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霞說,去就去,我不信她買得起!
我說,要是怎麼辦?
劉霞說,我賠!
不料,丹丹卻說,我不去!我買的就是真的,憑什麼還要鑒定?她不賠,我就上法院告她!
我笑了,丹丹,你不去就不去。我和劉霞去,你等消息吧!
我帶劉霞來到玉石鑒定機構。臨進門兒,我問她,你真的要做鑒定嗎?
劉霞說,真的!
我又說,萬一結果不是你想的,你會反悔嗎?
劉霞丹鳳眼兒一瞪,反悔是小狗!
我大拇指一伸,女漢子!
鑒定結果出來了:翡翠冰種,估值二萬六。
劉霞二話沒說,從銀行取出二萬六,讓我轉交。
晚上,我找到劉霞,說我沒完成任務。
劉霞一愣,她想要多少?
我笑了,丹丹說她還戴著美了一年呢,隻留下一萬四!
劉霞的臉一下子紅了。
她臉紅了,我也就不多說了。膠多不粘,話多不甜。
過後,她問我,周警官,你怎麼還懂玉呢?
我笑了,沒說話。
李老師,說實在的,調解這碗飯不好吃。雙方都是老百姓,都是我們的親人,要理解他們,親近他們,要會說話,還要懂行。你當不成專家,起碼也要當個雜家。要下死功夫,嘴勤腿快,去跑,去問,去學,去長眼,去拜師。跑醫院,跑得我都快成大夫了,摔了碰了傷筋動骨說起來我的話才靠譜。玉石書畫水更深得沒底兒,人家開口就說我那畫是唐伯虎的,他賠得起嗎?你都聽不懂,還問人家什麼虎?人家再瞪你一眼,說東北虎,那你也太露怯了,你還調解什麼呀?哪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好了,以上講的都是電動車的事故調解,再講下去,人家還以為無錫隻有電動車呢。我講講機動車的吧——
這天,裝潢公司的萬老板開車回家,右拐彎時,撞翻了一輛在非機動車道裏行駛的殘疾車。巧了,車上的兩個人都有殘疾。開車的王建沒雙腿,上下車要人扶著。坐車的胡東是智障,數起數來,無論多少,都說是5。翻車了,兩個人都滾落在地。送到醫院一診斷,兩個都摔壞了腰。王建輕點兒,胡東說他腿斷了,其實是腰椎骨折。腿好好的。事故發生後,萬老板知道是自己的全責,把醫藥費、護理費、營養費交足了。
可是,在誤工費賠償上,雙方有了分歧。
摔倒的兩位都是殘疾人,誰還有誤工費呢?
原來,王建用殘疾車拉客,來往於車站賓館,一趟下來掙個三塊五塊的,雖不合法,但屬自食其力之舉,令人敬佩。我常看到有人冒充殘疾人行乞騙錢的新聞,對此深惡痛絕。而王建失去雙腿還要自苦自吃,我想起來都心酸酸的。胡東就是他拉的一位客人。傷筋動骨一百天,王建一個月開不了車掙不了錢,所以就出現了誤工費的問題。他提出150塊一天,萬老板認為太高了,不可能一天拉這麼多錢。為了這個,他還去勞動仲裁部門谘詢過,人家說對方必須要提供合法的工資單,月收入如超過3500塊要提供稅後證明。如果什麼都沒有,隻能按每天44塊計算誤工費。這個說法支持了萬老板。王建拿不出什麼收入證明,更別說稅單了。每天44塊,我周五南再周旋周旋,每天50塊也到頭了。但是,王建堅持要150塊。他給萬老板打電話,萬老板就叫他去法院起訴。王建去法院一打聽,什麼,你開殘疾車非法運營,還讓我們支持你150塊?你想清楚了嗎?王建去法院碰了釘子,我勸他少要點兒,他仍不改口。
兩邊的錢相差很大,這怎麼辦?
每個人都考慮自己的利益,這是正常的,沒有過錯。
但王建是弱勢群體,無論如何,我都要為他爭取最大利益。
我掰著腦瓜冥思苦想。
腦瓜快被掰成兩瓣兒時,有了主意。
這天,我把兩人同時約到辦公室來。時間呢,錯開十五分鍾,讓王建先來。
我的辦公室在樓上。王建來了,我把他抱上了樓。
王建說,真不好意思。
我說,中午我能多吃一碗飯!
進屋後,我讓他填寫會見登記。他的字寫得真好,橫豎撇捺,賞心悅目,簡直就是硬筆書法。這筆好字,在他第一次填寫調解申請時我就發現了。
我說,你字寫得這麼好,自苦自吃也讓我感動。你是身殘誌堅,不是耍賴的人。我還想問你,為什麼你堅持要150塊一天呢?
王建說,周警官,你已經問過兩次了,本來我不想說。事不過三,我今天就跟你說了吧……
王建跟我說了他的真實想法,讓我震驚又慚愧。
我說,這回我真正理解你了。一會兒,你把這個想法也跟萬老板說說,我相信人心都是肉長的。
這時,萬老板來了。大家打招呼後,我讓他填寫會見登記。哎喲媽耶,那字寫得狗爬一樣,還不如學前班的小孩子。寫完了,他看了王建一眼,不由地說,你字寫得真好!
我想要的就是他這句話。
我說,萬老板,你說王建的字好,你知道嗎?他從小學二年級就開始練字了。
萬老板抓抓腦殼,真的?
王建說,真的,我從小學就開始練字了,要不是沒腿了……
他歎了口氣,講起自己的不幸。原來,他的雙腿在上幼兒園的時候,因為車禍斷的。他並沒有向命運低頭,小小年紀就有一顆不屈的心。上學是姐姐背著上的。讀到四年級,胳膊剛能拄起雙拐了,他就不讓姐姐背了,自己拄著拐上學。他們班的教室在樓上,老師和同學們輪流背他上樓。天再熱,口再渴,他都忍住不喝水,為的是少上廁所,少給別人添麻煩。下學了,他一拐一拐地走回家。路上遇到壞孩子,喊他瘸子,嘲笑他,學他,羞辱他,還用石頭打他。他躲不開,好幾次被打破腦袋,流著血回家。第二天,包上紗布又拐到學校。沒有眼淚,沒有悲傷,有的是奮發圖強學好功課。他的學習成績,從小學一直到高中,都是全班最好的。當然,字也是全班寫得最好的。高昂的學費,讓他上不起大學了,隻好輟學。受過多少委屈,挨過多少白眼,他都沒掉過淚。當放下書包告別校園的時候,他哭了。眼淚不是流下來的,是大坨大坨掉下來的。就這樣,他拄著雙拐走入社會。可想而知,找工作比登天還難。誰要他?他又能幹什麼?電腦早已代替了書寫,字再好也不能當飯吃。麵對一次次碰壁,他不甘心,也不灰心,開起殘疾車,奔走於車站賓館,以廉價的辛苦,在出租車的夾縫中求生存……
王建的話還沒說完,萬老板已淚流滿麵。
我說,萬老板,人跟人不一樣。你開的是皇冠車,王建開的是殘疾車;你是代步工具,他是糊口工具;你的車用於談生意,動不動十幾萬,幾十萬。王建呢,開個殘疾車拉客,如果說今天下雨,沒有客人,他就空手而回。如果他今天能掙20塊,他有可能吃一個帶幾片肉的菜,改善一下生活。而多數日子,他根本就沒菜吃。這樣的苦日子並沒難倒他。在學校裏,他學習成績最好,我相信如果他有腿,來到社會上也絕不會差。現在,他為什麼不如你,就是因為他沒腿,他矮人一頭。可他的心氣很高,他的人品可以說勝過你……
萬老板說,周警官,你別說了,再說下去我就是個罪人了!
