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羲之年紀已大,與世無爭,但他熱切關心國事的心情仍和年輕時一樣,真是心係天下。有一次王羲之和謝安到南京郊外去遊玩,這時的謝安已貴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了,他們兩人登上高城,向遠處眺望,東晉的錦繡河山盡在眼前。

謝安以一種超凡脫俗的高雅情趣悠然地翹首遠望,感慨地說:“唉!這麼美麗的山川,如果我也能做個與世無爭的隱士,像你一樣,終日在山水間悠遊,不問世事,那該有多好啊!”

王羲之聽了很不以為然地說:“大禹操於國事,以致手腳都長了繭子;周文王處理機要,忙到半夜還覺時間不夠。國家時值多事之秋,這是士大夫的恥辱!此時,每個人都應想著為國出力,對國事應該更加關心才對,怎麼可以說出‘不問世事’這樣不負責任的話?大家都想逃避責任,隻為個人打算,難道沒有想過,如果國土陷落了,你我去哪裏退隱?哪裏還有什麼山水可供我們遨遊?你這種浮華的說辭,恐怕不是當前所應該有的風氣啊!”

謝安被王羲之這麼一訓,臉上很掛不住,心想:我畢竟還是一朝的宰相,你這麼訓我,豈不是當麵給我難堪!於是不情願地反駁說:“難道是空談浮華的作風導致了秦朝的滅亡嗎。我身為宰相,這種道理難道我還不明白嗎?”

王羲之看了他一眼,說道:“就因為你是宰相,更應該想到這一點,國家當此危急存亡之秋,你更不能有這種空談的想法,你應該學一學夏禹、文王那樣地勤政愛民,對國家和百姓負起責任來才對。”

謝安已算得上是東晉時代最傑出的人物了,但仍然不免受到“清談”這種虛妄而不切時宜的思想所影響,也常常會有這種偶然的情感抒發。王羲之對謝安這位朋友抱有很高的期望,他知道以謝安的才識對東晉必能有更大的貢獻。謝安偶爾產生這種消極悲觀的思想,王羲之便會疾言厲色地勸誡他,而謝安通常也都能接受。在某種程度上,王羲之鼓勵了謝安肩負起匡時救國的重大責任,這也使謝安能夠在後來的“淝水之戰”中指揮若定、冷靜從容,這也可算是王羲之對國家的一個重大貢獻吧。

王羲之在公元361年去世,享年58歲。王羲之死後,朝廷感念他一生憂於國事,特別追封他為“金紫光祿大夫”,但是他的子孫遵奉王羲之“永不做官”的遺命,堅決推辭不肯接受。

王羲之的一生際遇極為坎坷,出身於豪強大族,卻一直很不得意;有治事的長才,卻無法一展抱負;有遠大的政治眼光,卻無人賞識;有“以天下為己任”的胸懷,卻為人所猜忌,結果隻落得一個“書聖”之名。

在東晉這一動蕩不安、沒落腐化的朝廷中,王羲之實在是整個王朝的中流砥柱,他的操守、見識和雄才大略,在當世無人能及,而這一切,卻被他在書法藝術上的成就所掩蓋了。事實上,王羲之的成就除了書法以外,在政治見解和治世才能上都不遜於謝安等人,但這些卻極少為後人所知,人們僅僅以“書法家”、“藝術家”、“書聖”等文人的雅號來稱呼他,不免低估了他的才能,也低估了他對東晉王朝的貢獻,實在有欠公允。

王羲之共有七個兒子,一個女兒。他的七個兒子中有五人在史書上留下了名字,而其中又以徽之、獻之兩兄弟最為出名。王獻之幼年隨父親王羲之學習書法,但不為父親的成就所束縛,敢於創新,以行書和草書聞名後世,在書法史上被譽為“小聖”,與其父並稱為“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