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30年來已出版的美學專著，除個別涉嫌抄襲拚盤外，大多則各有側重，各具千秋。周氏著作與之比較，顯示出與眾不同的個性與特色：
其一，不重複別人，而是獨辟蹊徑，有所發現，有所建樹。如編入上編首篇的《書法藝術—主體精神手稿》，從立意到論述，都充滿新意，給人以啟迪，是在其他同類著作中所看不到的。周文從“書法藝術的表現對象”“書法藝術與主體精神”“作為符號的文字與主體精神”“主體精神源於主體的社會實踐”“敏銳的審美直覺與主體精神”五個方麵展開，充分論述了主體精神對於書法創作的不可或缺。周俊傑認為，宗教以信仰、哲學以理性征服人類，應該說二者均在人世間起到了安撫靈魂的作用。但僅有科學無法使人類更好地協調和生存。必須有藝術！感性與理性完美統一的藝術，不僅可以使人的鬱結情緒得到最大能量的宣泄，並且可以將人的主體精神提到一個高昂的、充滿進取和充分肯定主體的美的極致中去，無論是創造和審美均如此。這裏所說的“主體精神”，是指書法藝術家生命的本質一創造精神。因為藝術家的責任，就是不斷地向人民提供新的、豐富多樣的藝術作品。藝術家不應隻是古代優秀作品複製者一那隻不過是藝術匠人的本分一藝術家的任務就是不斷地超越曆史、超越他人、超越自己。無論書法的創作者或欣賞者，如欲達到主體精神的最大限度的高揚，首先要具有敏銳的藝術直覺能力。藝術美的顯現，總是伴隨審美直覺而發生。
其二，研究的問題不是麵麵俱到，也不追求大而全。他總是選取他最感興題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往往又是書法美學最核心的問題，深入研究，發別人之未發。如同打井，選準井址後，深入挖掘，直到地泉噴湧，凜冽甘甜。收入上編的《書法藝術形式的美學描述》、《美的追問——論書法欣賞》，均可作如是觀。
其三，研究視野開闊，古為今用，洋為中用，在多學科多民族的縱橫比較中探尋和揭示書法美的真諦。自《書法藝術性質談—兼評［書法美學簡論］》始，這一特色始終貫穿他的全部書法美學著作。從《書法美學論稿》一書精選的數以千計不同類型的圖片中，可以看出作者的良苦用心。從中我們也可看出，多種愛好與博學多思，對成就一位書法美學家是多麼重要甚至不可或缺。
作為新時期一位舉足輕重的書法家、書法理論家，周俊傑涉獵的書法理論幾乎是全方位的，史論、書家論、學科構架、當代書法現象述評、論“書法新古典主義”等等，均有建樹，書法美學隻是他理論研究的一支，文字量較之有的學者，也不算太多，但由於其研究視角的獨特性和理論所達到的高度，《書法美學論稿》因其文圖並茂和印刷精美，必將在中國當代書法美學寶庫中占據堅實的一席之地。
（原載2011年9月8日《皖南晨報》）
抒寫世間真境界
一一王澄詩詞集《棚下曲》品賞
近日收到王澄先生題簽惠贈由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的新著《棚下曲》。這是一冊舊體詩詞集，收錄了作者各個時期的作品二百餘首。筆者有幸先睹為快，得以見識作為書法家與詩人的王澄的另一麵豐采。現以點滴心得，就教於王澄先生和諸位同好。
《棚下曲》來自同名詩作《棚下曲》：“不洋不土曰如棚，白架周圍綠頂輕。亦闊亦寬堪望遠，無遮無礙更昭明。紙新墨古胸中意，手敏心閑物外情。樓上文章棚下曲，春風秋雨寄平生。”書名貼切地告訴我們這些作品產生的環境與心境。“春風秋雨寄平生”，一語道破天機。雖然作者認為“寫字人對於詩詞，不可不為，不可專為，多些修養而已”，但他一旦為之，就象他對待書法一樣專注，一樣認真，一樣癡情，一樣成為他生命中不可分離的一部分。作者說“餘非詩人，更非詞人，然情之所至，思之所係，總想一吐，而以詩詞記之，自覺要比散文便捷。”又在不經意中道出詩家三昧。
打開詩集，象跟隨作者回眸一段生命曆程，書家的見解、情趣、行蹤，躍然紙上。透過詩句去領悟一個人的藝術思想，感受他的情感世界和人生態度，比起枯燥的理論文章， 實乃讀書人的一件快事。
伴隨書法家生活最多的，莫過於書法。而關於書法的詩章，占去了詩集相當的篇幅。這類作品，飽含作者豐厚的學養和創作甘辛的體悟，多有灼見。“殘碑斷碣任求之，借得蘭亭入硯池。一洗千年尊帖病，雄渾拙樸寫新詞。”（《魏體行書讚》）王澄早年潛心研習過趙之謙、康有為、於右任，之後發表論文，提出“魏體行書”一說，引起書壇注目。他本人也是這一書體的實踐者。“雄渾拙樸”—語極妙，準確地為魏體行書傳神。而王澄的行書，除去雄渾拙樸，又多了一層飄逸。“月靜天心遠，雲開地氣舒。和平神自古，意到便成書。”（《無題》）這是夫子自道，亦可視為書學格言。其它如《開境界》、《體悟》、《悟道》、《臨池》、《自由人》、《乙醜秋感》諸篇，妙語連珠，均可作如是觀。
詩集收有若幹懷人之作，不多，但讀之難忘。懷母親的共有4首，篇篇佳構。“明窗淨案小書房，父子談棋母坐旁。妙算輕敲無限趣，新茶卻誤幾回涼。”（《母愛》）一幅溫馨的母愛圖。讀之親切場景如同身受，引起感情的共鳴。在母親因病去世時，王澄寫下《悼母》詩：“日月冥冥和淚霰，茫茫大地垂青幔。西沈婺宿思千愁，夜冷慈幃腸寸斷。懿德永懷無盡時，恩情未報有餘怨。蒼天容我守瑤台，膝下堂前常侍伴。”已到中年身為人父的王澄，仍不失赤子之心，對母親的緬懷成為他人格的縮影。“殷殷赤子難收淚．耿介為人報惠泉。”（《祭母》）他的血管裏永遠流淌著母親的血漿。在英年早逝的畫家李伯安的周年祭日，王澄賦詩一首：“群賢會聚自情真，遺作觀瞻念故人。寸紙千鈞心力瘁，十年一劍墨痕新。橫空巨製成青史，曠世丹青鑄畫魂。一曲英詞向天唱，分明經緯亮乾坤。”《畫魂》）“寸紙千鈞”、“十年一劍”是對李伯安的真實描繪，也為同道者樹立了一個奮鬥的座標。
王澄是一位深具文人氣質的書家。琴棋書畫，無所不愛。但這隻是表麵。有兩種文人：一種冠以文人隻是徒有其表，一遇到名利便俗不可耐；另一種文人則表裏如一，文人氣質貫穿在骨子裏。王澄屬於後者。“醉我書房古硯情，新茶細品素琴橫。榮華利祿隨來去，事到無求意自平。”（《古硯情》）此詩可視為他文人情懷的真實寫照。書中有不少追念前賢的篇章，如屈原、黃道周、朱耷、石濤、趙之謙、康有為、吳昌碩、李叔同、黃賓虹……。僅從這些名字，我們即可感受作者的情趣所在和他崇尚的人格。這些都是身具傲骨且在藝術上開一代新風的東方文人的傑出代表。“直起脊梁平起肩，焚香濡墨問殘編。文人情結千斤重，義理仁心未了緣。”（《讀百年文人墨跡》）這便是作者的文人觀。
作者亦是一位自然之子。常孑然一身，或與友人結伴，徜徉於江河山野之間，感受大自然的恩惠。詩集中有多篇歌吟大自然的詩章，清新悅目，語言亦別具匠心。如詞作《相見歡，小溪悠》：“驅車獨自郊遊，蕩沙洲。煙渚臨風、掀起一沙鷗。 野鴨戲，蘆花醉，小溪悠。幾許凡塵、都與付東流。”一幅蕩氣回腸的田園風情畫。這樣的畫麵，隻有心靈與大自然息息相通的詩人才能捕捉得到，才能繪其神韻。我們驚歎詩人駕馭語言的能力。“戲”“醉”“悠”三字極妙。詩人仿佛用了點金術，“著一字而境界全出”（王國維語），與後麵的“凡塵”形成鮮明的對照，令人神往。其它如《煙台海灘》、《搗練子·渡頭》、《山行》諸篇，均有可圈可點之處。
作者歌吟大自然的詩章並非都是輕鬆的，有些則使人讀之沉重。如《玉簟秋·黃河》：“千古黃河萬頃濤，流盡前朝，曆盡狂飆。波翻浪湧黯魂銷，風也飄飄，雨也瀟瀟。 鬥轉星移又大潮，山在傾搖，水在咆哮。國人莫把盛時拋，水複遙量遙，路複迢迢。”黃河既是自然之河，又是象征之河；是真實之河，又是夢幻之河；是曆史之河，也是現實之河。王澄賦予它新的內涵。“鬥轉星移又大潮”，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都理解詩人的特指。“國人莫把盛時拋，”無異於風雨中的一聲驚雷，使人聯想到各自的責任。這樣的詞作又讓我們看到作者身為民族之子的另一麵。雖然有“凡塵”的煩惱，但骨子裏依然是憂國憂民的文人情懷。
清代學人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一書中提出著名的境界說。他認為“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又說“境非獨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辭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以其所見者真，所知者深也。詩詞皆然。”以此說來檢驗王澄先生的詩詞，我們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棚下曲》是一部有境界的作品，而且是在抒寫世間真境界。筆者並不認為王澄的詩詞篇篇珠璣，集中也有一些讀後印象不深的作品。但縱觀全書，佳作疊出，清新之風撲麵。作為一位視書法為生命的書家，揮毫之餘尚能有如此多詩詞佳構，足以令同道者為之刮目。
《棚下曲》還收有10幅作者與詩詞相關的繪畫作品。王澄的書法大家都已熟知，書壇也早有定論。其繪畫作品，筆者還是第一次看到。全用減筆寫意，以少少許勝多多許，與其書法，其詩詞，風格和諧，相映成趣。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該書的版本裝幀頗為考究，堪稱精致，給人以別開洞天之感。合書默念，此書似可總結為五雅：詩雅、詞雅、書法雅、繪畫雅、版本雅。以筆者愚見，對於書畫詩詞愛好者，無論品賞或收藏，該書都是不可多得之物。
（原載2003年7月2日《書法導報》，2003年7月18日《河南日報》）
猛士偉業 仁者德行
——記道友王猛仁
在我的友人中，猛仁稱得上一位道友。既是文友，又是書友。我倆都是中國作協會員兼中國書協會員，令人難忘的是，我們是在相同的兩個年份加入的。1993年，猛仁加入中國書法家協會，我加入中國作家協會；時隔12年之後的2005年，我加入中國書法家協會，猛仁加入中國作家協會。此事令我感慨良久。這是不懈追求與默默耕耘的結晶。對於我倆，好象又有一個看不見的緣。命運中的某些巧合，是很難用話語解釋清楚的。
