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拿大篇之二龍之夜(3 / 3)

雄渾落基山

阿爾伯達省的秋色,像一幅五彩斑斕的油畫,層林盡染,山川明麗。我們有幸作畫中遊。那一天一早,博物館公關部主任梯姆先生就開著一輛特意租來的旅行中客車接我們,後備廂裏還裝著棉衣和食品。

穿過埃市市區,我們沿著2號公路南行,展現麵前的是一片連一片的麥田,那收割後的的麥田像金色的絨毯一直鋪到天際,藍色的天和金色的大地在遠處交彙成一條直線,在這種單調的色彩和景致中,我們感受瑰麗和廣闊。有人說,現在世界上八個麵包,就有一個是用加拿大的小麥製作的。加拿大是小麥生產大國,幾乎所有的農田隻種小麥一種作物,這裏麥田之廣闊舉世無雙。大約用了一個多小時,我們穿過麥田,路旁的樹也多了起來,漸漸出現了密集的樹林,濃綠色的是針葉的鬆林,黃色的是闊葉的楊樹林,火紅色的就是加拿大的國樹――楓樹林了。還有叫不出名字的金黃色、紫紅色的樹林。清澄的藍天下,起伏的群山中,色彩變幻的樹林,間或閃現的銀亮的湖泊,這一切構成了加拿大秋天最具魅力的風景。讓全世界每一個旅遊者都趨之若鶩,在加拿大的秋天中尋找自己新鮮的感受。

我們見到的第一個湖叫塞爾文湖,就在公路不遠處,湖水呈綠色,碧綠得如翡翠,寧靜得如潭水,停靠在湖畔的遊艇好像睡著了,附近櫛次鱗比的度假別墅也人去樓空。梯姆說,塞爾文是個來自歐洲的皮貨商,1800年,他到這裏向土著的印第安人收購毛皮,建立了收購站,還修了一條路,又在湖畔蓋了房子。後來這裏成了旅遊區,很多有錢人在這裏蓋了別墅。夏天這裏帆檣林立,人頭攢動。現在天涼了,玩船的人正準備滑雪呢。在路旁的小店裏我們邊喝咖啡邊感念創造了塞爾文曆史的那個皮貨商。

隨著公路的盤旋攀登,我們開始進入落基山脈。那山勢崢嶸,好像迎麵奔跑而來的馬群,奔騰咆哮,連綿起伏,怎麼也望不到邊際。這馬群從阿爾伯達省和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出發,一直向南奔跑,穿過美國西部和墨西哥邊境,一瀉3000英裏,最寬處有數百英裏。這是一群白鬃烈馬,終年不消的積雪,是它們英武冷峻的標誌。茂密的針葉林是它們的皮毛,嶙峋的陡峭山岩是它們的骨骼,它們巍峨雄健的身姿鑄成了力與美的永恒的雕塑長廊。

最早領略這份壯美的是印第安人,他們大約是從遙遠的亞洲越過白令海峽,走進這片處女地,在大山的懷抱中、在豐饒的河穀裏安家落戶,過著自給自足的漁獵生活。是印第安人震蕩山穀的槍聲和高大神密的圖騰柱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探險家、旅行者,他們以不等價的方式換走了印第安古樸的文化,也帶來了現代的文明。現在古老的土著已被歐洲的移民同化,他們的生活方式隻有在當地博物館才能看到。印第安人當年賴以生存的家園已成了數百萬旅行者與自然親合的樂園。印第安一些部落的名字和發現他們部落的開拓者的名字,成了落基山脈幾百座山嶺和河穀的標識。其實許多開拓者的名字也並不光彩。他們是用野蠻甚至血腥的方式征服了一個善良的民族的。人們在被落基山脈的湖光山色感動的時候,不該忘記過去令人傷痛的人文曆史。