王建說,萬老板,有些話本來我不想說的,現在我跟你說吧。你想過沒有?同樣摔著了的胡東是智障人,他是我拉的客人,他摔著了我要負責。可我怎麼負責?我隻能跟你多要點兒錢給他。他智障,他們家的人也智障,所以他和他們家裏人什麼要求都沒跟我提。讓人家說這叫傻。實際情況也的確是如此。可是,我不傻,我們都不傻,我們不能欺負傻人。對吧?我實話告訴你,我是要為胡東多要一點兒,而不是為我自己……
故事說到這兒,結局都出來了。
我隻講個有趣的尾巴,胡東一下子得到這麼多的錢,高興得隻知道笑。後來,又把錢攤在地上數,數來數去,總是5。
得,我又添了心病,就是怎樣幫助他管好這筆錢,別讓壞人騙了。
好了,機動車,非機動車,我都講了。最後,我再講個什麼都不是的車,既不是機動車,也不是非機動車。
那是什麼車?
叉車!
對,就貨場裝貨卸貨用的那種車。前麵有個鋼叉,往貨箱下一叉就走,搬來運去,代替了裝卸工。叉車是生產設備,既不是機動車,也不是非機動車,不屬於我們交警管理的範圍。
可是,這天,妞妞的母親卻找到了我,一見到我就哭。我忙問怎麼回事?她說,妞妞被叉車叉了,求你救救孩子啊!
妞妞的父母從外地來無錫打工,他們的小女兒妞妞才五歲,三天前在住房附近玩,被物流公司的叉車叉傷了。這家物流公司在民居中租了房子當倉庫,院裏堆了一些貨,老板雇了叉車司機楊遠來運貨。叉車是楊遠自己剛買的,想不到接第一個活兒就出了事兒。貨堆得很高,他沒看見妞妞在後邊玩,一叉子下去,哇的一聲慘叫。楊遠嚇壞了,急忙下車去看,還好,隻傷了後背,再重點兒命都沒了。他趕緊把妞妞送到醫院,自己湊了兩千塊先交上。當然,這點兒錢根本不夠。妞妞的父母聞訊發瘋一樣趕到醫院,把打工存下的一萬二全拿出來了,還是不夠。跟楊遠要吧,他說剛買了叉車,實在拿不出。跟物流公司要吧,老板說誰叉的找誰去。打官司告狀吧,夫妻倆都不認字,一看那些要填要寫的東西就暈了。妞妞的母親走投無路,從法院直接就找到了我。
可是,這不歸我管啊!
妞妞的母親一聽不歸我管,叫了一聲,老天啊,這是不讓老百姓活啊!就哭倒在地。
我趕緊扶她起來,說,你別哭了,當心哭壞了,孩子這時候需要你。走,我先跟你去醫院。
來到醫院,一看那可憐的小女孩兒渾身纏著紗布,小臉兒蠟黃,我當時就掉了淚。我想,這件事雖然不歸我管,可她們一個外地來無錫打工的窮苦人家,攤上了這樣的事,找到了我,我不管,誰管?難到就看著她們無路可走嗎?不行,我管定了。就是一個普通的無錫市民我也要管,更別說我頭上還頂著人民警察的警徽!
我把案子接下來。首先要讓妞妞的父母明白,作為孩子的監護人,在這起事故中要占50%的責任。我說,不管將來花多少錢,你們自己要拿一半。
妞妞的父母說,周警官,我們一個外地人到這個地方來,沒有親人可靠,你就是我們的親人。我們聽你的,信你的,你說怎麼辦,我們就怎麼辦,割肉也要救孩子!
接下來,我找到楊遠。我上來就問,你開叉車有沒有證?
楊遠的臉一紅,我還沒辦,老板就雇我搬貨,我急著掙錢先幹上了。
我又問,你在居民區開叉車有危險,事先在前後安放警示牌了嗎?
楊遠的臉又一紅,沒有。
我說,無證開車,又不安放警示牌,結果造成事故,你要承擔法律責任,我依法查扣你的叉車。
楊遠的臉一下子又白了,周警官,我不是不願意賠,我的錢都買叉車用了,剛攬到這個活兒又出了事兒,眼下實在拿不出錢。我跟老板借,他小氣得很,不借!
我問,你受雇這家物流公司生意如何?
楊遠說,火透了,錢賺得沒數!
我找到老板。老板牛眼一瞪,誰叉的找誰!關我什麼事?
我說,錯,不但關你事,還關你大事!一,你作為公司法人,雇用無證人員開叉車,知法犯法;二,公司在生活區從事危險作業,不安放警示牌,管理不當;三,事發後公司無任何人看望傷者,視生命冷漠,令人發指。受害人沒文化,你有,我也有。走,你現在就跟我去法院!
老板一下子軟了,能……不去法院嗎?私了行不?
我問,你打算怎麼私了?
他說,孩子治傷,該拿多少錢我就拿多少錢,行不?
我說,你這樣的態度就對了。但是,這個事故,也不能都讓你負擔,有法管著,我們要依法辦案。說白了,孩子小不懂事,她家、司機和你的公司三方都有責任。大家坐下來協商解決好不好?
好,好,好!
我找司機楊遠談過了,他願意賠償。因為剛買了叉車,手頭兒緊,想跟你借點兒,以後從他工錢裏扣,行不行?
行,行,行!
故事說到這兒打住。欲知後事如何,請到妙光寺社區,茶水沏上,聽妞妞的母親接著講。
李老師,我每天都行走在調解的路上,也可以說每天都有故事。我作為故事的主人公之一,感想很多。一句話,還是我開頭說的,老百姓是天,老百姓是地,咱為老百姓辦事就要全心全意。讓天地待見!什麼叫全心全意?其實就是搭一把手。蘋果在高處,人家吃不到。你幫忙拿個凳子來,把腳墊一下,人家就能吃到了。
4、是誰在風雨中撐起溫馨的傘
跟周五南分手的時候,我從果盤裏拿起兩個蘋果,來,周警官,你一個,我一個,我們用吃蘋果的實際行動,分享你幫人家夠蘋果的快樂!