春節過後，猛仁寄來一部打印的書稿，名為《翰墨拾遺》，並打來電話，囑我寫一篇小序。我欣然應命。我早就應該寫一篇關於猛仁的文字了。溫馨的回憶，猶如展開雙翅的小鳥，在思維的天空徐徐飛翔。
我與猛仁相識於1992年。那時，我在《時代青年》雜誌社供職，從自由來稿中，選發了一篇介紹青年書法家王猛仁的文章。文章見刊後，猛仁到編輯部找我，當麵言謝，並送來幾本他剛剛出版散文詩集。一個言語不多謙和樸誠的年輕人，心中好象有一團烈火在燃燒。他有許多計劃和想法，又不停地用汗水和智慧把它們變成現實。隻有30幾歲，成果已十分驕人，出版了多部個人著作，發表和參展了不少書法作品，主編了一些大部頭的書法集，得到過多項獎勵和榮譽。他的著作中，有三部是寫熾熱愛情的散文詩集，對於書法，我還是一個門外漢，工作之餘的主要興趣，都用到散文詩研究和創作上。結識一位同道，甚為高興。很快，我便推薦和介紹猛仁加人中國散文詩學會。
1994年4月，我和猛仁應邀參加柯藍先生在京主辦的“回答”人生散文詩大獎賽的頒獎活動。活動十分成功。頒獎放在朗誦會上舉行，朗誦者又都是演藝界名人，給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頒獎會後，柯老又邀我們參加在北京郊縣一個草原舉辦的紀念中國散文詩學會成立十周年的活動。因都有工作任務，我們未能從命。我和猛仁在京共同拜訪了一些作家和書法家，記得有姚雪垠、李準、廖靜文、李鐸、劉藝、佟韋、張道興等。我為《時代青年》采訪和組稿，他為他在周口舉辦的一個展覽組稿。幾天的訪問，成為我人生經曆中寶貴而難忘的一頁。此行無形中又加深了我與猛仁間的相互了解和友誼。我們朝夕相處，同居一室，無話不談。我有收藏名人和文友手跡的雅好。閑暇之時，我便請猛仁在我的題辭本上留言。他幾乎是不加思索地寫了一首詩：“夜吟成行日對歌，偶聚京城逸興多，為師為友亦為文，品高樸和是楷模。為幅明老師造像，書奉打油詩一首。甲戌年孟春於京華，猛仁並記。”題詞既讓人欣賞一幅優雅的硬筆書法，感受猛仁多才多藝，出口成章的才華，又能體會他謙虛為人的一麵。他以學生自居，與首都書法界的不少名家都有愉快的交往。
漸漸的，我對書法也產生了興趣，後來竟發展到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我對猛仁的書法也能作出較為理智的評價。他的熔隸簡行為一體的率意書風，與我的審美觀產生了強烈的共鳴。我曾有一章散文詩相贈，談我對猛仁其人其詩其書的感受。現抄錄如下：
徜徉在古樸的園林——贈王猛仁先生
徜徉在古樸的園林。
那是另一種人生境界：都市的喧鬧聲消隱了，代之而來的是清新撲麵的風景。沒有媚人的牡丹。處處是個性鮮明的奇花異草。溪水流淌著真誠，枝頭盛開著鳳韻，花徑邊飄來才情。
在一片迷濛之中，我幾乎速了路。
終於，從熱烈奔放的花卉上，我認出了你的詩；從拙中藏秀的綠葉上，我辨出了你的書；在倔強挺拔的樹幹上，我悟出了你的魂。
用“倔強挺拔”形容猛仁的“魂”無疑是準確的。多年後，他在逆境中用自己的奮鬥和業績雄辯地向世人作出了詮釋。
幾年前，我聽書法界的朋友講，王猛仁被免職了。這使我頗感費解。因為此前他剛剛獲得了周口市十大傑出青年的光榮稱號。怎麼這麼短的時間竟會產生這麼大的變化？後來，他到鄭州找我，心情沉重，問有一篇寫他受到不公正對待的稿子能否在《時代青年》發表？我的答複令他失望，我們發此類稿件一定要有調查，可編輯部沒有人力。此後便多年沒有聯係。
2005年秋天，我因公到周口出差，出發前給猛仁打了一個電話。他很高興。公事之餘，我到他在市文聯的辦公室和寓所參觀。品茶之間，了解到他的近況和幾年來的變化。離開時，我和同事都受到他厚重的饋贈，足足有幾公斤重的精美畫冊和著作。人人喜出望外，豐碩而歸。
幾年不見，對猛仁當刮目相看。他的近況令我欣喜，令我震驚，令我敬佩。他在遭受挫折後的自強不息，顯示出他的成熟，給所有身處逆境的人樹立了榜樣。他又重新回到了市書協副主席兼秘書長位置上，而且又兼任市作協副主席。他在文學書法兩個領域齊頭並進，碩果累累，他創辦多年的東方藝術研究院，對普及和繁榮中國書畫事業作出了貢獻，也贏得了同行們的尊敬。他的東山再起，無形中已為他恢複了名譽。
他的辦公室和寓所都極富個性，大門兩邊和室內都有他龍飛鳳舞的書法。他為自己的書房取名“養拙堂”，可以想見他的追求。他的寓所是一處獨門獨院，三層樓房，且有車庫。樓內有客廳，書房、創作室。他有收藏名人手劄的雅好。他的創作室的四壁，掛滿了裝裱過的名人手劄，特色別具。毫無疑問，從當代中國人的生活水平衡量，他可以稱為一位新貴。可是，他不是企業家、商人，也不是掌握著人權財權的官員，沒有謐用職權的條件。他是一個靠勞動致富的藝術家。他把書畫作為產業來運作。他是一個成功者
談起這幾年的經曆，猛仁有了新的人生感悟，他認為人遭受一點挫折，終生受益，會讓人更加成熟，也會更理智地看待身邊的人和事。他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自信。
《翰墨拾遺》是一部隨筆集。有記述和評價藝術家的文字，也有序跋之類。從中可以看出猛仁的人生觀和藝術觀，對待老師和友人的態度，也可看到他這些年走過的足跡。相信讀過它的人，會受到多方麵的啟迪。
一個當過三年兵的農民，靠對藝術的執著追求和聰明才智，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在事業不斷上升之時，突然遭遇挫折，但他沒有沉淪，默默堅守，最終又東山再起。這便是猛仁走過的路。翻閱《王猛仁自作詩聯書法集》，看到書法家王祥之先生一副嵌名聯：猛士偉業千秋頌，仁者德行萬古傳。自覺甚妙。於是有了本文標題。
2006年3月，於鄭州
（為《翰墨拾遺》所寫序言，該書2006年3月由中國社會出版社出版）
夢回大唐
一─讀《墨韻詩聲·王猛仁詩歌》
這是一部別具特色的詩集，又是一部各體兼具美不勝收的書法集。它使人聯想到詩歌與書法的關係。
詩與書法同屬藝術。詩用語言文字言誌傳情，書法則用線條來表現心靈的律動。有一點是共通的：它們都使用中國特有的方塊字作為載體。可以說，它們是同母兄弟或姐妹，心有靈犀一點通。書法家最喜愛選用的表現內容便是詩歌。詩的高度凝練及詩中穿越時空的意境，是書法家們永不枯竭的創作源泉。
中國的唐代是詩歌與書法最鼎盛的時代，令後人一直無法望其項背。唐詩和唐代書法既是唐代藝苑中的兩枝奇葩，又是中國詩歌史和中國書法史上的兩座高峰。唐代是一個詩的時代。聞一多先生在論及唐詩時形象地說“與其說唐詩，毋寧說是詩唐”。唐代的楷書和草書所達到的高度，至今少有顛覆。還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即唐代詩人與書法的關係。在唐之前，詩與書法是各自獨立的藝術門類，沒有人發現二者之間的微妙之處。從唐代開始，有識之士發現了這個秘密，並開創了一個新的藝術天地。唐代的詩歌和書法作為藝術主體，都具有在創作和審美上的藝術自覺，並有意地將二者融合一起，成為一個完美的藝術整體。詩人兼書家，在唐代不是個別，而是普遍的現象。不少著名詩人，同時也是書法名家，在詩、書兩方麵都取得傑出成就，成為唐代藝苑一道亮麗景觀。宋徽宗禦製的《宣和書譜》所收曆代書家中，屬於唐代著名詩人的就有十幾位，其中有虞世南、賀知章、李白、張旭、自居易、元稹、張籍、杜牧、李商隱等。有的詩人在書法理論方麵也具有獨到的見解，寫下傳之久遠的論書詩。李白、杜甫、韓愈等都有傳世傑作。有的理論著作把詩歌和書法之間的內在聯係在理論上加以確認。孫過庭的《書譜》在論述書法的抒情性時明確指出：“情動形言，取會風騷之意；陽舒陰慘，本乎天地之心。”揭示出詩歌與書法藝術在本質上相同的—麵。書論家張懷瓘進一步提出“兼文墨”的著名論斷。他在《書議》一文中說：“論人才能，先文而後墨。羲、獻等十九人，皆兼文墨。”張懷瓘“兼文墨”的觀點明確地將“文”作為書法藝術的一個不可缺少的內在因素，“文”在書法中占有與 “墨”對等的份量，並且強調“先文而後墨”，“文”又成了書法的基礎和先決條件。張懷瓘的這一觀點，在書法史上有著劃時代的意義，影響深遠。他為文人書法從此成為書法史上的主流奠定了理論基礎。
話說得遠了。回到這部散發著翰墨芳香的詩集。先說詩。顯然，作者呈現出的是包容一切形式的大詩歌觀。書中所收，新詩，散文詩，舊體詩皆有。作者用不同的藝術手段去表現他對生活和大自然的獨特感受。三種詩體並存共榮，是這個時代藝術上多元包容的顯著特征。王猛仁的詩歌創作，亦可視為這個時代文學風景的一個縮影。當然，三種詩體在表現上各有千秋。對於猛仁，三種詩體皆能，根據內容需要順手拈來，散文詩則尤為他的強項。他的作品多半率意而為，不修邊幅，真情流露，少有做作的痕跡。經典意識的或缺，是他的短處，又是他的特色。
作為書法集，難得的異彩紛呈。其中不少書家，都是當代墨海弄潮的健兒，活躍在書壇的明星。可以看出，書家們的創作態度是嚴肅的，絕非通常意義上的應酬之作。詩的形式和內容，都是書家從猛仁的大量作品中自選的，首先在書家的心靈上引起共鳴，為書法的再創作奠定了基礎。這部書雄辯地告訴世人：書法不僅可以表現舊體詩，也完全可以成功地表現新詩和散文詩。它為書法創作提供了更加開闊的藝術空間。這部書也從當下的書壇現狀引發出某些思索，比如，書法的時代感如何體現？何為文人書法？作為一個當代人，一味的去寫唐詩宋詞，寫祖先的遺產，我們的後代會如何去想？
王猛仁不僅是優秀的詩人，他還是一位風格獨具的書法家，其率意書風與詩的風格一脈相承。猛仁的本職工作在書法家協會，寫詩隻是出於雅興。他屬於精力旺盛一族，業餘創作的高產常令某類專業作家們汗顏。兩年前，猛仁的大部頭詩集《一個人的河流》問世，向我索評，因工作太忙，實在無暇為文，僅寫了一首打油詩相贈。現抄之於後。我對猛仁的敬佩之情，盡在其中：散文詩壇情歌手，養拙堂內不倦牛。軍旅生涯鑄肝膽，磨難人生寫春秋。豪放詩篇顯大雅，古樸書風藏靈秀。詩書兩翼翱藍天，如歌年華盡風流！
除去詩人兼書家，猛仁還是一位令人刮目的書法活動家，辦過書法報刊，策劃並成功實施過許多書法活動。通過這些活動，猛仁也與全國各地的書家建立了緊密的聯係，不少人最終成為誌同道合的摯友。這部書便是猛仁與書友們友誼的結晶。
這是一部流淌著書家與詩人之間溫馨友情的書，一部詩書合一的書，一部遠離功利目的的書，一部使詩人和書家都感到欣慰的書，一部打著時代印記的書，一部也許可以流傳後世的書。因此，它的創意尤顯珍貴。
