可能會比較陌生一些。而這些人物，是我們河南人實實在在應該永遠銘記的人。作者通過第一手的采訪，通過很多珍貴的史料，把他們進行栩栩如生的文學再現，使我們閱讀起來不感到枯燥。作者本人就是一位作家，他有相當的藝術修養，不是用一般敘述，而是有很多生動的故事、細節，所以我們感到非常親切，很受感動。不少讀者看了以後，感動得流下了眼淚。因此，這本書既有很強的思想性，也有很強的藝術魅力。再加上敘述的是我們身邊的這些前輩，又是我們的老鄉，就使我們讀起來倍感親切。
三、這是一部催人向上的書，也可以稱之為一部別具一格的勵誌書。這部書為什麼適逢其時呢？因為當前缺乏這一類的書。現在的圖書市場，充斥了一些所謂比較時尚的書（當然我們不能批評這一類時尚的書），像這一類催人向上的讀物相對來說少一些。所以，非常感謝何書記和各位團省委的同誌，把它作為青少年的優秀讀物來對待。而且今天又舉辦這樣高規格的研討會。我覺得這部書的確是一部催人向上的優秀讀物。
《找黨》這篇文章，即深刻地揭示了主題。像董老在引導錢均入黨之時，就用大雁來做比喻：為什麼大雁在飛翔的時候要排成人字，為什麼要有一個領頭的雁？這其中就有一個很深的人生哲理。我們作為一個人，首先是一個自然人，但同時又是一個社會人，又是一個追求精神的人。哲學家曾經把“我”分為三種層次：一個是肉體的我，就是作為一個自然人；一個是社會的我，他要從事社會活動；再一個是精神的我。如果追求不朽，必須成為精神的我，才能成為不朽的人，那就是要為整個人類做貢獻。
現在很多青少年，對人生觀、對追求還不是太明了。要想做一個更有意義的人，就應該有崇高的理想，不能隻為自己生活。老一代革命家就是這樣，像烈士寫的：“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難，我們願把牢底坐穿！”他們這樣做是為什麼？是為下一代，是為了子孫後代！他們不僅僅是為了個人生活。現在很多人僅僅是為了個人，不擇手段地為了名和利。像這樣的人，我覺得就沒有崇高的理想，就應該從我們老一代革命家身上來汲取智慧和營養。一個人在青年時代如果沒有正確的人生目標，那麼他很可能在生命的最後會有遺憾和惋惜。所以，我覺得這部書對廣大青少年讀者來講，的確是一部很好的勵誌書。
（在紀實文學《找黨》研討會上的發言。原載《創新出版》2008年第3期。《找黨，昨天與今天的紅色記憶》，孔祥敬著，2008年7月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以讀故事的方式親近開封
在第27屆開封菊會即將開幕之際，170萬字的《開封故事》叢書正式出版了。這是開封文化界的一大盛事，快事，可喜可賀。
為在菊花盛會期間，向來自四麵八方的貴賓提供一份文化厚禮，作家、開封市委宣傳部高樹田副部長親任主編，成立了一個優秀的寫作班子，在相當短的時間裏，完成了這部大書的編寫。
為實現這套書的如期出版，出版社全力以赴，抽調了幾名精兵強將，倒計時安排編校流程。幾個編輯天天象打仗一樣，前後一個月裏犧牲了寶貴的業餘時間，且常常加班至深夜，克服了諸多困難，終於在預定的時間裏完成了這套書的出版。從接稿到下廠付印，170萬字的書稿，一個月的時間完成申報選題、三審三校及印裝等工作。這個效率，在我社曆史上也是極為罕見的。“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今天的首發會，從某種意義而言，也可稱之為編著者與出版者舉辦的慶功會。
