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 / 3)

邵勤儉一直沒能從悲痛的傷感中走出來,他斷定,殺害侄子邵尚文的凶手,就是田川野。不出他所料,黑龍會的人落網之後,他們供述,他們是為田川野收買,才殺人害命。幕後指使的人,就是田川野。

邵尚儀說,爹爹放心,壞人跑不了。蘇聯空降兵搶先一步,占領旅大,封鎖了交通要道和港口,沒有人能逃出大連。殺害大哥的壞人一定能抓住,壞人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東北光複之前,邵尚文的慘遭殺害,與他一起行動的同誌們銘記在心。隨蘇軍進駐大連,同誌們也一定查找到這個凶手。日本人投降,田川野早已不知去向,但他不會逃出大連,一定混雜在日本即將回國的僑民中間。在幾個日本僑民集中的場所,同誌們逐個過篩子,都沒能查找到。這是個可怕的敵人,一定不能讓他潛逃。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碼頭,一連多天,狡猾的田種野一直沒有現身。抓捕多日無果,他們也得到了不少線索。有的說,田川野化裝成傷兵,讓人用擔架抬到了船上,已經回日本去了。也有說田野買通了一條漁船,漂洋過海,回日本了。其實田川野哪裏也沒去,像當年他父親田老二一樣,也與一個寡婦生活在一起。他與這個寡婦也不是一兩年的感情,而且他們還有了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田川野這個日本雜種,比他的父親田老二更加陰毒。他子承父業,在這幾十年裏,他幹盡了壞事,不知迫害了多少愛國誌士,他編寫的那部大連商人誌,不僅寫到了大連商人發家致富的過程,也將商人家的財產披露得一清二楚。更有甚者,每一戶商人家不可告人的隱私,不可外揚的醜事,也都記載得清清楚楚。

隻要邵尚賢回到家時,邵勤儉總是追問,田川野抓到了沒有?

邵尚賢隻好實話實說,田川野一直沒有落網。看著父親失望的神情,邵尚賢也很糾結。同誌們也很理解,大家想出了一個辦法,從已經被處決的反動分子當中,找到一個相貌與田川野相似的人,拍一張照片,添寫上田川野的名字,讓邵勤儉看。邵勤儉不僅想親眼目睹了田川野被槍決的那一幕,他更想親手殺了這個日本雜種。惡有惡報,死一百個田川野,他的狗命也抵不上邵家侄子邵尚文……

進入九月,蘇聯後貝加爾湖方麵軍三十九集團軍司令柳德尼科夫上將率領司令部作戰組抵達旅順。接下來,蘇聯遠東軍總司令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後貝加爾方麵軍司令司令馬利諾夫斯基元帥,遠東第一方麵軍司令麥列茨科夫元帥,空軍元帥諾維科夫與胡佳科夫,炮兵元帥契斯佳科夫相繼抵達旅大。昔日的關東洲,一夜間成了蘇聯紅軍的天下。蘇聯紅軍對大連軍事管製,對於日本少將以上的軍人,集中看押,將社會治安,暫時交由日偽警察管理。昔日燈紅酒綠的大連街,盜匪四起,交通受阻,工廠倒閉,商店關閉,學校停課,殺人放火案件時有發生,時時都有商店被搶被砸。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麵對突變的局勢,人人都不知如何麵對,邵老五惶惶不可終日,不知如何是好,他隻有去找張本政,與他商議對策。

張本政畢竟經曆得多,畢竟年長。對於突如其來的事變,雖然看不透看不懂。但他可以斷定,他的後台,他的靠山日本人戰敗投降已成定局。想當年,日俄之戰,張本政已經秘密為日本人服務,他趕著毛驢,要送木炭為名,專門到俄國上層軍宙家裏,去給他們送取暖用的木炭。借著送炭,搜集他們的情報,然後再送給日本人。張本政充當日本人間諜這件事情,似乎並沒有暴露。俄羅斯的軍隊這次卷土重來,他們氣勢洶洶,由將帥們率領的空降兵,急不可待地不等大部隊趕到,先捷足先登,從天而降。是何用心,旅順大連,這個城市,這個碼頭太重要了。日俄圍繞著大連,整整爭奪了五十多年。氣勢洶洶的俄國人此次重來,他們除去搶先占領旅順大連,他們也是想報四十年前的失敗之仇。曆史給了俄國人機會,他們出兵東北,就是要給已經奄奄一息的日本人最後致命一擊。蘇聯人目前隻顧在這個他們前輩們開拓的這個達裏尼實行軍事統領管製,還沒有來得及清算曆史的舊賬,算是曆史罪人的張本政竟然沒被逮捕。

心驚肉跳的邵老五說,德純兄,咱們是不是找個地方躲藏起來……

張本政反問,躲?你我往哪兒躲?

邵老五說,天下之大,往哪兒躲不行;人海茫茫,藏起你和我,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我們就是不能在這兒坐以待斃,等著人家來收拾我們。

張本政竟然心平氣和地講了一個故事……小時候,經常走夜路。在野地裏經常能遇到狼。隻要你害怕,抬腳一跑,狼會毫不猶豫地撲上來,將你吃掉。但是,隻要你一往無前地走,一屑一顧地走,狼就不敢輕易對你下口。每臨大事有靜氣,越是局勢動蕩,越是要穩住心氣。我們哪兒也不去,這個城市是我們的家,是我們發跡的地方。我們的家園,我們的親人都在這城市裏。我們沒有背負人命,沒有傷天害理,為什麼要躲藏?