記得有一本書叫《夢回大唐》。除了政治家，最值得夢回大唐的應該是詩人和書法家。
一個偉大的時代，不僅僅隻有經濟上的奇觀，也一定會有文化上的奇觀。筆者無意拔高這部書，但它的確給那些不安現狀的詩人和書法家們提供了諸多寶貴的啟示。
2012年初夏，於鄭州天堂書屋
（為《墨韻詩聲·王猛仁詩歌》所寫序言，該書2012年7月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中原詩人最風流
在報到処的簽名冊上，我寫了兩句話：“中原自古多賢士，隻有詩人最風流”。
這是個人理解，我覺得並不誇張。中原先賢多如天上的繁星，從黃帝開始，因立德立功立言而不朽的政治家、哲人、軍人、科學家、詩人，幾乎各個朝代都有。影響最深遠的，要數民族始祖黃帝，還有老子，商鞅，莊子，杜甫和嶽飛等等。為何說詩人最風流？這與中國的國情有關。中國是名符其實的詩國，詩歌雄踞古代文壇霸主地位近三千年之久。《詩經》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但它不是一般的詩集，它是“經”，列入儒家的經典，最早的五經之一，後來是十三經之一，是國人接受教育的必讀書。《詩經》共收詩歌305首，經專家考證，有100首以上出自中原。出自中原的詩篇，其作者無疑是中原人。令人遺憾的是，《詩經》的作者，大多已無從得知，隻有少數幾位留下了大名。據史書《左傳》記載，許穆夫人是“國風”中《鄘風·載馳》的作者，詩與史合，故可認定。許穆夫人(公元前690 - 630)生於衛國王室家庭，是中原人。她20歲時，遠嫁給許國國君穆公，人稱許穆夫人。因為她寫了《載馳》一詩，不僅被認定為中國古代第一位女詩人，還是世界詩史中第一位愛國女詩人。
從遠古至今，幾乎每個時代都有來自中原的大詩人。先秦的老莊是哲人，也是詩人，他們的著作都可視為古典哲理散文詩的瑰寶。漢代的張衡是既是科學家，又是詩人。蔡琰是傑出女詩人，其代表作《悲憤詩》《胡笳十八拍》，感人至深。魏晉時代的“竹林七賢”，有四位是中原人。南北朝時代的謝靈運、謝朓，史稱“二謝”，創立了中國詩史的山水詩派。庾信則是融彙南北，開一代詩風的大詩人。唐代是中國詩歌的黃金時代，也是各種詩體的集大成，不論古體詩，格律詩，還是樂府詩，都取得了舉世注目的輝煌成就。尤其是格律詩，到了唐人手裏，才臻於成熟和完善。而唐詩自身也經曆了初唐、盛唐、中唐和晚唐的四部曲。在唐詩的四重奏中，每一部樂章，中原詩人都奏出了最強音。初唐有社審言、劉希夷、沈佺期、宋之問、詩僧王梵誌，盛唐有杜甫、李頎、王灣、崔顥、邊塞詩派代表岑參，中唐有新樂府運動倡導者自居易、元稹、劉禹錫、李賀，晚唐有李商隱。這些詩人中，杜甫被尊為詩聖，劉禹錫被尊為詩豪，李賀被尊為詩鬼。在中國的主流意識形態中，聖人的地位最高，這就意味著：杜甫是中國詩歌第一人。20世紀50年代，杜甫被西方人評為世界文化名人。杜甫已不僅僅屬於中原，屬於中國，而屬於全人類。
詩會定名為“中原詩群高峰論壇”，很有氣勢，令人振奮。在參加了首屆“河南詩人年度獎”頒獎典禮並聽了多位評論大家的高見後，頗有感觸。首先向獲獎的10位詩人表示祝賀！評獎結果令我感動，獲獎者包括三種詩體：新詩、散文詩和舊體詩。我看到了一種大氣象。大氣象包含著對唐代詩風的繼承，對各種詩體的包容和肯定。評獎反映了中原詩壇的客觀存在：強烈的社會擔當意識與藝術的多元追求，多種詩體共存共榮。《河南詩人》在辦刊和評獎上，呈現出大時代應有的大氣象，起到了引領時風的作用。謹向《河南詩人》主編楊炳麟先生及他的團隊深表敬意！
“中原詩群”的研討及年度評獎，對於繁榮當代詩歌創作，將是巨大的激勵和促進。“中原詩群”的對象，應有一個明確的界定。除河南本土詩人，在外地出生、長期在河南生活和創作的詩人，在河南出生、成長，後來又到省外（包括海外）生活的詩人，都應作為中原詩群的詩人看待。祖籍河南，但不在河南岀生和生活的詩人，則另當別論。對“中原詩群”的研究，可分古代、現當代兩大部分。兩大部分又可以時間段和詩體詩風再分若幹專題。
（原載《河南詩人》2012年第5期）
守望古風
多年前曾看過一次健強畫展，印象頗深。由於展廳麵積有限，僅展出階段性作品數十幅。這次“寄心閑遠一李健強書畫展”，稱得上大型，作品達150幅之多，各種樣式均有，有巨幅掛軸，八米長卷，也有扇麵小品，寫生冊頁，還有供雅士把玩的器皿畫，蔚然大觀。既有今年的新作，也有近年來的佳作優選。進入展廳，清風撲麵，雅氣襲人，直入心脾。品賞中滋生出惑慨：士別多載，創作成果令人刮目！
對比兩次畫展，心得良多，最大的感受是畫家的孜孜不息，對古風的磐石般的堅守，又能在不變中有變，古風猶存，且現代意識盎然。
健強的古風猶存，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麵：
其一，堅守藝術家的獨立意識和獨立品格。這本來是成就藝術大家的底線。如果沒有這一點，藝術史何來八大、青藤？但在當下社會，人心不古、急功近利幾乎成了各行各業通病的大環境下，能夠堅守，確實不易。健強為人謙和，但不失原則；畫風高遠，力透一副傲骨。他的人品和畫品雄辯地告訴人們，他不僅獨立，且稱得上桀驁不群。
其二，堅守寂寞之道。從他作品所透出的純淨氣息，可以聯想到他創作時的心境。畫室取名“雲心齋堂”，亦可見其心跡。健強是一個極其珍惜時光的人。他成為職業畫家隻有一年多的時間，之前一直是業餘畫家。在出版社任美編近30載，從助理編輯到編審，裝幀設計屢獲大獎，成就斐然。很難想象在繁忙的工作之餘，他能創作出如此量多質高的畫作書作。奧秘何在？堅守寂寞之道。他的保貴的業餘時間，幾乎全部用在讀書、臨貼、作畫上，遠離塵世的喧囂。他與古人神交，豐厚學養，佛道雙修，對禪意深刻領悟，成為他的定力之源。
其三，堅守中國文人畫的優秀傳統。馬國強先生稱李健強為“河南文人畫家第一人”，絕非溢美，而是實至名歸。文人畫的核心是“文”，畫中有文，書畫一體，傳遞出東方特有的神韻。必須有很高學養與審美情趣，又有深厚筆墨功夫的人，方能為之。當代詩、書、畫、文兼長者，不多；中原則甚少，無與健強比肩者。健強是中國美協與中國書協的雙棲會員，繪畫、書法，均具個人風貌，僅此一點，已讓眾多畫家汗顏。他的自作詩及題跋，語雖寥寥，文采與趣味頓出，與整個作品相得益彰。作為書畫展，有人覺得書法隻有數幅，似乎少了些。在下則有另見。這正是文人畫家的與眾不同處。倪瓚是元代重要書家，可他留給後人的，幾乎沒有單獨的書法作品，除去手劄與詩稿，其餘全在繪畫裏。健強亦然。他為突出繪畫，沒有過多展出書作，但在他的繪畫裏，幾乎都有書法，且四體皆能。亦如他的繪畫，書法並未專學一人，而是以一人為基，廣學他人，再摻入已意，形成自家麵貌。可以看出，他的行書有徐生翁的天然，章草有沈寐叟風骨，小楷則得倪雲林逸氣。
過去觀健強禪意畫，曾有過擔憂，長此以往，會否遠離時代，不食人間煙火？這次畫展，完全打破我的多慮，也使我對健強的禪意畫有了新的理解。清人石濤有句名言“筆墨當隨時代”。以我的理解，不同時代應有不同的藝術創新，歸納起來，無外乎兩方麵：道與技。道是形而上，技是形而下。我言健強近作現代意識盎然，即指他在道與技兩方麵均有突破和創新。
體現在道上：貫穿在山川林海裏的人文精神。過去有人誤解，似乎表現人文精神是人物畫家的專利，與山水花鳥畫家無緣。健強的作品徹底顛覆了這種誤解。健強用他特有的筆墨語言，把他對人生的理解和感悟，對社會的看法，以人為本的情懷，融彙在畫麵裏。他筆下的山水，雖來自大自然，但絕不是膚淺地描摹大自然，而注入了極強的主觀意趣。觀他的禪意畫，初似品茗；再品，如飲清心劑；三品，尤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他所有的山水畫，都有人物，大多寫意，有的占據畫麵位置很小，不細看則容易忽略；但他們絕非陪襯，而是作品的主體、中心、靈魂。景物，隻是靈魂的外化。健強喜畫梅竹，題款曰“梅竹雙清”。梅蘭竹菊，古稱四君子，是高潔人格的象征。健強畫此，其人文寓意不言自喻。健強作品的題款、題跋和詩句，是體現畫家哲思與人文精神的重要一麵，常有畫龍點睛之妙。
體現在技上：熔百家為一體，充滿時代特色的筆墨語言。健強筆墨，輕鬆自在，看似行雲流水，已達爐火純青之境，頗具大家氣象。《心月孤圓圖》，筆墨極簡，意境浩渺，令人品味無窮。正如古人所雲“看似尋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卻艱辛。”可以想見，健強該為此付出過多麼艱辛的勞動。好在上天總是垂青那些不吝嗇汗水，善於創造之人。這次畫展頻受同道和觀眾讚譽，是對健強辛勞的最好回報。他用金碧山水寫豫西山塬風光的《春和景明圖》、《壟上耕耘圖》、《塬上耕田圖》、《雲開日麗圖》等，時代氣息濃鬱，創意突顯，史所未見，尤受好評。
曾看過一本書《最後的文化貴族：文化大家訪談錄》，書中所訪多為世紀老人，其中多人已經過世，新中國出生的一個沒有。由書名聯想到，編者對當下的文化現實太過悲觀，不然，怎用“最後”一詞？看來，他對諸如李健強一代的中年文化人，尚缺乏足夠的了解。若真正了解，稱健強一族為新生文化貴族，當無拔高之嫌。筆者堅信，隻要文化傳承不中斷，文化貴族在中國，將永遠不會絕跡。
（原載2013年1月10月《大河報》，《中原》2013年第1期。）
奇書《任是無情也動人》
近日榮幸收到一本異常珍貴的贈書：《任是無情也動人》一一《大秦帝國》之商君珍藏版，亦稱《大秦帝國》飛版商君50本限量珍藏版。這是一部奇書，出版史上罕見的一部書。編選設計及自費印製者均出自電視劇《大秦帝國》飛版商君的幾位超級粉絲。翻開扉頁，最先映入眼球的是小說作者兼編劇孫皓暉的文章《君之熱血 殷殷薦我》，和該劇導演黃健中的文章《難得真情》。該書編輯之一品茶品菊作序，該書策劃、主編兼平麵設計邈邈寫跋。全書由“劇評”“詩歌”“媒體摘錄”“圖說商君”四個單元構成，文圖並茂。印製古樸而精美。
且聽孫皓暉、黃健中二人對於該書的高度評價。