周五南笑了,接過蘋果,哢嚓就是一口,真甜啊!他說。
我們走出大門,太湖的風迎麵吹來,令人心曠神怡。抬眼望去,水天共色,碧波蕩漾,船隻往來,揚帆破浪。
與周五南握別湖岸,時間已過午。我再次趕往江陰,準備采訪江陰市局新橋派出所民警、江陰市十大為民服務標兵洪汝榮。聽說他當地口音有點兒重,我在車上先看看他的簡要事跡,也算是采訪前的功課吧——
1986年7月,為調取圩裏村周某盜竊珍珠案犯罪的證據,需要到楊涇橋河內撈取蚌殼作為物證,洪汝榮獨自承擔起這一任務。他連續10多次潛入深達10米深的河底,在水中泡了近2個多小時,終於將120多隻珍珠蚌殼撈上河岸,為順利結案提供了有力證據。由於水深壓力大,鼻子嗆出了血,後來時常咳嗽。最終導致支氣管擴張,每天吐血,治療時間長達2年。
2001年11月7日,袁某因與女子周某、男子費某發生感情糾葛,產生殺人歹念。當晚6點,袁某手持菜刀闖入新橋河西路周某家,對正在用餐的周某、費某、包某三人揮起菜刀亂砍。包某被砍數刀後血濺滿屋,與費某叫喊救命逃離現場。袁某還不罷休,欲砍殺周某,但因樓下群眾聚集,便將周某挾持為人質,左手勒住周某肚子,右手將沾滿血的菜刀架在她頸部。當洪汝榮聞訊趕來解救時,喪心病狂的歹徒吼起來,走開,再上一步我就立即殺了她!危急關頭,洪汝榮叫身後的人員撤到樓道外,他一人悄悄潛伏在樓道轉角處。當時天色已黑,洪汝榮借樓上的一點兒光線,緊盯住歹徒的動靜。就在歹徒挾著人質下樓,走到最後一個台階時,他突然衝上去將歹徒按倒在地。同事們一擁而上,將歹徒擒獲。一起惡性殺人事件被控製。
2003年6月,新橋派出所接到陽光公寓火災的報警,洪汝榮飛速趕到現場,隻見濃煙從廚房窗口滾滾而出。情急之下,他踢開大門,衝進火場。在與火魔的生死較量中,他不顧生命危險,來回四次衝進火房。第一次,在滾滾煙霧中,他摸到廚房一隻已發熱的液化氣鋼瓶,迅速拖到室外;第二次,他又摸到一隻液化氣鋼瓶,再拖出室外。此時,他被濃煙嗆得滿臉淚水,喉嚨疼痛難忍。第三次,他又衝進去找到水龍頭,放水滅火。這時,突然聽到外麵有人喊小孩名字。啊?屋裏還有小孩?於是,他第四次衝進房間。當他打開窗戶時,眼前一陣烏黑,跌倒在地,所幸神誌還清醒。一看,小孩不在房內。他竭盡全力順著亮光爬到門口,被人扶起。在這起火災中,他冒著生命危險,換來了整幢樓的安全。
2011年9月8日淩晨2點多,洪汝榮接到報警,海瀾電廠南側有人跳河。人命關天,他立即驅車趕到現場。一下車就聽到河裏有咕咚咕咚的水聲,看到有人在水裏掙紮。他邊跑步邊脫下衣服、甩掉鞋子,縱身跳入冰冷的河中,借著電廠的路燈,找到落水的女子,托起她頭部,將她拖向岸邊。在輔警的幫助下,把女子救上岸。救人不易,幫人更難。女子坐在地上痛哭,不肯回家,不願說話,執意尋死。咋辦?洪汝榮耐下性子,真情勸說,你還年輕,上有父母,下有孩子,你要有三長兩短,他們怎麼辦?今天的事我為你保密。一番安慰與勸解,女子終於說出輕生緣由並表示今後再也不做這樣的傻事。洪如榮開車一直把她送到家。這個女子,現在已成為一家電子公司的中層幹部。
2013年8月7日晚,新都苑的陶某因網上購物被騙2000多元,當時就想不通,要在五樓跳樓。洪汝榮聞訊趕到,看見陶某淚流滿麵,抱著自己的小孩,一邊哭一邊自言自語,說我一個大學生還被騙,今後怎麼做人,怎麼教育孩子,我不活了,情緒十分激動。洪汝榮從人情世故方麵展開說服工作,用自己也差點兒被假冒英國留學的女兒名譽詐騙的案例,耐心疏導,讓女子穩定了情緒,打消了輕身念頭,成功挽救了兩條生命。
南房巷的張某因拆遷要求補償未達到目的,拿著菜刀、扛著煤氣瓶到村委領導辦公室報複。洪汝榮及時趕到,進行了製止。經過耐心勸解,平息了事態。但是,今年四月,張某看到有人故意損壞他的磚和水泥,再次激起怒火,遂至派出所報案,說是村鎮領導指使他人做的。他多次無理找村鎮政府和派出所解決之前的拆遷補償,揚言不給解決就去北京上訪,或者帶著煤氣到鎮政府與他們同歸於盡。針對矛盾不斷升級,事態不斷惡化,隨時都有引發惡性事件的可能,洪汝榮接連幾天對他進行勸解疏導,從實際出發,去鎮建管辦、土管所、城管、村委了解情況,實地查勘,之後有針對性地對其進一步做勸導工作。當張某得知洪汝榮為其連續幾天去上述部門溝通,冒著大雨走東趕西,他被感動了,當即表示一切聽洪汝榮的。最後,在村鎮領導的支持下,事情得到順利解決。
洪汝榮在日常工作中,了解到新橋鎮的鬱某因丈夫非正常死亡導致精神病複發,女兒在校讀書不能照顧,本人不配合治療,且脾氣暴躁,經常罵周邊居民,用東西敲砸居民的門窗及小區樓道配電箱,摳壞線路,不時在小區內點燃廢紙等物,嚴重擾亂了社會正常生活秩序。洪汝榮主動與鬱某的哥哥取得聯係,哥哥同意將她送往醫院治療,但不負擔醫療費。洪汝榮又將情況向村鎮領導彙報,獲得全力支持,最終順利地將鬱某送往醫院,給周邊群眾消除了一大安全隱患……
洪汝榮的材料還沒看完,市局來電話了,通知我洪汝榮因送社區突發疾病的群眾上醫院,下午采訪不了啦,把原來安排在晚上采訪的四位民警提前到下午。
哦!
車在半路調頭,重新帶我跑了一大圈兒。深入警營,分別見到了這四位民警李樅洲、丁俊鈞、張騰和黃立嘉。
李樅洲,崇安分局崇安寺派出所的社區民警。無錫市十大愛民標兵,江蘇省優秀人民警察。
他一進來就說,李老師,我們社區下午有個慰問老年人的活動,我要參加的。采訪突然提前了,我先講一個小故事就走,等活動結束了再來。行嗎?
我說,真不好意思,讓你跑來跑去的。這樣吧,你別著急趕回來了,這邊結束了我去你們社區,咱倆好好聊!
太好了,我等著您。
李樅洲這樣說著,開始了他的故事——
嗨,社區民警的服務對象就是老百姓,說起來,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我作為民警,必須當大事來做。
今年4月18日夜,百年不遇,無錫突然天降大冰雹。
多大?雞蛋大!
小區居民郭老太家靠南側的幾扇玻璃都被砸碎了。
郭老太是孤寡老人,82歲了。她首先想求助的人就是我。
大清早,我還在上班路上,就接到她的電話。
樅州啊,我家發生意外了!
怎麼了?
我第一反應是進小偷了。她房子旁邊是建築工地,人來人往的。
她說,不是小偷,是誰把我家玻璃砸了。
我一想,還能有誰?冰雹唄。
冰雹是夜間的不速之客,天亮化成了水。郭老太夜裏睡的好,醒來什麼也不知道。她沒見著也沒見過這麼大的冰雹。
什麼?冰雹?不是!是人砸的!
我說,不是人砸的。
要不就是工地上什麼東西掉下來砸的!
我左解釋,右解釋,她聽不進去。一口咬定是工地飛來的橫禍。
其實,玻璃碎的不止她一家,都存在修複的問題。出現這種情況,我首先考慮到郭老太的人身安全,要盡快想辦法把她家的玻璃修複。萬一來個小偷爬進去,偷東西不成,再把郭老太害了,那可就壞了。要修就都修,錢不少。我想,一是請大單位讚助,再有就是跟旁邊工地的開發商聯係。
得,走著!我去工地跑了三四次,開發商說,我是躺著中槍啊,明明不是我們砸的,非要讓我們修,我不會掏這個錢。如果是我們砸的,毫無疑問,你李警官來了,我肯定派人去修。這樣不明不白的去,老太太肯定說就是我們砸的,往後還會賴上我們。吃力不討好,不去!
怎麼辦?事情不能再拖了。再拖,郭老太會認為公安機關查處工地不利。我又跑大單位求讚助。人家也答應了,可手續繁複,要蓋一圈兒章,猴年馬月不知道。等不得。
活人不能讓尿憋死。我動開歪腦筋了,公家不行,我就找私人小老板。他們在我管的地麵上經營,難免會碰到求我的事。我就先求他們一回,反正又不是幹私活兒。
我找了一家專門做家裝的公司,一是他有人手,二是他懂得怎麼搞。我跟姓餘的老板一溝通,他說,行啊,我先把郭老太的修了行不?
我說,好啊,先救急,孤寡老人的先解決,其他住戶可以再想辦法。謝謝餘老板啊!
餘老板說,不用謝,日後說不定我還要給李警官添麻煩呢!
當天下午,餘老板就派了兩個員工,把尺寸量好,到玻璃店買來玻璃,為郭老太修複了玻璃。
郭老太還問人家員工呢,你們是工地的吧?我就說是你們砸壞的,李警官還說是冰雹砸的,護著你們。
人家員工都聽糊塗了。
得,連我也躺槍了。
玻璃修好了,郭老太高興了。
一戶人家的錢我還能出得起。可是,我給餘老板,他死活不要。
行了,李警官,就算您給我個學雷鋒的機會吧!
