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智者之慮,必雜於利害。雜於利,而務可信也。雜於害而患可解也。
是故屈諸侯者以害,役諸侯者以業,趨諸侯者以利。
故用兵之法,無恃其不來,恃吾有以待之。無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故將有五危:必死可殺,必生可虜,忿速可侮(7),廉潔可辱(8);愛民可煩(9)。凡此五者,將之過也,用兵之災也。複軍殺將,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注釋
(1)圮地,指山林、險阻、沼澤、水網等難於通行的地方。
(2)衢地,幾國交界,四通八達,先占領者可以得到諸侯援助的地方。
(3)絕地,泛指沒有水草、糧食,難以久留的地方。
(4)圍地,進入的道路很狹隘,退回的道路很迂遠,敵以少數兵力,就可以打擊我重兵的地方。
(5)死地,迅速奮戰可能生存,不迅速奮戰就會滅亡的地方。
(6)五利,即五地(圮地、衢地、絕地,圍地、死地)之利。
(7)忿速可侮,意思是將帥性格忿激而急於求成,就可能被敵人的侮辱所激怒,因而急躁冒進,招致失敗。
(8)廉潔可辱,廉潔本來是一種好的品德,但是過於追求廉潔的好名聲,就可能因敵人所散布的流言蜚語而感到羞辱,以致不顧利害得失,但求一戰而雪恥,舍身以徇名,這也是很危險的。
(9)愛民可煩,愛民也是將帥的一種好品德,是將帥五德(智、信、仁、勇、嚴)中仁的具體表現。但將帥的仁,應該是一種“大仁”,即是從大局出發,以取得戰爭的勝利為最大的仁,最大的愛民。為此不惜付出必要的犧牲為代價,而不應念念於小的愛民和不忍,即所謂“婦人之仁”。那樣會被敵人的一些暴行所煩擾,以致顧此失彼,忙於應付,甚或被敵所誘,還可能由於不忍犧牲局部而危及整個戰局。總之,前麵幾句都是說將帥決不可偏執一種即使看來是好的品德,而不知變通,以至為敵人所利用,從而招致失敗。
譯文
孫子說:用兵的方法,主將受領國君的命令,動員集中民眾編成軍隊。在“圮地”不可紮營,在“衢地”要結交諸侯,在“絕地”不可停留,在“圍地”要出奇製勝,陷入“死地”要殊死搏鬥,有的道路不一定要走,有的敵人不一定要打,有的城邑不一定要攻,有的地方不一定要爭,不合上述“九變”的,即使是國君的命令也可以不執行。所以將帥懂得靈活多變的妙處,就是懂得用兵的訣竅了;將帥不懂得多變的妙處,縱然了解地形,也得不到地形的好處。用兵不知道靈活多變地運用,縱然了解五種地形的利弊也不能充分發揮軍隊的戰鬥力。
聰明的將帥考慮問題,必須兼顧利害兩個方麵。從有利的方麵考慮,就能堅定勝利的信心。從有害的方麵考慮,就能消除意外的禍患。
要使諸侯屈服於我,就要用各種手段去損害他;要使諸侯被我所役使,就要誘使他去從事勞民傷財的事業;要使諸侯聽從我的調動,就要用利益去引誘他。
所以用兵的方法,不要寄希望於敵人不會來,而要依靠我們的嚴陣以待。不要寄希望於敵人不會進攻,而要依靠我們牢不可破的防守。
將帥在性格上有五種很大危害的弱點:一味死拚的,可能被誘殺;貪生怕死的可能被俘虜;急躁易怒的,可能被捉弄;廉潔而愛好名聲的,可能被侮辱所激怒;溺愛民眾的可能被煩擾。這五種都是將帥性格上的缺陷,用兵的災害。全軍覆滅,將帥被殺,都是由這五種危險所引起的,是不能不發人深省的。
行軍第九
孫子曰:凡處軍、相敵(1):
絕(2)山依穀,視生處高(3)來,戰隆無登(4),此處山之軍也。絕水必遠水。客絕水而糶,勿迎之於水內,令半濟而擊之,利,欲戰者,無附於水而迎客。視生處高,無迎水流,此處水上之軍也。絕斥澤(5),惟亟去無留。若交軍於斥澤之中,必依水草而背眾樹,此處斥澤之軍也。平陸處易,右背高(6),前死後生(7),此處平陸之軍也。凡四軍之利,黃帝(8)之所以勝四帝(9)也。
凡軍好高而惡(10)下,貴陽而賤陰,養生處實,軍無百疾,是謂必勝。丘陵堤防,必處其陽,而右背之,此兵之利,地之助也。上雨,水沫至,欲涉者,待其定也。凡地有絕澗、天井、天牢、關羅、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吾遠之,敵近之,吾迎之,融背之。軍旁有險阻、潢井、蒹葭、林木、翳薈者,必謹複索之一,此伏奸之所也。
敵近而靜者,恃其險也。遠而挑戰者,欲人之進也。其所居易者,利也。眾樹動者,來也。眾草多障者,疑也。鳥起者,伏也。獸駭者,複也。塵高而銳者,車來也。卑而廣者,徒來也。散而條達者,樵采也,少而往來者,營軍也,辭卑而益備者,進也,辭強而進驅者,退也。輕車先出居其側者,陳也。無約而請和者,謀也。奔走而陳兵者,期也。半進半退者,誘也。杖而立者,饑也。汲而先飲者,渴也。見利而不進者,勞也。鳥集者,虛也。夜呼者,恐也。軍擾者,將不重也。旌旗動者,亂也。吏怒者,倦也。殺馬肉食者,軍無糧也。懸缶不返其舍者,窮寇也。諄諄徐與人言者,失眾也。數賞者,窘也;數罰者,困也。先暴而後畏其眾者,不精之至也。來委謝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謹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