孫皓暉：“這是一部特異的書，浸透了汗水淚水，融入了靈魂的尋覓。這部書，是一宗遲來的祭物，是一群當代年青人對2300多年前一位偉大先賢發自靈魂的祭拜。這位先賢的熱血，已經灑在了我們的文明長河之中，激蕩著壯美而炫目的血花。這位先賢的名字，已經刻在了中國文明的豐碑，悠悠歲月不能磨滅，重重煙霧不能扭曲，在曆史的天宇放射著永恒而明澈的光焰。這位先賢，就是偉大的商君一開創中國古典法治的殉道者。這部書，是一宗精神的獻禮，是一群少年英發之士頒發給一部曆史劇主演的一項具有少年中國精神意義的最高大獎。這部曆史劇的主演，就是《大秦帝國》的商君扮演者一‘熒屏商鞅’王誌飛。”
黃健中：“寫書評、劇評難得激情。品茶品菊在書的序言中開宗明義看電視劇《大秦帝國》第一部《黑色裂變》‘讓我們這樣熱血沸騰激情澎湃’，‘心馳神往日久難忘’；紅心卜、曠穀幽蘭、邈邈、夕窗、幫之傑兮，他們的熱血無不融入文中的字裏行間，既令黛茉妮的批評也熱血的中肯、犀利，讀他們的文章，我時時不得不掩卷拭淚、感慨萬端。”
商鞅扮演者王誌飛說：“這樣—個曆史上的大思想家，他本身一定是超常態的，而且具有非常人的思想。因此，商鞅的風格，也應該有與眾不同的做派。我認為他是獨—無二的。他是我們的先驅。他是古典法製的創始者和奠基者。他的功績，並非隻對秦朝而言，而是打動和影響了後來的整個中國。我感動於這個人物，心悸於這個人物。商鞅絕不是一個性格單一的酷吏，隻是那個時候，他隻能選擇酷吏的形象。但他仍有著柔情和感性的一麵。就比如渭水刑殺後他第一次流淚，麵對百姓謝恩強裝冷靜的喝止。在執法者之外，他首先是一個人，更擁有人的情感。所以我在表演創作中，更多的加人了一些人情味”。這段創作談可幫助我們理解，王誌飛成功讓商鞅在熒屏複活，是因為他首先具有與先賢息息相通的思想高度。
感謝該書製作人抬舉，將我列入50位收藏者名單的第5人，排在孫皓暉、黃健中、王誌飛、延藝之後。50位收藏者名單和單本的收藏證書，印在每本書的正文之後。
《任是無情也動人》一一《大秦帝國》之商君珍藏版，留下了鮮明的時代印記。其一，它是網絡時代的產物。這是一本由網友自發策劃、編輯、設計和製作的圖文版圖書。隻為他們熱愛的一部優秀的國產電視連續劇《大秦帝國——黑色裂變》中的經典角色。沒有任何功利目的，僅僅為了將這些詩文和劇照永久留存下來，以成紀念。其二，這是一部閃耀著時代亮光的書。在這個常被人感歎一切向錢看，經濟上升，道德下滑的時代，竟然有一群這樣的年輕人，他們為藝術家所塑造的古賢國士的高貴形象和人性光輝所感動，在繁忙的工作之餘，犧牲一個又一個寶貴的夜晚，終於製作出這部足以讓後人欣慰和驕傲的書。書中寄寓著他們對當今和未來社會的期盼。
書的編者說，書是獻給王誌飛，孫皓暉，為這部優秀的電視劇付出心血的全體創作班底，以及所有熱愛《大秦帝國》和喜愛飛版商君的人們，我則認為，它首先呈獻的，應該是商君的在天之靈。
商鞅如果地下有知，一定會為孫皓暉長篇曆史小說《大秦帝國》、飛版電視劇《大秦帝國·黑色裂變》、這部奇書及千千萬萬理解並敬仰商鞅的後人而欣慰。
我堅信，在中國成為真正的法治國家之時，商鞅會得到他應有的曆史地位。
2011年10月
夢牽魂繞大峽穀
三年前筆者曾有幸去西藏采訪。由於行程匆忙，僅去了拉薩、日喀則、薩迦、定日、 江孜等地，在世界最高的寺院戎布寺觀看珠峰，遊覽清澈如鏡的聖湖羊卓雍湖。臨別，西藏朋友送我們一行到貢嗄機場，深情地說：“下次再來吧！我陪你們去林芝地區，看看我們西藏的江南，那裏有神奇的西雙版納熱帶風光，有世界最大最險最美的大峽穀。”
帶著夢境般的美好回憶和時間短暫的遺憾告別了西藏。西藏實在太大了！它的麵積比河南的7倍還要大。它有那麼多的世界之最。要想飽覽它的美，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曾為去了美國而未能一睹科羅拉多大峽穀而遺憾，好在有飛機上的鳥瞰 ，也算一種補償。而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就在中國。它更令我夢牽魂繞。
為什麼，我如此鍾情於大峽穀？
我覺得大峽穀比任何風光都更具感性的撞擊力。想一想江流入峽時的澎湃，百折不回，一往無前，不達目的勢不罷休，總感到它像一位導師在啟示著人們。
當我翻閱餘鞠華女士、李冰晨先生惠贈，由他們二位責編的新書《神奇的雅魯藏布江大峽穀》（海燕出版社出版）時，驚喜之情難以言表。它滿足了我關於中國大峽穀的求知欲望。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新的天地。也像是圓了一場夢。
這是一部異常精美的大書。
如果分類，它應該屬於科學普及類讀物。但它與我們通常看到的科學普及類讀物不同，豪華精裝，全書共含400餘幅彩色圖片，20餘萬字，可以稱為一部高品位的文圖並茂雅俗共賞的大型科普圖書。
說它“精”，明顯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麵：
權威性。它的主要作者全是直接進行大峽穀科學考察的科學家。他們從70年代開始，多次深入雅魯藏布江下遊的大拐彎峽穀地區，進行多方麵的科學考察，曆盡艱辛，終於獲得了豐富的第一手資料，並在此基礎上提出了不少令全世界地理學界震驚的創見。1994年4月，新華社首次向全世界播發了雅魯藏布江下遊大峽穀被發現的消息。這是20世紀一次重大的地理發現。消息說，大峽穀侵蝕下切5382米，為世界峽穀之最深；咆哮奔騰496公裏，為世界峽穀之最長；以平均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度，為世界大河之最高；ヌ以4000米∕秒的流量，16米∕秒的流速，為同類江河之最大……這個消息引起了世界各地科學家、旅遊愛好者和投資商們的極大興趣。當然，它也令藏族同胞和炎黃子孫無比自豪。我們偉大的祖國，又多了一個世界之最。顯然，有關大峽穀的世界地理教科書，需要重新改寫。
說起大峽穀，不能不提起楊逸疇、高登義和楊渤生三位傑出的科學家。他們是大峽穀的發現者、論證者，也是進入大峽穀次數最多的考察探險者。楊逸疇擔任該書主編。他們三位是該書主要撰稿人和圖片提供者。其他十幾位作者也都是曾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一步一個腳印丈量過大峽穀的科學家、探險家和攝影家。作者陣容的強大，是這部著作權威性的最好說明。
係統性。全書共分11部分，從大峽穀的發現，到最後撩開它神秘麵紗的20餘年的考察探險的艱辛曆程，都有祥盡的描述。科學家還從不同學科的角度，介紹了大峽穀的無比豐富和壯麗奇觀。如，大峽穀的地質構造形成和演化，奇異的現代冰川景觀，規摸罕見的水汽通道，南北坡垂直自然帶的特征，野生動物的天然樂園，五彩濱紛的植物王國，色彩班瀾的菌物世界等等。最後，作者又饒有趣味地介紹了獨特的大峽穀民族風情，並預示大峽穀的未來發展。閱讀全書，一個多彩立體的大峽穀清淅地浮現在腦海裏，它令我們驚喜，令我們興奮，因為它大大開闊了我們知識的視野。說它是一部分類齊全的關於大峽穀的百科全書，似不為過。
可讀性。本書作為一部以圖片為主的科普著作，文字親切、流暢、富於文采，可讀性很強。它不是一部純學術著作。它是麵向大眾讀者的，因而在行文和選擇圖片上，都充分注意到大眾的審美趣味。不同興趣和類型的讀者，都可以從書中找到他喜歡的內容。筆者尤其愛讀“考察在大峽穀”和“獨具特色的大峽穀文化”兩章。前章使人了解到科學家鮮為人知的考察經曆。讀著這些文字，好象跟隨科學家一起考察和探險，伴隨他們度過那些泥石流中雪崩驚魂死裏逃生的日日夜夜，也更引起對科學家獻身科學事業的崇敬。後章詳細介紹了全國唯一不通公路的“世外桃源”墨脫縣的風土人情。由於喜馬拉雅山為天然屏障所造成的與外界人文的隔離，使這裏形成了獨特的原始、質樸的人文景觀。本章文字與圖片像一座橋梁，把讀者與這塊與世隔絕的高原“孤島”連接起來。使讀者產生對這塊神秘之地的濃厚興趣。
說它“美”，是指本書的形式而言。它的裝幀和版式設計脫俗、大氣，別具匠心。圖片與文字內容十分貼切。可以看出編著者對此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本書的出版，令人欣喜，也令人肅然起敬。在我國正式宣布雅魯藏布江下遊大峽穀為世界第一大峽穀的消息不到4年，這部熔大峽穀的自然風光、風土人情和科學知識為一爐的大型讀物就能麵市，可以想見海燕出版社和編著者的工作效率。它是一部難得的教科書。無論對於青少年讀者熱愛祖國，熱愛大自然，熱愛科學，從而樹立為科學而獻身的誌向，都有不可低估的意義。
掩卷沉思，我的心又一次飛到了西藏高原那片神秘的土地。我也許會再次去西藏采訪，首選便是“雅魯藏布江大峽穀國家公園”和大峽穀內側的“孤島”墨脫，我也想玩一次命，乘坐大峽穀上的溜索飛渡，去看望墨脫的門巴族兄弟。因為《神奇的雅魯藏布江大峽穀》一書，已為我製造了一個巨大的誘惑，並為我做了先期導遊。
（原載1998年4月23日《鄭州晚報》）
重新認識和思考那段曆史
陳峻峰三本書其中一本《我在兩千年前混來混去——春秋紀事》，是河南文藝社出版的，剛才很多評論家對這部書給予了首肯。非常值得讚賞的是峻峰把眼光關注到了中國先秦這段曆史，從他表現出來的問題意識和寫作風格，我覺得也沾染了先秦祖先的精神，非常性情和自由。中國人從漢代以後這兩千年，和兩千年以前，生命狀態是不一樣的。應該說在先秦時期，中國人還是比較野性的，血性的，自由的，浪漫的；漢以後，尤其是“獨尊儒術”之後，中國人的性格在很大程度上變了。峻峰的這幾部書，讓我們感受到先秦人性格、風格的一麵。