我說,咱們友情後補。
過了幾天,郭老太找到我,說樓上住戶說了,玻璃真是冰雹砸的。李警官,對不住,我冤枉你了。
我說,您沒冤枉我,冤枉餘老板了,人家不是工地的,是學雷鋒積極分子!
郭老太說,啊?那我要跟餘老板賠個不是,好好謝謝他!
講到這兒,李樅洲行色匆匆。
李老師,對不起,我先走了。其實,修玻璃這件事,我這個當警察的可以不做,或者說我可以向政府部門求助。但是,老百姓既然向我反映了,我就必須把它當個事做,還要做好!
李樅洲告辭。我轉道崇安分局禁毒大隊,見到丁俊鈞。
丁俊鈞,崇安分局禁毒大隊教導員,無錫市十大愛民標兵。曾任學前街派出所百歲坊巷社區民警。
本來我想聽他講愛民,他一上來卻講起老百姓如何愛他。
說真的,我們為老百姓做一點點好事,老百姓就記住你。社區居民看到我工作晚了,錯過吃飯時間了,就把家裏的飯菜端來給我,看著我吃。有時候社區有事,我來早了,居民就買一大碗餛飩送來。有一天,下著雨,中午過了我還在警務室忙,80多歲的張奶奶打著傘,拄著棍,顫微微地提著飯盒走來,小丁啊,別忙了,嚐嚐奶奶的手藝,趁熱吃啊!我當時眼淚都下來了,從心裏叫她一聲奶奶。還有一次,我正忙著,幾位老阿姨、老伯伯推門進來,問我,小丁,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抓抓腦袋,禮拜二啊!他們都笑起來,說你看你忙的,自己的生日都忘了!說著,變魔術一樣,從身後拿出一個大蛋糕,讓我再次忍不住自己的眼淚。我把老百姓當親人,老百姓更把我當親人,特別是社區的大爺大媽,把我當成他們的兒子。還有的說,小丁,你比我兒子都好!
李老師,你看那湖上的大船,揚帆破浪多帶勁。我們跟老百姓就好比在一條船上,風雨來了,我們為百姓撐傘,百姓為我們擋風。齊心合力,苦樂同舟,風雨過後迎彩虹!
跟著詩一樣的話語之後,丁俊鈞給我講了一個吳秀的故事——
吳秀,40多歲。幾年前,丈夫因病去世後,她一個人拉扯著10歲的兒子,孤兒寡母,淒苦度日,冷火朽煙,倍感悲涼。生活的不幸,使本來性格內向的她更是沉默少語,有什麼事都不跟人說。我作為社區民警來到她家訪問,她表情呆滯,心事重重;孩子又瘦又黃,兩眼無光。問她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助,她搖搖,不言不語。
家訪吳秀,我添了心病,對她的處境特別關注。我買了個舊手機給她,並且教會她和孩子怎樣使用。我說,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吳秀的日子過在了懸崖邊兒上。她眼下住的房子是公公婆婆的,丈夫去世後,丈夫的弟弟因為吸毒敗了家,就打起房子的主意,說這房子我家的,我哥死了,我要把這房子賣掉,你搬出去吧!可憐吳秀,嫁給丈夫時自己帶來的積蓄,為丈夫治病幾乎花光了。公公婆婆身體不好,她又把剩下的拿出來給他們看病。現在,身無分文,吃了上頓愁下頓,讓她搬哪兒去啊?丈夫的弟弟看她不搬,就逼父母出來說話。
這天傍晚,婆婆陰著死人臉對吳秀說,這個房子我要收回,你馬上搬出去!吳秀哭著跪下來,媽,你不看在去世的兒子麵上,也看在孫子的麵上啊!求求你了,別趕我們走,我真的沒地方去啊……
她話沒說完,婆婆已經扭頭走了。
夜裏,吳秀吞下了一瓶安眠藥。
半夜,兒子起來上廁所,一看媽媽滾在地上不動,身邊還丟著藥瓶,急忙給我打電話,丁叔叔,你快來,媽媽吃藥了!
我一聽,壞了,穿起衣服就往外跑,邊跑邊叫120。趕到後,馬上送醫院洗胃、搶救。還好,發現及時,搶救及時,總算撿回命來。
可是,她一睜眼就哭著說,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救我?讓我死,讓我死!
我說,人的生命隻有一次,再難也要過下去啊!
她說,我真心對他們,可是他們不把我當人,要收走房子,把我孤兒寡母扔到馬路上,我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
我說,姐,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相信我,我一定幫你!為了孩子,你要活下去!你知道嗎,是孩子救了你!你不活了,孩子怎麼辦?
她緊緊抓住我的手,丁警官,你叫我姐,你叫我姐,隻有你這麼叫我啊……
說完,她放聲大哭。
她的兒子也大哭起來,媽媽,你別死,我不要你死……
在場的醫生護土都哭了。
我先去找她的公公婆婆。我說,吳秀哪點兒對不起你們?她為你們,為你們的兒子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錢。你們為什麼對她下這麼大的狠心,趕她娘倆出門。你們讓她娘倆到哪兒去住?住大街上嗎?當叫花子嗎?別的不說了,就是看在你們孫子的麵上,也不能把她娘倆往死路上逼啊!你們不要這個兒媳婦了,孫子總是你們的吧,孫子總歸姓吳吧!我實話告訴你們,今天吳秀是救活了,要是救不活,你們誰也跑不掉,我要替孩子把你們告上法庭!
聽我這樣說,她婆婆不說話了。她公公很倔,說這房子是我的,我想讓我小兒子住,你警察管不著。她想死,跟我們沒關係!
我說,你不提你小兒子還好,提了我今天就要跟你說清楚,他吸毒犯法,證據確鑿,我們要依法處理強製戒毒!你們做父母的,不教育他,還縱容他,想把房子賣掉給他吸毒,你們不是愛他,是害他!必須通過強製戒毒,讓他戒掉毒癮,重新做人。不然,發展下去,別說這個房子被他賣掉吸光,連你們住的房子都保不住!連他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兩位老人聽我這樣說,也服氣了。我說,我會帶你們去戒毒所看兒子的,咱們共同努力,鼓勵他早日戒毒成功。
事情到這一步,沒人再逼吳秀搬家了。後來,兩位老人鬆口了,跟吳秀說,算了,你真要這個房,拿30萬,這個房子就轉給你。
吳秀拿不出這麼多錢,又著急了,跑來找我。我想這到是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我跟居委會再三做兩位老人的工作,最後談到十萬。吳秀鄉下的父母變賣家產,幫她拿了這個錢。從此,住房安定下來。
房子有了,吳秀沒有工作,沒有生活來源怎麼辦?我找到街道辦事處,給她辦了一個低保,每個月能有幾百塊錢先湊合過。然後,我又東跑西跑,找關係,求熟人,在一家電器商城給她找了一個營業員的工作。工資加獎金3000多。從此,吳秀的生活安定下來。她的孩子本來學習成績在班裏名列前茅,後來家裏一折騰,媽媽要自殺,爺爺奶奶不要他,小小年紀心裏受到打擊,功課一塌糊塗,滑到了班級末位。現在,風雨過後見彩虹,家裏房子有了,媽媽工作有了,他高興得連蹦帶跳,學習成績很快又上去了。
吳秀母子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了,我仍時時把她們掛在心上。當市局號召民警與困難戶結對子送溫暖時,我就跟她們母子結成對子,逢年過節,準備好東西帶去,吃的用的,大包小包。春節還給小孩子壓歲錢。
每次,吳秀都眼淚汪汪的。
我說,你別哭了。
她說,沒你,就沒我今天。我是高興的!
故事講到這兒,緊急電話叫走了丁俊鈞。
這就是公安!