開封物華天寶，人傑地靈。作為七個朝代的皇城根兒，這是一個承載了太多故事，見證過太多曆史的地方。這套書名叫《開封故事》，分《曆史故事》、《名人故事》和《傳奇故事》三卷，讓人覺得既親切，又溫暖，一下子拉近了我們與那些杳渺的曆史煙雲的距離。這樣的書名以及相應的寫作定位，讓我們麵對這座曆史文化名城，麵對它數千年的曆史積澱，汪洋大海般的豐厚物事，杳不可追的興衰更替，不再覺得高不可攀，深不可測，無從打撈；而覺得它是可以觸摸，可以貼近，可以徜徉其中，可以象聽外婆講故事一樣地，津津有味地傾聽、咂摸，細嚼慢咽；從而感受一個真實、豐滿、人格化了的開封。它以講故事的方式娓娓道來，讓人以讀故事的方式感受曆史，以讀故事的方式親近開封。
這套書全麵、係統、也相當完備地介紹了開封的曆史和文化。這塊土地上的邊邊角角，凡是有影響、有價值的曆史、人物和故事，都被打撈幹淨，收羅在這套書裏。遠至夏商周，先秦，秦漢，魏晉南北朝，直至唐宋元明清，乃至近代；皇帝名臣，文人騷客，草莽英雄，宮闈爭端，兵戈征戰，名流軼事，典故傳說，民間故事……都能在這套書裏找到出處。一套內容厚重的書一—不僅是它形式的厚重，洋洋170萬言；它的內容，它所表現的宏大主題，它力圖全方位呈現一座曆史名城的曆史麵貌與文化品格，同樣厚重。這套書對於介紹開封，宣傳開封，讓世人真正全麵了解和認識開封，有著很高的價值。它將成為開封的一張名片。拿到這張名片，也就接通了開封的曆史與現實的暗鈕。
寫作方麵。這套書最有價值的部分，在於它既再現了大的曆史輪廓，也充滿了鮮活生動的曆史細節。既有曆史眼光，也有現代關懷。以敘事為主，讓故事本身說話，也有適度的議論感慨。敘事簡潔、明朗、有力。可見編著者鮮明的敘事立場與嚴謹的曆史態度，欲“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式的文化追求。在寫某一段曆史，或某一個人物時，或力求呈現其全貌；或隻抓住其最傳神，最有個性，最具曆史光輝的一點，以一個意蘊豐富的曆史切片，讓讀者領略其深厚的曆史意味。不論哪一種方式，都能讓人感受其人文蘊涵，或見出人物風骨，從而印象深刻。這套書雖然在篇幅上堪稱大部頭，看起來有點讓人望而生畏，讀起來卻絕不會有枯躁無味之感。它內容豐滿，包羅萬端，隨便從哪一個故事開始都可以讀起，從哪裏讀都可以感受到趣味，感受到“故事”，感受到曆史的體溫與心跳。
（在《開封故事》首發式上的發言。《開封故事》（三卷本），2009年10月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獨辟蹊徑 視野開闊
一一讀周俊傑《書法美學論稿》
近讀周俊傑先生著作《書法美學論稿》，第一感覺便是“重”：首先是書的沉重，大16開本，32個印張，全用銅版紙印刷，書的重量可想而知，象捧起一塊不小的石頭；伴隨著閱讀，又感到內容的厚重，這是周先生近30年來書法美學論文的合集。該書的一大特色是文圖並茂，書中有大量的彩圖，包括書法及中西方繪畫，不用銅版紙，印刷質量則難以保證。
我有一個讀書習慣，即在閱讀一本書時，喜歡把同類書或文章找出來一並翻閱，這樣既可集中學習某一專題，又可發現該書與其他同類著作的不同點。