國家多次提出要實現我們民族的偉大複興，但這個概念在理解上常常是模糊的。到底要複興些什麼？如果我們的文明之源、文明之根是模糊的話，複興也是模糊的。因此峻峰書寫所運用的那些藝術手段在這裏其實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試圖告訴我們的，是要張揚我們兩千年前民族性格中那些最可貴、最寶貴的東西，當代已經遺失的一些東西。當然現在包括峻峰在內的很多作家都在嚐試複興先秦曆史精神的寫作，就像我們社出版的《大秦帝國》，電視劇昨天國內幾家電視台首播。在西安舉行的電視劇首映式上，商鞅的扮演者王誌飛的一段話講得很好。他說，其實商鞅誰都知道，但實際上能說清楚的人不多。他說他好像演繹了一段我們熟悉的故事，但是距離我們又很遙遠。他希望大家看了這段故事之後，能夠讓我們重新認識和思考那段曆史，並展開一些討論和碰撞。峻峰的這三部書也包含了這個意義。他書寫的曆史不是按曆史學家的要求去寫的，不是完全建立在考據基礎之上，也不是按傳統曆史小說的手法去寫的；傳統曆史小說的寫作同樣也是建立在嚴格的曆史事實之上，像二月河的清代帝王係列，孫皓暉的《大秦帝國》，都是大事不虛，小事不拘。但峻峰的書寫就不一樣了，他是用一個作家的眼光來詮釋曆史的，並按自己文學的理解對曆史進行呈現或者顛覆。其實曆史本身，就象馬克思說的是可以“懷疑一切”的。過去我們錯誤地理解了馬克思的話。而正確的理解應該是說曆史也是可以懷疑的。因為所有的曆史都是後來一個人一個人書寫的曆史，是他眼光中的曆史。譬如司馬遷眼中的曆史，司馬光眼中的曆史。等等。並且很多都是在作者所處的時代特定的曆史背景下寫作的。他要把他的著述流傳下去，作者肯定要相當程度地迎合當時時代的思想，否則，他的書不能流傳，甚至命也難保。
我非常高興地看到峻峰的這幾部書，有很多獨特的觀點，也有很多尖銳的質疑和決絕的“顛覆”，而他“顛覆”的根本目的，還是要通過自己藝術的努力恢複曆史本來的麵貌，恢複真正的曆史精神，這一點，非常值得推崇和讚賞。
（在“陳峻峰先秦曆史題材文學作品研討會”上的發言，原載2010年1月11日《文藝報》。《我在兩千年前混來混去：春秋紀事》，2009年1月由河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誰言寸草心
一一讀袁家安傳記文學《母親》
一個人赤裸裸來到世界，最親近的人便是母親。第一個人生之師也是母親。母愛是人世間最純潔最無私的偉大情感，能夠帶給人力量、信心、成功、歡樂和幸福。一些為人類的進步事業作出過貢獻的偉人，都用最美好的語言讚頌母親。但丁說：“世界上有一種最美麗的聲音，那便是母親的呼喚。”高爾基說：“世界上的一切光榮和驕傲，都來自母親。”少年時代學過的課文中，有兩篇關於母愛的內容，使人終生難忘。一篇是朱德元帥的《母親的回憶》，另一篇是唐代詩人孟郊的《遊子吟》：“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母愛恩重如山，稚嫩的小草，難以報答春天陽光的哺育之恩。知恩圖報，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基於此，才有了一代又一代牢記母親囑托的熱血男兒，也有了一代又一代述懷母親恩情的詩文。
在國家進入市場經濟的大潮後，社會出現了一些反常現象。其中一個突出的向題便是一些人信奉“一切向錢看”的人生信條，造成道德淪喪，甚至連孝敬母親這樣最基本的道德底線都踐踏在腳下。近日在電視報道中看到一個慘不忍睹的事件：兄弟姊妹幾人都已成家立業住上樓房，卻狠心扔下老母親住在破廟裏無人看管，吃喝全靠好心的街坊鄰居施舍。很難相信這祥的事情會發生在社會主義的中國，可這又是活生生的現實。當我看到袁家安先生記述母親事跡、獻給母親在天之靈的書稿《母親》時，感慨頗多。中華民族的尊母美德並未中斷。它將通過有識之士的風範和著作，代代承傳。
袁家安先生撰寫《母親》的初衷，源於自己和兄長姐姐的意願，緬懷慈母，啟迪後代，隻是作為家史來寫的，讀者也隻局限於家族成員，並未想到公開出版。他在書稿的前言中說：“我的母親，是個平凡、平常的農村女子。她的一生並不轟轟烈烈，也無驚人之舉。她和千千萬萬普通的母親一樣，忠貞、本分、勤儉、善良、孝順、操勞家務、撫育子女、和睦鄰裏、友善親朋，隻是於缺吃少穿的貧困中，沉著堅忍地盡一個母親的責任；於瑣碎生活的平淡中，辛勤地默默付出；於寡婦孤獨的歲月中，自強不息地昂首做人。在平淡的日子裏，將苦樂之心淡化，活出了健康豐盈的人生；在平凡的人生中，忍人所不能忍，做了常人難以做的事情，真可謂是奇跡。”“母親是我心目中的偶像，她的人格魅力，以無形的力量悄然引導我們的行動；她的言傳身教，影響和激勵子孫發奮向上，起著‘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的作用。”“《母親》中媽媽的故事，從一個側麵反映了時代的特征，彰顯了先輩們的道德品質，告訴我們一些平凡的生活道理，以及人生的智慧，旨在以理性的目光透視人性的本真，若對親友、特別是子孫後代，能起到一點感染、激勵和教育作用，我就更加欣慰了。”書稿在家人中傳閱後，引起了積極的反響。對子孫後代，起到了明顯的感染、激勵和教育作用。作者的一位朋友看到書稿後，發現了它的典型意義和出版價值，即刻向出版機構推薦出版。
該書在寫法上頗具特色。它不是按正常的時間順序來寫母親的一生，而是選取母親生活中的某些片段，在20多個平凡的故事裏，透射出母親的善良心靈和博大胸襟。比如，在《永不放棄的親情》一章，他寫父親因病染上毒癮，家庭敗落之後駕鶴西去，把一家重擔留給母親。家鄉時逢“兵、旱、蝗”三災，百姓都掙紮在水深火熱的死亡深淵中，為了活命，母親拖兒帶女去娘家避難。長輩看到骨瘦如柴的母親，好心勸其改嫁。但母親想著丈夫的情，念著他對兒女的愛，堅定地回絕：“不嫁！死也要死在袁門之內”。母親經曆千辛萬苦，恪守傳統道德，盡到為妻為母的責任，一次次從死亡線上掙紮過來，把孩子們都撫養成人。又如《逃荒之路》一章，寫母親帶著家人逃荒到山西謀生，途中翻山越嶺，風餐露宿，克服小腳走路慢的劣勢，運用智慧和膽量，巧妙拋開狼群，安全逃生。《窮在大街沒人問，富在深山有人尋》一章，寫母親在上世紀50年代末的大饑荒時期，慷慨接濟日子還不如自家的人，而且此人在舊社會還有過惡行。母親緣何有此大愛之心？既有對上輩美德的傳承，也有對儒家學說和古蘭經的篤信。
該書的另一個特色，是作者在每一章之後都寫有一段人生感悟。這些感悟是對母愛的深層解讀，也是與讀者之間的心靈交流。比如作者在《永不放棄的親情》一章之後的兩點感悟：“一、生命是一種責任。我的娘，是一個不普通的普通母親。她讓我明白：愛與責任可以點燃幸福。”“二、自強者是令人佩服的覺悟者。母親從失意無比直至尋死，變得自強不息的人生經曆，還告訴我們這樣一個生活道理：真正的自強者是令人敬佩的覺悟者。”這些感悟已把母親的作為上升到哲理的層次。母親為何能夠堅守“愛與責任”，堅持“自強不息”，源於她是一個“覺悟者”。“覺悟者”是一個平凡之人登上精神崇高的唯一階梯。母親是文盲，但能夠大段背誦《三字經》、《幹字文》等儒家古文，能夠深刻理解穆斯林精神，這也是她能夠成為覺悟者的重要原因。她深知文化的重要，雖然沒有上過學堂，卻在極其困難的條件下，盡可能讓子女們上學，把幾個子女都培養成為國家的有用之才。《探究母親的長壽之道》是該書很有分量的一章。母親生逢亂世，經曆了清朝、民國、共和國三個朝代，一生清貧，卻成為長壽老人，度過了漫長的90個春秋。作者從環境因素和個人生活因素兩方麵，探究了母親的長壽之道，歸納出“母親長壽三字經”，是一篇解讀養生與長壽的寶貴文獻。
袁家安先生早年就讀中央民族學院，畢業之後供職於共青團河南省委，“文革”時期下放分配到三線工廠，70年代末回到省會長期從事外事工作直至退休，是一位優秀的少數民族幹部。在他工作過的地方，都有很好的口碑相傳。他是一位孝子。而他的恪守孝道，來自母親的恩情和身教，也來自他本身的覺悟。出於一種責任，他在古稀之年寫出帶有家史性質的《母親》。我堅信，這部凝結著他和兄姊幾人孝心、又包含著中華民族傳統美德和生存大智慧的的著作，不僅會使他們的子孫受益，也會使千千萬萬不同身份的讀者從中受到啟迪。
2013年3月
童心是金
一一讀王傑散文集《尋回散落的金子》
每個人都有童年，隨著年齡的增長，會漸漸被淡忘；每個人都有童心，隨著世俗的熏染，會漸漸離我們遠去。當我讀了《尋回散落的金子：我和姥姥的故事》一書，似有一股暖流在心間流淌，塵封已久的童年記憶，又在腦海浮現；沉睡多年的童心，又被輕輕喚醒。
扉頁有一個獻辭：“為紀念—一我那敬愛的早已作古的姥姥暨為後人無私地傾注了愛心的女人們！”全是童年生活的回憶。一百餘篇自傳體的精短散文，記述了作者兒時充滿童稚童趣的多彩故事，一個質樸老人對外孫的慈愛。人生最早的啟蒙大多在童年時代，最早的啟蒙老師常常是奶奶或姥姥。父母要為生計勞作，無暇陪伴幼子，而這項重任便由已經退出社會生活的老人承擔。這個看似簡單的活兒，其實並不輕鬆。因為兒童的健康成長，包括兩大要素，生理的和心理的。不少人重生理而輕心理，結果是孩子被養得白白胖胖，心理卻患上孤獨和自私的頑疾。兒童時代如果有心理的陰影，將會負麵地影響人的一生。如何讓孩子健康成長，長大成為社會的有用之才，啟蒙教育尤為重要。而出色的啟蒙教育，無不傾注著教育者的良苦用心。作者是一位已過天命之年的公務員。有一天，當他塵封了二十多年頗難辨認的手稿，被同事讀到且被感動，他也由此而倍加感動。他突然意識到，他差一點犯了嚴重的錯誤。他對姥姥的緬懷與日俱增。他周身熱血奔湧，情感猶如火山噴發。他決心把舊作重新改寫，尋回散落的金子。經過三個多月的辛勤筆耕，一部飽含作者深情，設計清新淡雅，內容蘊藉耐讀的兒童文學著作，呈現在讀者麵前。
《尋回散落的金子》是一部以兒童眼光、心理和語言所寫，充滿童趣，適合兒童閱讀的文學讀本。而這些因素，是小讀者能否讀之親切、愛不釋手的關健，也是這部作品成功的基礎。試舉二例：“銀色的月亮喲，你屬於夜空，還是屬於星星？銀色的月亮喲，你屬於大地，你屬於高山，你屬於河海嗎？銀色的月亮喲，你屬於一切照得見的存在著的東西，要不，你怎能被人們稱作月光呢？！可我說，銀色的月亮，你歸屬於我：我跳，你隨我起伏；我跑，你跟我移動；我停，你也靜止了。”（《月亮》）“我家門前栽了一棵小樹。姥姥說：它和我一樣都是小苗，隻是我倆吃的不一樣。它飲水，我吃糧。性格也不同，我會說愛動，勁兒它都使在外麵，是個愛撒野的瘋小子；它有話有力都暗暗使在自個兒身上，像個恬靜無言的小姑娘。姥姥交代我：不能因此欺負它。所以，我打墜兒不找它，我要依靠不挨它。姥姥囑咐我：要多多愛護它。所以，我搬磚在樹根周圍壘了一個圓圈圈，我每每吃飽了飯，都不忘記端水澆灌它。”（《棉裝》）帶著幾分詩意的童心童趣，躍然紙上。
字裏行間散發著炊煙般纏繞的鄉土氣息。作者出生在城市，又在城市求學、工作，隻有童年時代短暫的鄉村經曆。這段刻骨銘心的經曆，成為作者永難割舍的情結，也成為無可替代的心理營養，最終成就了一位兒童文學作家，一位正直的公務員。從他的作品中，我們可以深切地領略到，在那個特定年代，淳樸的豫北鄉村風情。