還好,下麵還有張騰。
張騰,錫山分局安鎮派出所教導員。
在擔任教導員之前,張騰是羊尖社區的片兒警,一幹16年。熟悉社區的百姓,就像熟悉自己的手。為了幫助貧困戶,他開動腦筋,四處奔走,牽頭組建了“愛心之家”——
我們這個愛心之家,現有誌願者68人。有社區幹部,有愛心人士,有法律工作者和醫務工作者。我從三塊兒募集資金幫扶貧困戶,一塊兒是社區愛心企業家捐助;一塊兒是政府機關七所八所的,有很多廢舊報紙什麼的,誌願者定期上門收集變賣;還有一塊兒跟我同學創辦的多彩愛心之家協作。他有資金,也需要一個平台,理念是讓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付出一定的勞動,有尊嚴地獲取回報。為此,我們就組織貧困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勞動以獲得資助。比如說,照顧孤寡老人,跟小區誌願者一起巡邏,在小學生上學途中指揮交通,等等。
我們募集到的資金,用於幫助那些達不到低保但確實需要幫助的貧困戶,或者家裏有人出現意外傷亡的。至今,我們已經幫扶了25戶。周宇就是其中的一戶。
說起周宇,真的太可憐了。他人長得矮小,像個侏儒,又有甲亢。母親癱瘓在床,愛人高度近視幹不了活兒。他本人呢,工廠不景氣,第一批就讓他下崗了。更火燒眉毛的是,女兒到了上學年齡,馬上就要開學了,卻進不了學校。為什麼?沒戶口。小小孩子,黑人黑戶。這又是為什麼?
原來,周宇的女兒是撿來的。他們夫妻倆沒生育能力,想要孩子也沒辦法。也可能是巧合,也可能知道他們生不了孩子又想要孩子。六年前的一天,一開門,門口就放著一個生下不久的孩子,包裹得好好的,不哭不鬧,大睜著雙眼。周宇夫妻倆高興壞了,抱回家就養起來。含在嘴裏怕化了,頂在頭上怕摔了。可是,他們不知道,這樣做是不合法的。撿到孩子要報警,然後交到兒童福利院。你想領養可以,但要通過兒童福利院辦手續才行。否則,不合法,上不了戶口。周宇不懂,就這樣養起來,養到現在要上學了,沒戶口學校不收,這才著急了,一臉愁苦地找到我。
我說,孩子上學是大事,你別著急,我去跑!
安慰了周宇後,我就著手運作。說老實話,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一團麻從哪兒解呢?想來想去,還是先找兒童福利院。想不到一去就碰了釘子,人家說,這個辦不了,先把孩子給我們送過來,就當剛撿的!我說,都撿五六年了,怎麼能當剛撿的?人家說,撿了十年也要送回來!先送來再說!我忍住脾氣,笑著說,好,我回去做家長的工作。我先請問一下,孩子送來以後,下一步怎樣辦呢?人家說,這家人要重新補辦領養手續。我又問,領養手續怎麼辦?人家說,你真囉嗦,先送來再說!我陪著笑臉說,您行行好,我以前沒辦過這樣的事,跟您討教啊。人家這才說了補辦領養的手續,共三條:計生委要出證明,證明領養人不能生育;派出所要證明孩子來路正當;福利院要調查領養人經濟條件是否合適。
最後,人家還是這句話,先把孩子送來!
我離開福利院往回走,邊走邊想,手續再難都不怕,但是,孩子不能送!她已經在周宇家生活了這麼多年,不知道自己是被撿來的,突然給送到福利院,突然對她說周宇夫妻不是你的親生父母,那對幼小的心靈該是多麼大的打擊,甚至會影響一生!還有,周宇夫妻受得了嗎?他們受不了!再說,來福利院領養的人很多,相比之下,周宇經濟困難,福利院萬一通不過,不同意他們領養怎麼辦?一家人就活活拆散了!周宇夫妻苦難深重,孩子是他們唯一的寄托。不行,無論如何不能拆散一家人!
當天晚上,我托人介紹,來到福利院領導家“走後門”,請福利院領導考慮孩子的處境。我說,周宇撿孩子,是因為愛孩子,想要孩子。他一家人生活在貧困線上,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艱辛。可是,他們卻像愛護眼珠兒一樣愛護孩子,讓孩子在無憂無慮中長到了上學的年齡。可是,我們現在卻要按照條文,打碎這愛的瓷瓶,活生生拆散一個本來就不幸的家庭,撕裂大人的心,驚憂孩子的夢。為了補辦領養手續,非要把本來有家有愛的孩子送進福利院,突如其來地向世人宣布孩子是個棄嬰,宣布周宇不是她的父母。這是多麼殘忍,多麼無情,多麼沒人性啊!為什麼我們不能因人而易,真正給孩子以福利,讓她天真可愛地生活在現有的家裏而為她補辦手續呢?為什麼非要把她送進陌生的環境,讓她在一夜之間失去父母呢?這樣的做法,給一個年幼孩子的傷害有多大?是否有損兒童福利院保護孩子的初衷?你們認真想過嗎?一對本來有孩子的父母,突然失去他們含辛茹苦省吃儉用養大的孩子,讓他們怎麼活?讓他們怎麼說你們好?我作為一個社區片兒警,有責任保護社區百姓的身心健康。懇請領導考慮我的請求,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在補辦領養手續期間,讓孩子留在周宇夫妻的身邊,不要把她送進福利院。
我的請求,我的真情,最終打動了兒童福利院的領導,特批孩子留在周宇家補辦領養手續。
接下來,我又跑計生委。計生委說要周宇夫妻到醫院檢查,如確實沒有生育能力,他們就給出具證明。我馬不停蹄帶周宇夫妻去醫院檢查,結果是雙方都無生育能力,計生委的證明拿到了。
派出所的證明我是在對孩子嚴格保密中辦好的。先是村裏打證明,又到鎮裏打證明。證明孩子當初是被人放到周宇家門口的,有鄰居人證,也有包裹孩子的物證。為此,派出所出具了孩子來路正當的證明。
最後,關於領養人的經濟條件,按福利院的要求,周宇家肯定達不到。怎麼辦?我為此又四外奔波,先是說通村書記和主任,讓周宇向村裏做出保證,無論經濟能力如何都要養好孩子。周宇說,我就是討飯也要養好孩子。村書記說,讓你討飯我這書記就別當了。就這樣,村裏出了證明蓋了章,以村委會的名義向福利院做擔保。我拿著這個擔保,又到民政局找到我認識的一位領導,苦口婆心訴說請求,於是民政局又給福利院出具了擔保。這兩個擔保拿到後,我們的“愛心之家”又出具了擔保,全力幫扶周宇。
福利院拿到三份擔保,補辦了手續,蓋上了大紅章。孩子上了戶口,趕上了開學。
周宇一家多麼高興啊!夫妻倆天天護送孩子上下學。
想不到,因為視力太差,在護送孩子的路上,周宇的愛人被車撞了。撞她的人一時出不起錢,讓周宇家雪上加霜。
這時候,我們的“愛心之家”再次伸出援手,拿出資金幫助周宇渡過難關。後來,我還求爺爺告奶奶,為周宇找了個工作,在一家房產企業看管車輛,有了一份不錯的收入。
一家人,從此過上了相對穩定的生活。
周宇說,張警官,我欠你的人情,一輩子都還不了。
我笑了,哈哈哈,還不了就不用還了。“愛心之家”永遠是你們避風的港灣!
事情就有這麼巧,張騰剛講完幫助周宇的故事,也被電話叫走了。
誰叫的?
“愛心之家”。
什麼事?
找他商量幫助下一個“周宇”。
好吧,我再登采訪之路,直奔惠山分局。
黃立嘉在那兒等我呢!
黃立嘉,惠山分局洛社派出所民警。
當我沒見到周大媽的時候,萬萬沒想到無錫還有這樣貧困的家庭!
——小黃上來就這樣說。
2013年,無錫市公安局組織萬名民警與萬名困難家庭結對子的活動。也就是說,每個民警都要跟一家困難的老百姓結成對子,拉近距離,幫扶援助。片兒警們近水樓台,自己管片兒哪家老百姓最需要幫助,他們早早就承包了。錫山分局東亭派出所,從片警胡錦峰到費建峰、張笑川、錢誌平三任教導員,更是把愛心接力一棒一棒傳下去,讓遭遇車禍致貧的星海新村居民肖玉一家的三個孩子,走進學校,走進課堂。他們用無私的愛為這個困難家庭撐起一片希望的晴空。
黃立嘉是派出所的刑警,搞刑偵一級棒,結對子先天不足。他跟所領導說,我沒有現成的幫扶對象,請領導發給我一戶吧!