邵老五說,可如今,我們的家業,我們的家人,都受到了威脅。平時那些對你畢恭畢敬的狗腿子,借著這個亂局,變了嘴臉,殺人搶劫,一點都不太平。大連商會,你是老大,你經曆得多,你說,我們不躲藏,又能怎麼辦?

張本政已有主意,日本人戰敗投降,局勢變化如此之快,我們不能無所作為,眼下工廠商店,連銀行也紛紛遭到搶劫,不能坐以待斃,我們要行動起來,雖然不能再以大連商會的名義出現,我們組織一個大連地方自衛委員會,至少也要保護我們自己的人身安全,保護我們自己的利益不受到侵害。

邵老五還有些擔心,這樣能行?

張本政說,怎麼不行,老毛子如今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鼻子。他們先期到達旅順大連的兵力,尚不過萬餘人,根本顧及不到城市治安。所以,我們要捷足先登,獲得老毛子的信任和支持。

說到做到,張本政與邵老五搖身一變,大連地方自衛委員會便成立起來了。張本政擔任會長,邵老五擔任副會長。他們找到蘇軍警備區司令官,說明大連地方自衛委員會的成立,就是要幫助蘇聯紅軍維持地方治安的,他們想得到蘇軍的幫助。能夠有人成立這樣的民間組織,他們得到了蘇聯紅軍的支持。隻不過自衛委員會讓蘇聯人改成了大連地方治安維持會。維持會成立了,可是,維持會不能空著雙手對付那些製造動亂案件的壞人。蘇聯紅軍也給了維持會一批槍支,支持地方治安維持會的工作。

張本政與邵老五成立地方治安維持會,起了一個帶頭作用,旅順的商會的會長劉德純也成立了地方地,金州的曹世科也成立了金州民眾臨時維持會。與此同時,國民黨也派專員來到大連,成立市黨部。一直在大連地下活動的黨組織也召開黨員大會,決定組織工人武裝,協助蘇軍維持大連治安。在這場政權更替中,共產黨領導的中華工學會也決定成立大連總工會籌備委員會,大連有幾十萬的產業工人,要保護工廠,保護生產工區,維持廠區的秩序。一時間,共產黨與國民黨在暗中展開了爭奪主導大連的較量。十月,中央派韓光同誌來到大連,擔任大連市委書記。韓光到大連來時,也帶來了一批幹部,基本控製上各個要害部門。鑒於形勢複雜,中共大連市委暫時不公開。

一些日本軍官也在暗地裏忙碌,他們聯絡日本軍人,日本商人,還有一些年輕日本學生,他們組成日本人自衛隊,以保護日本人的商店、保護日本女人不被糟蹋的名義,糾結在日本人居住區,砸開沿街店鋪的門窗,搶劫裏麵的貨物。雖然日本人戰敗投降,但是,我們沒有向中國人投降。眼下也是難得的發財機會,趁著混亂之機,應該發一筆戰亂財。他們的眼睛盯住銀行,幾家大的外國銀行,早在日本宣布投降的前一年,就開始轉移資金轉運資產,除了大門前的銅獅子依然臥在那裏,如今銀行隻剩下一個空空的軀殼。而天興福銀號裏,貯存有黃金,白銀,還有大量的銀元。天興福銀號,配備持槍的守衛人員,非常時期,銀號已經關門,不再經營業務。如果以強行進入搶劫,也並非易事。提心吊膽沒有幾日,一天,一輛卡車拉來一車蘇軍戰士,一個中尉告訴邵老五,銀行重地,蘇軍要接管。他想分辯什麼,中尉擺擺手,一個蘇聯兵用衝鋒槍朝他示意,趕快離開。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的腦袋,他嚇得跌倒在地上。

金州多年形成的古樸民風,在這次動蕩之中,雖然也有打砸搶劫的案件發生,但成立維持會以後,便不再有大的案件發生。金州天興福雜貨鋪因為動亂關門停業幾日,不久為方使民眾,又開門營業。保證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供應,保證老百姓的日常生活。這次日本人垮台,蘇聯紅軍出兵東北,大連無戰事,金州也無戰事。邵勤儉寫信給哈爾濱天興福分號的劉慎之,詢問那裏的情況。不久,劉慎之也寫信回來,日本人倒台,是大快人心事,統治東北這許多年,奴役中國人這麼多年,他們做惡多端,罪行累累。日本人雖然已經投降,但是,天下仍不太平,已經能夠看出端倪,接下來便是共產黨與國民黨爭奪中國。眼下,國共兩黨在東北已經展開明爭暗鬥。劉慎之在信上也說出了自己的觀點,他認為,國共兩黨之爭,到頭來,勝者是國民黨。因為多年的國民政府,國民黨是國內第一大黨,而且有美國人的支持。說實話,如果不是美國人在日本本土扔下了原子彈,盡管蘇聯紅軍出兵東北,日本人還擁有百萬精銳關東軍。因為原子彈,導致日本徹底完蛋。如果日本天皇再不下詔投降,美國人還會再扔原子彈。原子彈再爆炸,日本將沉沒於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