作者在散落的往事裏淘金。童年的故事是瑣碎的。如果不加篩選去寫，很容易成為一本索然無味的流水賬。作者選擇那些使他難以忘懷的故事和場景，用簡筆淡彩加以描繪。讀者從看似平淡無奇的故事裏，感受到一位農村老人無私博大的愛心。正是這顆愛心，給了作者無比寶貴的人生啟蒙。當他在知天命之年回首往事，懷念早已仙逝的姥姥，自言“尋回散落的金子”。我們從他的作品裏，驚喜地發現了另一種閃光的黃金：曆經世態炎涼之後仍然未泯的童心！
童心是金。老子說：“專氣致柔，能嬰兒乎！”“常德不離，複歸於嬰兒。”“含德之厚， 比於赤子。”老子倡導做人要抱樸守真。這既是道的本質，也是做人的境界。人類保真最徹底最純正的，莫如嬰兒。能否保持一顆童心，是進入人生崇高境界的試金石，也是打開兒童文學大門無法克隆的金鑰匙。
筆者與本書作者相識於30年前。那時，他已是一位嶄露頭角的青年作者，主要從事兒童文學創作，有多篇作品獲獎並入選20世紀《河南兒童文學大係》等書，1986年加入河南省作家協會。我們之間是編者與作者的關係。也許由於工作繁忙，他遠離了文學創作，彼此也失去了聯係。想不到重逢後收到的禮物，竟是他散發著墨香的新作！相識與重逢皆緣於文學。我們現在已成為不折不扣的文友，喜悅之情難以言表。謹以此短文，作為王傑複歸文壇的賀禮。
（《尋回散落的金子：我和姥姥的故事》王傑著，海燕出版社2013年3月出版）
美書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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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求真，道德求善，藝術求美。?
這是不同國度不同種族都共同遵循的信條。
??? 藝術有不同的表現形式。但求美，應是一切藝術的共同原則。中國書法作為東方藝術的特有門類和瑰寶，它的審美特性不容質疑。這應是常識性的問題。如此說，本文以美論書，似有多此一舉之嫌。
??? 非也。為何作美書論？因有醜書論在。為何倡導美書？因有堂而皇之的醜書在。
??? 一次，與一位書法家朋友交談，談起前些年書壇出現的某些作品。他說：“我試圖去喜愛它們，但是做不到，因為它們不美，醜。醜的東西，怎麼能引起人的喜愛呢？”他的話久久在我耳邊回響，引起我的共鳴與思索。我也有同樣的困惑。一些被某書家評價很高的作品，欣賞起來總有些不舒服之感，或醜陋不堪，或矯揉造作。我不禁在心裏暗問：如果書法要這樣走下去，還能稱為藝術嗎？後來又看到少數書家為醜書正名，並舉出古人的話作為依據。
??? 困惑引起思索和求知的欲望，迫使我學習，閱讀古人，也閱讀今人。
??? 書壇近些年曾有過激烈的爭鳴。爭鳴的焦點之一，便是美與醜之爭。筆者認為，這是個原則問題，大是大非問題，直接影響著書法事業前進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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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書，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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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讀著名紅學家周汝昌先生新著《永字八法——書法藝術講義》一書，多有所獲。他在自序中寫道：“漢字是中華民族獨特的智慧創造，其美無比，天上人間獨一無二，漢字書寫也成了專門的高超藝術，已傳承了幾千年之久，這門藝術不容荒廢衰落。書學書法，溫故知新——故且不明，‘新’從何來？……再看看時下的報刊，新風氣是‘機器字’大行其道，滿目是畸形變態醜怪不堪的‘漢字’，如果自兒童少年起，見的都是這樣的東西，則中華書法又從何談起？這種事似乎無人關注，更說不到‘管理’。如此下去，書法傳統會落到何等境地？有識之士豈無所感所思？”有感於此，周先生撰寫了這部講解中國書法要義的著作。先生對書法現狀的擔憂出自他對中國書法的無比熱愛。可以看出，他是倡導美書的，是中國幾千年書法傳統的堅定捍衛者。先生還認為，中華文化有三大國寶《蘭亭序》（指《蘭亭帖》）、《文心雕龍》、《紅樓夢》，皆屬極品，後人永難企及。他把《蘭亭序》列為三大國寶之首，更可看出他對中國書法特有的深情。
??? 何為美書？簡言之，美書是指那些既承傳中國書法的優秀傳統，又有新意，符合中華民族特有的審美標準的書法作品。
??? 中國書法，為何具有美感，成為藝術，有兩個主要的因素：一是由於中國字起源於象形文字，二是中國人用的毛筆。這是其他民族的文字書寫所不具備的。這也規定了中國書法的兩個必要特征，不能離開中國文字，不能離開毛筆。由於中國文字的象形性特征（雖然今天的文字已很抽象，不再象形，但骨子裏還保留這種精神），中國書法成為表達深層次對生命的構思，成為反映生命的藝術才有可能。而中國毛筆富有彈性的豐富表現力，使書寫者的各種感情都能充分的表達。
??? 東漢文學家、書法家蔡邕在《九勢》一文中說：“夫書肇於自然，自然既立，陰陽生矣，陰陽即生，形勢出矣。藏頭護尾，力在其中，下筆用力，肌膚之麗。故曰：勢來不可止，熱去不可遏，惟筆軟則奇怪生焉。”這段話除了說明書法肇始於自然萬物，毛筆軟毫的奇特性能外，還闡述了兩個重要的美學原則，一是書法自覺明確地運用事物矛盾的兩極相克相生的方法以取形勢，體現了陰陽變化之道；陰陽的對立統一產生和諧。二是力是書勢的生命。“力在字中”，有如生命的活力在健康人的肌膚中，惟因如此，才使人感到肌膚是美麗的。接著蔡邕將作書的九種筆法轉筆、藏鋒、藏頭、護尾、疾勢、掠筆、澀勢、橫鱗、豎勒、歸結為“九勢”，循此“九勢”，作書即可進入妙境。
??? 書法美表現為形美和神美的和諧統一，正象人美表現為儀表美與心靈美的和諧統一一樣。南朝齊書法家王僧虔提出著名的神形兼備論。他在《筆意讚》中說：“書之妙道、神彩為上，形質次之，兼之者方可紹於古人。”“神彩”指書的精神內涵，包括書法家的藝術風格和創作個性。書法藝術美主要表現在此。但神美還要有美好的造型，給人以儀態活潑而富有生命力的形象感。二者兼備，才是書法美的最高境界。對於兩者的關係，王僧虔認為“神彩為上”，並非說形美可以不要，而是說神美較之形美是更高的層次，隻有二者兼備，方可與古人相承接。
??? 書法美的表現從不同的角度可以歸納出幾十種，但最重要的隻有四種：自然之美，力量之美，和諧之美，個性之美。具備這種特征的書法作品神形兼備，可以稱之為美書。幾千年來流傳至今的經典書作和當代的優秀書作無一不具備這些特征。它帶給人們美的享受，精神的愉悅，成為欣賞者的精神樂園。
??? 自然之美主要指字法，字的結構。自然之美的哲學基礎來源於老子的“道法自然”和莊子的“既雕既琢,複歸於樸”。自然之美的本質是“人化的自然。”書家不可能完全模仿自然事物的實在形象，隻能按照自然之理和自然之趣去創造心中的“第二自然”。
??? 力量之美主要指筆法，點畫和線條。力量是健康生命的體現，力量會使人想到種種美的樣式。書法的點畫和線條充滿了力感，就會產生呼吸、律動和情感。古人說的“屋漏痕”、“錐畫沙”等形象比喻都是講書法的力量美。杜甫說“書能瘦硬方通神”也是講的力量美。當然，“瘦硬”隻是力量美的一種，是在初唐流行的一種書風。相傳古代女書家衛爍在《筆陣圖》中的一些生動比喻，如“萬歲枯藤”、“千裏雲陣”、“高山墜石”、“崩浪雷奔”、“百鈞弩發”等，都是指書法力量美的不同表現形式。
??? 和諧之美主要指章法或布白。尤如繪畫的構圖，章法在書法創作中至關重要。清人劉熙載說：“章法要變而貫”，可謂一語中的。他點出了兩個關鍵詞 “變”和“貫”。“變”是指要有變化，所謂方圓、剛柔、輕重、肥瘦、曲直、枯潤、黑白、長短、奇正、開合、擒縱、虛實、大小、疏密、連斷、呼應、讓就、動靜之變；“貫”是指首尾連貫，通篇給人以血肉相連，氣息相通之感。“變”“貫”之妙產生的審美效應，便是和諧之美。
??? 個性之美也稱風格之美，是書法美的極致。成功的書家在字法、筆法和章法的運用上都有自己的獨到之處，是閃耀著個性光輝的“這一個”。
??? 書法家由於各自所處的時代不同，閱曆、修養、性格及審美取向的不同，可以創造出不同審美風格的書體，但它們都具有自然之美、力量之美與和諧之美的特征。自然之美是肉，力量之美是骨，和諧之美是衣，個性之美是魂。
??? 何為醜書？醜書是美書的對立和反叛。大家認為的醜書是與上述四種特征背道而馳的，是人的本質的異化與否定。矯揉造作是對自然之美的否定，綿軟無力是對力量之美的否定，信筆塗鴉是對和諧之美的否定，粗怪惡俗是對個性之美的否定。醜書給人傳遞的信息是病態的不健康心態的宣泄。如果書寫者是一個初學者，他寫了隻是給自己看，最終扔進紙簍了事，對社會不會造成任何危害。但是，如果書寫者有意為之，且被評委認可，掛在展廳供人觀看，就會對社會造成某種危害。它給觀賞者帶來不愉快甚至是厭惡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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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與劉熙載的兩段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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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看到醜書的倡導著舉出傅山與劉熙載的兩段話作為理論依據，意在表明，醜書論古已有之。
??? ?果真如此嗎?