問他要什麼類型的?
他說,最最最貧困的!
盡管前綴三個“最”,但是,當他見到這家人的時候,還是吃了一驚——
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第一次見麵,誰也不認識誰。我呢,隻知道這家有三口人,父親姓宋,母親姓周,還有一個兒子小宋。後來,我才知道,小宋不小,大我十多歲,他父母都是將近六十的人了。
這天下午,我打電話給他家,是宋大爺接的,我說是派出所的小黃,快過年了,我過來看看您,跟您家結個對子,今後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就找我。宋大爺的聲音幾乎聽不清,好,好。
我帶上慰問品,米啊、油啊什麼的,就開車出發了。
想不到他家住得那麼遠,在山邊上,已經是無錫和常州交界的地方了,天都黑了才摸到。路上根本沒有燈,也沒有人。遠遠的,看到有一束手電筒光在朝我照,我想可能就是了。因為我開的是普通車,不是警車。如果是警車,看到警燈閃,就知道是我,也不用拿電筒照了。我停下車,下去一問,打手電的果然是周大媽。
後來,我才知道,周大媽接我的地方離她家還很遠。她已經在寒風中站了兩個多小時了。我說,周大媽,你怎麼知道開車過來的就是我啊?她說,我們家還有誰會來呢?
這句話,讓我心裏一陣發酸。
過後的日子裏,我一想到這句話,心裏就難過,就問自己,喂,你有多長時間沒去周大媽家了?你忘了他們嗎?
下了車以後,我背著米,手裏還拎著一桶油。周大媽說,麻煩你啦,還帶這麼多東西。來,把油給我吧!我就遞給她,遞到右手,她卻換了左手接。我還奇怪呢,明明有右手啊,是左撇子?
天很黑,四周什麼也看不清,就感到一片荒涼。一條泥濘不堪的小路通向她家。那個地方沒人住,隻有她一家。村裏幫蓋了一個簡易房。還沒進門,她兒子嗬嗬嗬地跑出來,上來就衝我叫,哥哥,哥哥!我看他那樣,起碼大我十歲,怎麼會叫我哥哥?進了屋才看出來,他有智障。後來知道是小時候發燒看不起病,燒壞了腦子,30多歲了,還由父母養著。身上穿的破棉襖好像撿來的,又髒又臭。因為難得看見人,他激動得在屋裏來回跑,哥哥、哥哥的亂叫。周大媽說,他們老兩個總有走的一天,希望福利工廠能收留她兒子,老人走了以後他能活下去。可是,沒有哪家願意要。
說這話的時候,不知為什麼,周大媽臉上還帶著微笑。
屋裏的狀況很慘,地是最原始的水泥地,造起來什麼樣子還是什麼樣子。牆上就是磚碼的,連牆皮都沒有。從屋頂上吊了一根電線下來,上麵直接掛個燈泡。這就是屋裏唯一的一盞燈了。因為沒有白牆皮,燈光根本照不亮屋子。這樣的房子,可以說連工棚都不如。四方的吃飯桌,爛得不成樣兒,兩條凳子就是路邊店的那種長條板凳。村裏給安的電話,是家裏最值錢的東西了。
我奇怪怎麼沒看見宋大爺,明明他接的電話。正想問,忽然發現牆角在響動。願來那裏有個爛躺椅,宋大爺躺在那兒一直沒起來。他看到我來了,很激動,想站起來,又站不起來。我這才發現他是個半癱,起不來,也說不出話。啊,啊,啊,聲音小得很,口水流一身。而周大媽呢,她的右手張不開,是小兒麻痹後遺症。
現在我明白了,為什麼我說“最最最”,所領導就給我分配了這個家庭。其他家庭再有困難,也不至於困難到這個程度。三口人都不健全,都沒有勞動能力,一點兒來源也沒有,就靠兩個老人的低保,每個月可能有三四百塊。房子外邊開了一塊菜地,自己種點兒菜,養點兒雞,生幾個雞蛋,日子就這麼過了。
生活如此艱難,可是,一家人的臉上卻沒有愁苦。
有的,是發自內心的淡定的微笑。
這樣的微笑,我形容不出來,卻忘不了。在其後的日子裏,無論我遇到了什麼,困難也好,挫折也好,這樣的微笑常常浮現在我眼前,使我清醒,給我力量。
在這樣荒涼的郊外,在這樣寂寞的小屋,在這樣昏黃的孤燈下,在這樣苦難而麵帶微笑的一家人麵前,我看著帶來的一袋米、一桶油和一點兒生活用品,真感到對他們沒有多大幫助,再拿多少錢來改善他們的處境也不現實。那,我還能做什麼?我還能做什麼?哪怕能帶給他們一點兒心意也好。
周大媽說,你問我們缺什麼?我們什麼也不缺,不缺吃,不缺穿,就是缺人來。看不見人影,聽不見人聲,到鎮上去買點兒油鹽,走出十裏地才能攔車搭一段。半路趕上變天,澆成落湯雞。鎮上有電視,能看天氣預報,還能聽歌看戲,我們別說買不起,人家說送給我們也沒用,這裏看不成。你有時間能過來跟我們說說話,講講外邊的事,比給我們什麼都好!
周大媽的話,突然給我開了竅,我買台收音機送給他們多好,能聽新聞,能聽天氣預報,還可以聽歌聽戲,這會給他們清苦的日子帶來多少快樂啊!
當我為有了好主意感到高興時,又有一絲悲涼湧上心頭。這都是什麼年代了,我還為能送人一台收音機而感到高興。
第一次家訪回來,第二天我就去買了一台收音機。說老實話,我都久違這東西了,拿在手裏激動得不行,決定馬上送去。電話也不打了,要給他們驚喜。
下班後,我開車趕過去,天又黑了。周大媽家都關燈了。我看看表,剛七點多。唉,多可憐的一家人!
我顧不得了,上前敲門。
咚咚咚!
誰啊?
我,周大媽,我是小黃!
啊?……是你?是小黃警官?
是我,大媽!
哥哥,哥哥,哥哥……
燈亮了。門開了。我們又相見了。
像久別的親人!
像盛大的節日!
我說,大媽,你聽——
無錫人民廣播電台,現在報告晚間新聞……
5、蹇俊心中的春天
市局車管所所長蹇俊愛說這樣一句話——
內心沒有春天,就不能傳播春天。
采訪蹇俊,正趕上他在群眾路線宣講大會上做報告,我整理出錄音一看,這不就是我要采訪的內容嗎?