梯姆邊開車邊指著一座座山峰,向我們介紹他所知道的關於山的故事。如果山有性別的話,落基山要算是雄性,其粗獷險峻,用“斷崖萬仞如削鐵,鳥飛不度苔不裂”的詞句來形容是合適的。險峰峽穀懷抱中的河流湖泊卻是格外地清澈幽雅,遠遠望去,散發著仙靈之氣。“山列千重靜,河流一帶明”,這種剛柔相濟的景致,給我們留下難忘的印象。和中國不同的是,這裏“山深不見寺,白雲滿空穀”;我們那裏,“有山就有寺,香煙繞空穀”。中國古老的宗教,是把廟修在深山老林裏,讓人“遁世”。西方人把教堂修在人多的城市,讓人“入世”。這大概也是東西方文化的一個區別。

中午時分,我們趕到了傑士伯國家公園,哥倫比亞冰河就在眼前了。那是一片群峰圍繞的高原,高原中間形成一片雪的平原,大約也有幾十平方公裏之大,在雪原的邊緣有一條冰帶順山勢而下,那冰帶就是阿塔巴斯卡冰河。高山冰原,是當雪降在山峰形成的峽穀時,夏日溶化的很少,年複一年積累而成。當雪積到30米深度後,底層受壓力後便形成冰層。一旦更多的雪降下來,冰層越來越厚,壓力增大,冰層漸漸軟化得如粘膠一樣流向低窪的河穀,這樣就形成了冰河。冰河順著山勢流淌,幾百公裏的流程大概要用幾世紀的時間。我們此行的目的就是走近阿塔巴斯卡冰河。遙望遠處山頂皚皚白雪,在陽光下熠熠發光,如佛光閃爍,更讓人神往。梯姆用隨車帶來的衣物把我們裝扮成滑雪健兒,然後登上布魯士特雪車旅行公司的大客車,開始向雪峰進軍。同行的是一群笑語喧天的台灣姑娘,問起不久前台中發生的地震,她們說沒什麼大事。大客車像醉漢一樣搖晃著身子盤旋而上,車窗外的樹木越來越稀疏,路兩旁散落很多石塊、岩屑,那是冰河下滑時產生像推土機一樣巨大的推力,甚至造成山體下滑,碎石橫飛。在接近冰河邊緣時,我們又換上了比人還高的防滑車輪的客車,那龐然大物爬上角度相當大的雪坡,車上的台灣小姐不斷發出尖聲的驚叫,經過幾次有驚無險的上下翻伏,我們終於進入哥倫比亞冰原的腹地。在這片純潔白淨的聖地上,遊人們表現出得意忘形的童趣童真,或跑或跳或打滾,那些台灣姑娘都成了滿身是雪的白毛女。我們幾個無動於衷,這樣的雪地在我們家鄉的冬天並不難見。半個多小時,經導遊小姐一再呼喚,大家才不情願地上了車。

在返回的路上,來自溫哥華一家旅遊公司的導遊小姐說,哥倫比亞冰原以其巨大的冰凍水源提供潔淨水,滋養了山下成千上萬的人;而整個落基山的積雪滋養了北美大陸的所有人。由150年前降雪所結成的冰原溶化的水,是真正的純潔水,而現在的降雪則帶有越來越多人類所造成的汙染物質。更為嚴重的是,由於森林的破壞,工業廢氣的增加,冰河夏季溶化的速度大於冬季沉積的速度,北美洲大多數冰河日漸縮小。當然全世界的冰河也在縮小。這一番話使大家歡樂的情緒一下暗淡下來。誰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壯美景色有一天會消失,更不敢相信,如果沒有純潔水,人類會怎樣生存。回望窗外漸漸遠去的冰原,心中不禁生發出一種惆悵。我記起一位叫大普林尼的學者在公元一世紀在《自然史》中說的一句話:“大自然與人類,究竟是慈愛的雙親,還是冷酷的繼母,要確定這一點遠非易事。”到了二十世紀未的今天,我們應該明白了,大自然的確是我們慈愛的雙親,因為她養育了人類。據說,在地球上生活過的人類有500億之多,當然還有無數的生物群落。如果人類不善待她,不贍養她,她真就成了冷酷的繼母了。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洪澇和幹旱災害,就是她對我們的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