??? 傅山的一段話是著名的“四寧四毋”：“寧拙毋巧，寧醜毋媚，寧支離毋輕滑，寧直率毋安排。”(《作字示兒孫·自論》)在書法史上曾產生重大的影響。這些話有很強的針對性。他是針對當時盛行書壇的董其昌，趙孟頫—路的“軟美”書風而言的。他認為這是很危險的，必須扭轉，而他的四寧四毋”的主張，“足以回臨池既倒之狂瀾矣。”
??? 傅山是明末清初極重民族氣節的誌士。他生活在一個階級矛盾、民族矛盾激化最終導致明王朝覆滅的時代，一個異族入侵和漢族反抗異族統治的時代。特定的曆史環境，造就了傅山鮮明的叛逆性格，也造就了他極端人格主義和自然主義的書法美學觀。康熙皇帝獨好董其昌的書法，而董其昌推崇趙孟頫。這是傅山竭力貶抑董趙的直接原因。董其昌“柔美”、“巧妙”的美書觀，在傅山看來是與奴顏媚骨相聯係的。他提出“寫字無奇巧，隻有正拙，正極奇生，歸於大巧若拙已矣。”(<家訓·字訓))顯然是與董其昌“書道隻在巧妙二字”之說針鋒相對。傅山“正拙”書法美學主張，實則是他的忠烈之心和抗清思想的另一種形式的表露。從某種名義上也可以認為，傅山是在借討論書法之名來宣揚他的倫理觀。他宣揚的“善即美”源於儒家學說，“大巧若拙”則出自道學的經典。
??? “巧”、“媚”、“輕滑”、“安排”都是針對董趙書風而言，“四寧”是尖銳的批判和矯正。“寧醜毋媚”中有一“醜”字。但它相對應的是“媚”而不是“美”。中國文字具有多義性。如何正確理解要看它所在的語言環境。此處的“醜”，包涵有善之醜之意，是指與偽美相對應的真率和本色，而不是單指醜陋。
??? 傅山本意是在倡導美書，? 絕非是在倡導醜書。從他的書法創作實踐中可以得到雄辯的證明。在強調學習“二王”繼承古人這一點上他與董趙並無二致：不同的是對“美”的理解上。董、趙是寫美書的，且都下過大功夫.他們的優秀作品都具備美書的幾大特征。他們是元明書法的主要代表人物。傅山的另一段話，說出了他對趙孟頫較為客觀的評價：“予極不喜趙子昂，薄其人遂惡其書。近細視之、亦未可厚非。熟媚綽約，自是踐態，潤秀圓轉，尚屬正脈。蓋自《蘭亭》內稍變而至，此與時高下，亦由氣運，不獨文章然也”。(《家訓、字訓》)“薄其人遂惡其書”，在今天看來，是“左”的思潮在作怪。傅山最終較為客觀地評價趙孟頫的書法，是認識上的一次飛躍。
??? 劉熙載是晚清著名的經學家和文藝理論家，著述頗豐。他的書學高見主要集中在《藝概》一書中的《書概》裏。《書概》由246條劄記式散論彙輯而成，是作者一生對書法的卓識創見的結晶和總結。
??? 《書概》第221則，是這樣一句話：“怪石以醜為美，醜到極處，便是美到極處。一醜字中丘壑未易盡言”。這段話常被引用作為“以醜為美”論的理論依據。
??? 《書概》是一篇古代書論的傑作，具有很高的美學價值。它是倡導美書的。劉熙載認為，書法不僅來於自然，還應該達到自然： “書當造乎自然。蔡中郎但謂書肇於自然。此立天定人，尚未及乎由人複天也。”(第245則)劉熙載對不同風格的美有很大的包容性。他在論及用筆技巧時說：“筆有用完，有用破。屈玉垂金，古槎怪石，於此別矣。”(第190則)“完”與“破”雖存在著文野、工拙的風格之別，但呈現出來的都是美，一是“屈玉垂金”之美，一是“古槎怪石”之美，手法殊異，美的境界同在。這是一種辯證的美學觀。“怪石以醜為美”同樣是在闡述辯證的美學觀。作者認為美有不同的形態，且可以互相轉化。他說的“醜”實則指“怪”，是具有審美意義的“醜”，切不可等同於通常意義上的醜陋看待。所以，他特別強調“一醜字中丘壑未易盡言”。其中深意足可令人品味再三。遺憾的是，有人在引用這段話時，故意把這句話刪掉，使人不能完整地理解這段話的原意。
??? 綜上所述，傅山和劉熙載並非是在倡導醜書。把他們的兩段話作為醜書論的理論依據，顯然是站不住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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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書風與醜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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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筆墨當隨時代。
??? 不同時代有不同的審美追求，不同時代產生不同的書風。董其昌說：“晉人書取韻，唐人書取法，宋人書取意。”(《容台論書》）這是對有了書法藝術自覺後三個朝代的不同書風和審美追求的概括。當然，這是相對而言，不能絕對。說晉人書取韻，並非說晉人書就不重“法”和“意”，隻是對“韻”的審美效果特別看重而已，因而形成了與別的時代明顯不同的書風。其他兩個時代亦然。
??? 伴隨著改革開放和思想解放的深入，人們的創新意識也在不斷加強，在不同的藝術領域都出觀了標新立異的現象。書法界出現了流行書風和先鋒書風，由此引發了不同的爭議。這些爭議是正常的，也是有益的。社會對多元化的文化格局的容納，為各種藝術的探索和繁榮提供了可能。
??? 有倡導者說，流行書風是創新書風，代表當代書壇的主流。這種說法顯然是誇大了現實。筆者認為，從社會影響和書家的創作實績看，傳統書風依然是書壇的主流。各種書風都在倡導創新。流行書風倡導“植根傳統，立足當代，張揚個性，引領時風”，突出時代意識和張揚個性。從作品的共性看，線條更顯自由，結體誇張變形，章法上力求險絕或注重趣味，注重形式感和視覺衝擊力。可以看出書家們對民間書法的明顯借鑒。不可否認，流行書風的隊伍裏有不少成績斐然的書家。他們麵目一新的作品，豐富了當代書壇的成果，為書壇的繁榮作出了貢獻。傳統書風的書家也倡導創新，他們倡導在經典書家確定的法度和美學原則內創新，在繼承優秀傳統的基礎上創新。新古典主義書法理論的提出和實踐便是例證。從“植根傳統”的角度看，兩類書風並不衝突。問題是，在流行書風的旗幟下，出現了醜書。個別領軍人物不但自己寫醜韋，且倡導醜書。
??? 凡事都要講究個度。米芾有句名言：“無垂不縮，無往不收”。被董其昌激讚為“八字真言”。（《畫禪室隨筆》）米芾是特指筆法的。但這句話富有哲理，同樣適用於其他事物。這句話的核心是要掌握好度。藝術都講個性。張揚個性本身沒有錯，但有個度的問題，它應該接受美學原則的製約。否則，則可能向相反的方向轉化。
??? 我們歡迎創新。創新是藝術繁榮的必由之路。為了更好地創新，我們必須理直氣壯地反對醜書。如果美醜不辯、香臭不分，理智不清，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創新。正象詩人艾青所說：“藝術需要獨創性。但是，並不是隻要有獨創性就是藝術。瘋子是最富有獨創性的了，但並不是藝術家。”(《和詩歌愛好者談詩》)
??? 醜書的出現不是偶然的，有其特定的背景和滋生的土壤。
??? 首先，它來自市場經濟大潮對社會生活的衝擊。計劃經濟時代的大一統的共性原則模式崩潰了，讓位於嚴峻的個性化的市場競爭。張揚個性是一種社會進步，但同時又讓一些急功近利者鑽了空子。他們往往打著改革和創新的旗號大售其奸。商業領域無視社會效益的造假售假現象屢禁不止。表現在書壇，便是贗品，俗書與醜書的橫行。
??? 醜書的泛濫與個別名家的誤導有關。崇拜名人、名星是當代社會的一種時尚。盲從是一切無知者的通病。有名家示範，又有“理論依據”，竟相摹仿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很少有人完整地讀過傅山與劉熙載。寫醜書又使一些投機取巧的沽名釣譽者意外地發現了成名的捷徑：勿需流汗水，即能成為書法家。如果你告訴他，想當書法家必須先臨5年帖，他可能就洗手不幹了。
??? 另外，醜書的出現與前些年流行在文藝界的一股蔑視傳統，蔑視經典，蔑視權威的思潮不無關聯。有些戴著書法家桂冠的人，對傳統和經典知之甚少，他們靠標新立異起家，嚴重的先天不足導致審美觀的扭曲，不以醜為恥，反以醜為榮。這是一種很可悲的現象。
??? 如果把醜書作為一種快餐文化看待，作為一種對傳統書風的調侃，也無不可。這是文化多元化的顯示，自有它存在的理由和空間。把它提到不應有的高度並加以倡導，就大為不妥了，將會給書法事業的健康發展帶來嚴重的危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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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美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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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君莫奏前朝曲，聽唱新翻楊柳枝。”這是唐代詩人劉禹錫的名句。一千年前的詩句，至今誦讀，仍然感到親切，感到一種精神上的啟迪。
??? 時代呼喚創新，呼喚無愧於偉大時代的書風。這樣的書風應充滿強烈的時代氣息，具有高度的審美價值。
??? 我們有理由做到這一點。因為從書法自身的特點看，它已經從過去的實用和藝用的兩種功能轉化為相對單一的純藝術功能，毛筆不再作為大眾日常的書寫工具。它隻能是一種高雅的藝術形式。我們處在21世紀的開端，中華民族全麵複興的時代，作為國粹之一的書法藝術，將更為國人所看重。因為這個時代更需要審美，而書法藝術符合中國人特有的審美情趣。
??? 偉大時代的書風應具有大美的特征。一花獨放是小美，萬紫千紅才是大美。偉大的時代包容一切形式的美。但是毫無疑問，它拒絕醜。醜，隻會為這個時代抹黑。