我從事公安交巡警工作近三十年,在交巡警基層大隊站過十年崗。25歲被評為市勞模,26歲被評為全國優秀人民警察。直到今天,二十多年過去了,許多錫城群眾還記得我當年在文化宮橋崗站崗時的情景。我十分珍惜這段經曆,成為了喜愛我的錫城人一個美好的生活印記。
2007年底,我在全局組織的公推競崗中走上了車管所長崗位,後來又兼任了分管車管工作的副支隊長。車管所主要承擔全市駕駛人考試發證、駕駛證管理、機動車相關的注冊、變更、轉移等登記以及非機動車上牌等業務工作。近幾年,我市機動車、駕駛人保有量均以每年20%以上的增幅持續增長,可以說車輛管理工作與千家萬戶的日常生活密切相關。這是一個接觸群眾麵廣量大,甚至重複接觸同一群眾次數最多的重要服務窗口,也是政府直接聯係群眾的一個重要紐帶。
原來,老百姓總覺得車管業務不公開,不透明,感覺要打個招呼才能辦好,或者說是車管人還存在臉難看事難辦的現象。有時候自己接一個電話,會把群眾晾在邊上十多分鍾;有時候是因為辦事擁擠,程序不流暢,群眾要請幾次假才能把事完成。
來到車管所後,我下決心轉變車管所的麵貌,否則會與群眾的期盼越來越遠。一開始,從群眾反映集中的問題著手,朝著群眾期盼的方向去努力。在我的倡導下,提出了在時間上進行延時,在空間上進行分流,在流程上進行簡化這麼一個總體工作思路,實現了分流式的車輛管理模式。車管業務辦理點從原來的5個,增加到現在的35個,許多簡單的業務就是不用群眾出門了,在家打一個電話,點一下鼠標,就可以完成。
我想,車管業務之所以讓群眾覺得難辦,很大程度取決於我們的車管政策宣傳力度不夠,群眾不知曉車管業務到底該怎麼辦,哪怕是換一個證到底要帶哪些手續,要有哪些流程都不知道,來了以後缺這個缺那個,還要回去再去拿,來回奔波。有時候可能準備不齊,再加上告知不到位,要來回幾趟才能換一個小小的駕駛證。因此,我們首先是從擴大宣傳上做文章,讓群眾知道什麼項目該怎麼辦。原來辦理點少,大都集中在車管所,全市一年有200萬筆業務,有上百萬人次要來此辦理,所以要排長隊,到了下班時間還有很多業務沒有辦完。現在,點多了,我們就通過多種手段宣傳,讓群眾知道就近哪有點,避免了集中甚至繞遠路辦理。我們主動出擊,與電台聯手,建立了“對話車管”欄目,每周到電台進行熱線交流,群眾也都知道哪個時間有一個小時的“對話車管”,他可以打電話對話。每周我們都要派所科領導進入直播室,與群眾進行交流。電台會事先告知群眾,這一天有民警到電台來,可以進行谘詢。所以電話每次都很熱烈。如果交流不完,還可以發短信進入我們的短信平台進行溝通。每個人所具備的基礎條件不一樣,來換證也好,來過戶車輛也好,具體因素有很多,必須單個溝通。比如,他是一輛老車,尾氣排放沒有達到能不能轉,達到了要轉應該先辦什麼手續;他的車經過改裝過了,怎樣才能進行重新申報備案等等。通過事前溝通,把群眾不熟悉的業務在電台裏進行釋疑解惑。群眾很感慨,說原來需要到車管所問的,現在在家就可以問了,真方便!
再一個,我們在網絡上、報紙上,開辟了一個“車管之窗”,把一些共性的、經常性的問題,在上麵進行公布。同時,我們還編印了一個集學駕駛、消防救護、車管業務辦理於一體的服務手冊,現場發送。裏麵有車管業務的流程,車管業務的手續,購車學駕的信息,救護、消防的一些基礎知識。凡是現場來辦事的群眾,我們會發一本,他帶回去也可以傳播。
我們把宣傳做到前麵了,群眾事先知道了哪些業務要到本部辦,哪些業務可以就近辦,哪些業務可以在網上辦,哪些業務星期六、星期天也可以辦,就不要請假來辦。通過宣傳,解決了群眾奔波、擁擠、手續不全的問題。同時,我們還推出了車管電話谘詢服務熱線,實現了省內24小時車管熱線服務。
做到這些還不夠,有些群眾不聽電台,不看報紙,不看網絡,直接就到車管所來了。沒關係,我們現場還有一個導辦服務台,麵對麵進行交流,具體指導怎麼走流程,怎麼填申請表。這樣還不夠,我們把所科領導的電話聯係方式,公布到大廳的顯著位置,群眾來了以後,有些不清楚的,或者需要建議、投訴的,可以打官方公布的領導電話。
以往,我們每天忙碌工作,卻得不到群眾應有的認可。為什麼?其實群眾對我們的要求並不高。但是手續繁瑣、辦事擁擠的服務現狀、傳統古板的思維方式、效率不高的工作姿態,成了製約車管發展的瓶頸。於是,我們從改善服務入手,謀求在短時間內尋求突破。我們推出很多舉措,以多種服務形式滿足不同群眾的不同需求。如,我們推出一周七天工作製和午間輪職服務,確保群眾隨到隨辦。遇到辦理需求與規定不相符合,所裏立即組織會商,請示上級,聯係周邊城市,及時答複辦理。有許多外地趕來的群眾,政策規定的情況跟他們碰到的具體需求不吻合,需要我們完善。比如說,信息輸入上的差錯,不能讓群眾回去糾正了再來。有些從黑龍江轉來的,海南轉來的,很遠的,都是曆史性的原因,或是人為造成的一些原因,可能是一個0,輸成了Q。這些問題,能不能通過我們的內部電話或傳真進行溝通,幫他完善?而不是簡單化,說你條件不符合,不能辦,你回去補全了再來。類似這些情況,我們都要現場進行會商,及時給群眾答複,這樣外地的群眾就不需要在無錫再住上一夜。可能為了這個,我們不能按時下班。但是,我們延遲十分鍾,延遲半個小時,群眾可以不多住一夜。群眾為此非常感激,有人說會記住一輩子。
為了更方便群眾,2009年,我們在全省推出第一輛流動車管車,帶上醫生、拍照的,辦一些常規的群眾需求量最大的業務,駕駛證換證,補證,年審,在社區當場辦結。目前是一輛,第二輛也馬上要推出。我們在全市設立50個中心社區,每個中心社區輻射五六個社區。流動車星期六、星期天進社區,成了群眾家門口的車管所。 平時上班時間進車輛駕駛人集中的一些單位,機關、學校,方便上班族。
2010年,我們又開出了網上車管所,向群眾提供網上選號、年審、考試練習、業務約辦、安全課堂等16項常規服務,被推廣為全省的網上車管所模式。這一舉措推出5年來,已累計方便群眾近200萬人次。
2013年底,我們又與無錫郵政合作,在省內率先推出了車管業務的宅地服務。群眾在家裏打個熱線電話,郵政人員就到他家去收取資料,然後到車管所來辦,辦完以後再給寄回去,群眾足不出戶把事辦。
以上這些可以說都是硬件,接下來,就是抓軟件,抓服務。判斷一支隊伍是否真正擁有生命力,關鍵取決於這個隊伍的精神風貌是否蓬勃向上,而單位一把手在其中所發揮的作用就顯得很重要。為了使我個人的服務理念逐漸成為大家的共識,進而內化為集體的自覺行為,我們著重從教育引領、細節錘煉這幾個方麵入手。
我到車管所以後開的第一個大會,是讓所有警員閉上眼睛三分鍾,想象一幅漫畫:原來老的車管所櫃台很矮,上麵全是封閉的玻璃,隻留20公分口子遞資料。一次,我親眼看到一位群眾問一個窗口民警業務怎麼辦,民警回答得聲音很輕,群眾聽不明白,就問第二遍,民警仍回答得很輕,群眾仍沒聽明白,就問第三遍。這時候,這個民警的回答就很響了,不僅群眾聽到了,我也聽到了。他說,不是跟你說過兩遍了嗎,怎麼還不知道?我說,大家想想,如果是你父母來辦,你會這樣嗎?人家從老遠請了假來,帶著期待來,卻被我們傷害了。
我沒點這位民警的名。會議結束後,他主動跟我講,蹇所,你今天會議上說的人是我。沒想到,我的舉動傷害了群眾,真不應該!