中國古代有美學存在，但沒有美學的學科。作為一門學科，美學是泊來品。中國現代書法美學發端於民國時期的美學家鄧以蟄、宗白華、朱光潛等人。鄧以蟄是清代碑學大師鄧石如的嫡傳後裔，留學日本、美國，從30年代就著重研究書法、繪畫美學，引起國內外學術界矚目；宗白華從小跟柳詒徵學習過書法，後赴德留學。他們歸國後均較早在中國大學中係統講授西方美學”，有“南宗北鄧”之聲譽。鄧以蟄在其《書法之欣賞》一文中，說“書法是純美術”，“為藝術之最高境界”，“完全出諸性靈之自由表現”。它被後人認為是五四運動以來從美學的高度研究書法藝術的一篇重要論文。宗白華則從審美心理、欣賞的角度闡述書法：“中國的書法本是一種類似音樂或舞蹈的節奏藝術。它具有形線之美，有情感與人格的表現。它不是摹繪實物，卻又不完全抽象，如西洋字母而保有暗示實物和生命的姿式。中國音樂衰落，而書法卻代替了它成為一種表達最高意境與情操的民族藝術。”（《中西畫法所表現的空間意識》1935）朱光潛從另一角度來評論書法，其《藝文雜談》說：“書法可以表現性格和情趣，不但是抒情的，而且可以引起移情作用。”林語堂是位中西貫通的學者，他的論書觀念最為新穎。他在1934年、1936年，分別用英文撰寫出版了《中國人》和《蘇東坡傳》。書中比較深刻地涉及到書法藝術，在世界大文化圈的視野範圍內來審視書法。如“書法代表的韻律”是“最為抽象的原則”。“隻有在書法上，我們才能夠看到中國人藝術心靈的極致”。因此“不懂得中國書法及其藝術靈感，就無法談論中國的藝術”；“書法提供給了中國人民以基本的美學”。（《 中國人》）這些論述與吉光片羽式的話語，反映出“西學東漸”與新文化運動以來的一種反思：書法作為民族文化藝術的國粹，它要生存和發展，就必須從美學的高度給予科學的闡述。然而，局限於當時的大環境，這些學者沒有條件進行更深入和係統的研究，但他們高起點的研究成果，為以後書法美學的建立和發展奠定了基礎。
新中國的書法美學研究起始於宗白華。他於1962年1月發表的《中國書法裏的美學思想》一文（《哲學研究》），是書法美學的專論，在美學和書法界都曾產生過重要的影響。1975年，美學家劉綱紀出版了專著《書法美學簡論》，具有拓荒的意義，也引發了數年之後的全國性的對書法美學的討論。1980年代開始，中國書法出現了20世紀少有的繁榮。繁榮的標誌之一，便是與書法創作同步的書法理論的繁榮。一些大學教師、文化學者及書法工作者，加入到書法美學研究的行列，甚至包括一些外籍華人藝術家。近30年，共出版了30餘部書法美學專著。按出版時間先後，有金學智、熊秉明（法）、蔣彝（美）、葉秀山、宋民、陳廷佑、周俊傑、肖元、陳振濂、韓玉濤、邱振中、薑澄清、陳方既、莊天明、徐利明、毛萬寶等，影響較大的是陳振濂、周俊傑、薑澄清、金學智、熊秉明等人。除此，日本學者河內利治也出版了研究漢字書法美學的專著。
在這一長串名單中，周俊傑是較早參與書法美學研究的，他最早的論文《書法藝術性質談—兼評［書法美學簡論］》，寫於1982年冬天。由於有深厚的學養支撐，首篇論文出手不凡，直抵書法藝術的堂奧。他認為“書法藝術，就其實質看，是一種充分發揮意象的表現藝術，它的美學原則是單純的形式美。”“它是純東方式的、極富於表現個性的藝術。”“從整個世界藝術史來看，書法藝術是世界藝術史上抽象藝術的前驅，我國是抽象藝術的故鄉和發源地。在我國兩千多年前就有了以書法為代表的，極為成熟的抽象藝術，而西歐在忠實地描繪客觀形體幾千年後的近代，才出現了以‘意象’、‘表現’為其宗旨的各種抽象主義流派。抽象藝術是客觀存在，承認它並不可怕，它也不為資產階級所專有。我們可應把此視為民族文化的驕傲。”既有對先賢的繼承，又有高屋建瓴的真知灼見，這在當時理論界尚較保守的背景下，其求索勇氣尤顯可貴。此文一發而不可收，接著，周俊傑發表了一係列美學論文，1990年結集為《書法美探奧》，由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