??? 通往美書之路是一條艱辛之路。除了汗流滿麵和甘於寂寞之外，沒有第二條道路可走，更談不上捷徑。藝術貴在靈與悟。但靈與悟不肯輕易光顧每一位鍾情者。你必須麵臨一段漫長的等待和追尋。在“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之後，在“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之後，在“眾裏尋他千百度”之後。
??? 通往美書之路是一條承傳之路。人稱大科學家牛頓是天才。牛頓並不認為自己是天才，他說，我隻不過是站在巨人肩上的緣故。這是一個常識性的道理：你想超越古人，隻有站在古人的肩上。這樣，你才能有新的高度。離開承傳的所謂“創新”是無源之水，注定不會長久。因為它違背了人類審美經驗累積性的規律。如果連古人的皮毛尚未學到，卻奢談什麼超越古人，不是顯得太輕率了嗎。
??? 通往美書之路是一條自我修煉之路。陸遊給他的兒子說：“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同樣適用於學書。曆史上創造了經典美書的那些大書家，哪一個不是學富五車?不少人是賢達、學者、詩人、畫家兼一身。一幅原創的書法作品，既可看出書家的審美情趣，又能感受到書家的學識與襟懷。修養貧乏卻期望寫出傳世佳作，無疑於癡人說夢。
??? 通往美書之路是一條不斷發現之路。最初你並不了解自己。你這也喜愛，那也喜愛，今天臨這個，明天臨那個。後來，你找到了自己鍾情的對象，你把全部的愛都交給了她。最終，你發現了你與她的不同點，也發現了你的與眾不同之處。你創造了隻有你享有專利的個性美。
曆史將會留下這個時代的書法成果。它們有不同的風格和麵貌，但有一點卻是共同的：後人一定都視它們為美書。
（原載《青少年書法》2005年第9期）
文學與書法
書法與文學分屬兩個截然不同中的領域，但卻又有著難分難解的聯係。書家不必一定是文學家，但肯定是一個有較高文學修養的人；否則，他很難成為大家，也難以成為一個真正的書家。
書法是中國一種獨特的線條藝術。從表象上看，它與音樂和舞蹈在生命的軌跡上似更接近。但是，它又有一個最基本的特征，以中國漢文字為載體。離開漢字，書家的情感情緒失去了依托，會讓人不知所雲。曾看到有人離開漢文字本體用純線條抒寫內心世界的探索性作品。探索精神是可貴的。但它隻能成為少數同好者的筆墨遊戲，不為更多人欣賞，無法進入書法藝術的主流天地。因為它背離了數千年來中國書法藝術的基本規則。書法通常書寫的內容多為詩詞、文賦、成語、格言等等，而這些又都屬於文學形態。從某種意義上講，書法也可稱之為一種與文學互為表裏的藝術。
書法與文學的互為表裏，從書法與時代的關係上體現得最為充分。離開精粹的文學內容，僅用單純的線條形式無法承載反映時代的重任。而任何藝術形態，如果失去時代特征，終將被曆史所淘汰。每個時代隻留下那些僅屬於這個時代的藝術遺產。就書法而言，除去晉人尚韻、唐人尚法，宋人尚意等藝術時風，還應有著強烈時代印記的書寫內容。這些，大多屬於文學。讓我們看看曆史上流傳下來被稱為經典的是些什麼作品。王羲之的《蘭亭序》，顏真卿的《祭侄文稿》，蘇東坡的《黃州寒食詩貼》……。這些名作都有一個共同之處：書與文均堪稱雙璧。藝術的妙趣天成姑且不論，其書寫內容都是書家獨創的文學精品，記載了書寫者與所處時代的典型特征。
常看到當代一些書家隻寫唐詩宋詞一類的內容。也許，由於自身修養不夠，他們沒有能力書寫自創內容的作品。我們不排除這些作品的審美價值。但是，有一點是很殘酷的：由於它們不能代表這個時代真正的書法成就，終有一天會被曆史遺忘。毛澤東是革命家，同時又是傑出的詩人和書法家，他的草書代表作《憶秦峨·婁山關》，其書藝與詞作內容相得益彰，可稱雙絕，是當代書法史上難得的珍品。其書風的雄渾、蒼涼、大氣、浪漫是其詞風的絕妙外釋，其內蘊是史無前例的長征精神。書匠與書家的根本區別是，書匠隻有內功，書家則內外功俱全。真正的書家無一不是通才。曆史上的例子舉不勝舉。當代的魯迅、郭沫若等人的書法都可作如是觀。
(原載《青少年書法》2008年第9期)
與楚文字結緣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是不同區域民族或人群，性格文化差異的根源。當我目睹失傳了兩千多年的楚簡帛文字，並為它的浪漫氣息所震撼所迷戀，首先想起的，便是這句老話。我甚至為自已的遠古祖先曾是楚人而欣慰。
很久一段時間，我對篆字，特別是小篆，抱有某種偏見。當然，首先，我們應對泰始皇及李斯，在統一文字上所做出的曆史性貢獻，表示永久的尊敬。事物都有兩重性。對於一個大一統的國家，統一文字不僅有諸多方便，而且為國家免於分裂和崩潰，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已經為世界史多個曾消失的國家悲劇所佐證。但它又有另外的一麵：扼殺了另外六國的書法藝術。統一之後的文字小篆，就象現在出版用的宋體字，極為規範，一個字隻能有一種寫法，用之於文書，當然很好，但用於書法創作，則需另當別論。作為審美藝術的一種，書法美強調個性，而小篆，能夠給人提供再創作的空間，實在太小。作為金文的大篆，蒼勁古樸，耐人品味，但因字少，用於書法創作，有其先天不足的局限。
打量曾經沉睡在主人墓穴兩千多年之久楚人簡帛上的文字，心想，篆字原來也可如此寫！我對篆字有了新的理解，也自嘲曾經的幼稚。按照時間類推，東周楚簡文字應屬於大篆，可它與金文大篆相比，差別確實太大了。
春秋戰國的五百年中，諸侯割據，戰亂不已。特別是戰國時期，各國政治、經濟、文化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周天子的權威受到尖銳挑戰，各國的獨立意識越來越強。各國之間“言語異聲，文字異形”（東漢許慎語）。二十世紀的考古發現充分證實了這一點。其時東方六國文字，雖都源於西周文字，但變異多端，隻有在秦國和宗周的字形保存得比較多。所以學術界一般將春秋戰國時期秦國文字與六國文字區別為兩大文字體係，稱六國文字為六國古文。目前我們從簡帛中看到的六國古文，僅見於楚國文字，其它五國尚未發現。也許因為楚地廣袤，再加上特殊的地下環境條件，良好的埋葬製度，才使得像竹簡帛書這類易朽文物存留下來。楚帛書僅在1942年於長沙子彈庫出土過，楚簡則從20世紀50年代以來，在楚國故地湖北（荊州、荊門、隨州、黃州、老河口），湖南（長沙、臨澧、常德、慈利），河南（信陽、新蔡）三省先後出土了27批。其中簡冊書籍，以1993年荊門郭店一號墓出土和1994年上海博物館入藏的最為豐富和重要。戰國楚簡帛文字的發現和大量出土，是中國古代書法史的一件大事，也是20世紀最重大的考古發現之一，在學術上有著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它為人們展示了秦統一文字前，由大篆向隸書遞變過渡時期的墨書形態。由於楚簡帛文字中有數量不菲的失傳文獻，特別是郭店楚簡和上博楚簡，它們的發現更讓古文化學者們異常驚喜。學術界研究楚簡帛文獻的隊伍越來越大，且波及海峽對岸和多國的華裔學者與漢學家。
郭店楚簡亦稱郭店楚竹書，是迄今為止，世界發現的最早原裝書。共16篇，均為先秦儒道文獻，大多為失傳文獻。不少學者猜測，墓主人為楚太子的老師。這些竹書，是老師為太子精選的教材。哈佛大學杜維明教授認為：“郭店楚簡出土後，整個中國哲學史、學術史都需要重寫。”此話也許有所誇張，但它至少讓人感到，學者們對它的超常重視。楚簡研究已成顯學，成為繼甲骨文之後，第二個出土文獻研究熱潮。文物出版社將郭店楚簡分15冊簡裝印行，使它成為目前最普及的楚簡讀物。
縱觀郭店楚簡、包山楚簡、曾侯乙墓戰國簡（楚係文字）、上博楚簡等幾種影響較大的楚簡，其文字多扁平，筆畫呈兩頭尖中間粗的形態。其線條經過提煉、簡化，形成楚人特有的詭秘清奇的浪漫書風。其中戰國中、後期的文字，書體的結構趨於方正秀美，用筆率性飄逸，孕育著古隸的形成漸而走向成熟。楚簡發現的一個書法史意義是，它讓我們清晰看到古隸的另一個來源。而在此前，我們隻將秦簡稱為古隸。楚簡浪漫寫意書風，與同時期的秦簡雄奇實用書風，形成鮮明對比。
筆者購有全套文物版的《郭店楚墓竹簡》，放在書櫃醒目的位置，閑暇時總會隨手翻翻。雖然同出一穴，書寫者卻並非一人，多人書寫風格亦顯各異。每當看到這些率意、灑脫、典雅、靈性，極富生命力的文字，立即會感受到審美的愉悅。仿佛在品賞屈原辭賦，觀看楚人舞蹈，聆聽從九天飄來神秘悠長的樂音。
楚簡適合書法創作。除了審美的因素，它還有兩個技術上的長項：其一，一字多寫十分普遍；其二，文字量大，明顯優於甲骨文和金文。有些文獻尚有傳世本可資對照，譬如《老子》等。
二十多年來，已有不少人在寫楚文字，且成為當今書壇的一道景觀。一些人因寫楚文字參展並獲獎，實現了書法夢想。不少書家用心感知楚文字，用筆詮釋祖先骨子裏的浪漫情懷。遠古的楚地祖先也許不會想到，國家依然是堅如磐石般的統一，但流淌著他們的審美情趣、消失了太久太久的一種書風，卻傳奇般的在兩千多年後又得到傳承。
熱愛楚文字是一回事，真正理解楚文字、又能表現出它的精神內蘊，則是另外一回事。由於理解上的千差萬別，加之書家修養與姓情的不同，寫出的字麵目各異。這都無可厚非，也在情理之中。有的人還是習慣地按照寫小篆的筆調在寫，僅僅借用幾分楚文字的外形；有的人則將楚文字與金文糅合，創造出一種新的篆文；有人則據此寫出明顯區別於秦隸的古隸；有人在形式上借鑒了流行書風。書法藝術是創作，允許改造和糅合。再說，原字是寫在竹簡上，很小；而今天的書法大多寫在宣紙上，作壁上觀，又是寫給21世紀的人來欣賞，怎能不作改造？如想接近楚文字的內蘊，除了書寫的基本功，增加楚文化的修養，進而窺探楚人性情與審美，恐為不二之途。
東周楚文字的發現，不僅改寫了中國古代文化史，也充實豐富了中國古代書法史。熱愛它的人越來越多。它正在改寫著中國當代書法史，這應是不爭的事實。.
由熱愛而關注，而沉迷，而契合，而塗鴉，而感知生命的奇妙與豐富。
終於與溟溟中的所愛不期而遇，誰能說這不是人生的幸運？
2013年6月
（原載《藝文誌叢編》，三秦出版社，20 1 5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