後來,這個民警大有改變,成為身邊同事們競相學習的榜樣。某些時候,100-1=0,這個定式是存在的。你可能前麵接待了100個群眾,但是第101個群眾你忽略了,你馬虎了,你無意中傷害了,這樣就會產生非常不好的影響。
為了能讓群眾切身感受到我們無微不至的服務,我們還完善了所內的指示標識,突出實用。廁所在哪,牌照在哪,換證在哪。群眾來到一個陌生環境,連廁所在哪都不清楚。我們就模擬成群眾來所裏辦事有可能遇到的尷尬情形,逐一進行完善。還有,我們要求所有的考試員在考試的時候不準戴墨鏡。群眾對未來不確定的但是又非常重要的考試有一種緊張感,平時練得很好,考試一緊張,結果沒發揮好,他又要來回奔波。我們的考試員在路考之前都要進行亮相,整裝列隊進考場,讓群眾一看就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隊伍,從而打消不打招呼就不及格的顧慮,緩解緊張情緒。你戴一個墨鏡,群眾就看不到你的表情,就會感覺你高深莫測,進而加深緊張情緒。這一條,後來寫進了江蘇省考試員的工作規範。
為了提高流動車管所的服務質量,我們還會提前一個禮拜通知社區。比如說,下個禮拜我們要到某某社區去了,可以辦什麼,怎樣辦,甚至把符合辦理條件的人通過係統搜尋出來,發短信給他,他就知道哪一天可以到流動車管所來辦業務,帶哪些手續。然後,在本周內,我們還會到社區去察看,車放在哪合適,並在社區醒目的位置掛海報。這樣,我們的服務就完整了。車一開進社區,群眾已經來了。
還有一個小的細節,流動車管所開到社區了,不能說我的車已經到社區去了,我就坐在車上等群眾來辦。不是的。我們還要在流動車旁安放一個戴紅袖套的導辦服務員。有的群眾並沒有接到短信,他開車路過想停下來問一些業務,這樣會人為造成交通擁堵。導辦服務員在他搖下車窗的時候,就走過去,回答他的問題,或者引導他把車停在合適的地方。你本來是來做好事的,結果把交通堵了,就不好了。
正是由於市局領導大力支持以及大家的努力,我們車管所先後被公安部評為全國一等車輛管理所,綜合考評全國地級市第一名,被省廳評為全省公安機關窗口服務示範單位,被市局評為人民滿意公安所隊。全國有200多個城市的車管同仁來我所進行過交流研討。去年底,省委省政府授予我所一等功。
幾年來的車管實踐,我總結出這樣幾個感悟,經常在不同場合提醒我們的員警:
車管人要始終站在讓群眾能把事辦成的角度展開工作,不是降低標準放鬆要求,而是千方百計服務好群眾。
內心沒有春天,就不能傳播春天。
我們占據了這個城市的執法服務要地,就要充分履行使命責任。
這注定是一個要被公眾監督、被公眾評判的崗位。所以,言行舉止一定要規範。
時間永不停息,服務永不停步。車管所70多個業務崗位,詮釋的是“100-1=0”的服務真諦。群眾的小事對於我們來說就是天大的事,隻有心裏真正裝著群眾,才能把由內而外的心靈美傳遞給每個前來辦事的群眾,進而成為全社會的一種“正能量”。
讓春天在我們的心田永駐,生根發芽,枝繁葉茂,結出豐碩的果實。
“揚鐵軍聲威,做群眾親人”,你我共同努力!
6、寒來暑往紅綠燈
整理完蹇俊的錄音,我三下江陰,在交警大隊見到了徐澄。
高個子,大眼睛,有點兒胖,但又恰到好處。渾身像有使不完的勁兒。
這就是江陰市局交警大隊中隊長徐澄。
蹇俊是管理車的。
徐澄是指揮車的。
我不是警校科班生,是社會招聘的。從一個老百姓成為自己向往的人民警察,我非常珍惜,非常感恩,真不知怎樣才能表示這珍惜與感恩。我熱愛交警工作。盡管,我站在馬路上,寒來暑往,沒家沒夜,老百姓不是都理解,甚至有的還罵我。我看見老婦女闖紅燈,就吹哨子,阿姨,請不要闖紅燈!她一扭臉,關你屁事!沒辦法,我知道攔下她罰20塊錢也不現實。還有人犯了規,我去管,他認為我就知道罰錢。我跟他敬禮,他說,敬什麼禮,發票拿來!早先交警沒換著裝的時候,草綠色的手袖口上有兩條黃杠。他說,手上兩條杠,到處敲竹杠。我不生氣,笑著說,我依法罰款,對你來講感到經濟上受了損失,對我來講是希望你吸取教訓,遵守交通規則,為自己也為別人。
但是,大多數老百姓是認可我們的。有一天,下著大雨,我渾身透濕,站在馬路上徒手指揮往來車輛,聽到兩個路人唏噓發聲。一個說,這胖子,真辛苦!另一說,本來我對警察沒好感,看他這樣幹,我要改變偏見了!
我工作的地方城鄉結合,老百姓缺少交通意識。比如,小飛龍滿街跑,很難管。小飛龍是什麼?就是你們說的摩的,拚裝的封閉小三輪。搭客,收錢。坐上去很危險,生命沒保障。
一天,我抓住一個小飛龍,開車的胡大爺都八十多了,坐車的老太太也快七十了,兩個人年紀加起來一百五十多歲,你說嚇不嚇人?好了,我把他的小飛龍扣在中隊,不一會兒工夫,他把自己的老太婆攙來了。一問,也八十多了。
我問,您這是幹什麼?
胡大爺說,你扣了我的飯碗,我養活不了她了,給你們送來當協警!說完,扭頭就走,怎麼叫也不回來。
得,給我留下個奶奶。
老太婆還問我呢,徐警官,我什麼時候上崗?
她真想當協警啊,我哭不得笑不得。
我說,別提啦,您來了,連我都上不了崗啦!
好吧,我們就當自己的奶奶照顧起來。吃飯的時候給她買飯,喝水的時候給她端水。她要上廁所,女警察扶她去。晚上,給她送回家去。臨走了,老太婆還說,明天見!你們的飯真好吃!
第二天,胡大爺又給攙來了。徐警官,接著!
像扔皮球一樣扔給我,扭頭又走啦。
老太婆還是那句話,徐警官,我什麼時候上崗?
我說,嗨,您這麼大年紀了,上什麼崗啊,歇著吧。
老太婆就說,那好,快拿飯來,我早上還沒吃呢!
得,趕緊給她買飯去。
我還要喝水呢!
得,趕緊給她端水去!
廁所沒拆吧?
哪兒能拆了啊?這就帶您去!
哎喲,吃飽了,天也快黑了,我該下崗了。
好,給您送家去!
就這樣,迎來日出送走晚霞,白天攙夜裏扶。一連幾天,胡大爺不嫌累。我們呢,也不怕累。
終於有一天,太陽老高了,上崗的還沒來。
怎麼了?生病了?
我帶上好東西趕緊去家裏慰問。
胡大爺眼淚差點兒掉出來,說,徐警官,你太好了,你們警察太好了!我不能再胡攪蠻纏了,不能再送老太婆去了。她也不好意思去了,說白吃白喝不上崗,人都養胖了。
我說,您是我爺爺輩的,這麼大歲數了,應當在家享天倫之樂了,就別再出去開小飛龍了。現在路況跟以前不一樣了,車多人也多,您年紀大了,反應也慢了。萬一您不碰人家,人家碰了您,受苦的是您啊!
胡大爺說,是,是,我不開了。兒子說他們搬過來跟我們過,照顧我們,你就放心吧!
我說,那就好!有什麼困難,您說話。歡迎您帶老伴兒來隊裏喝茶!
老太婆說,喝茶可以,崗就不上了。
胡大爺瞪她一眼,人家什麼時候讓你上崗了?
老太婆掐他一把,老東西,都是你讓我丟人!
胡大爺的事剛處理好,又來一起腦殘人鬧事。
鬧事的人是吳老頭兒。為什麼說他腦殘呢?他可是貨真價實腦殘,因為一起交通事故,骨頭掉了一塊兒,頭是癟的。他都成這樣了,不好好在家裏休息,偏偏愛出來管閑事。
這天,我正在菜場整治違章,他看見了,上來就叫,幹什麼?又要罰老百姓的錢啊?不給!
我說,我在執法,沒您的事。
他說,怎麼沒我的事?我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
說著,就出手拉我。
對這樣的人,真是啊,豆腐掉到灰堆裏,吹也吹不得打也打不得。我好言勸說,他非但不聽,還要跟我動手,嘴裏亂叫,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有老百姓打了110,警車很快開來了。想不到,他一下子爬到警車上,趴在上麵不動了。
巡警要上去拽,我說,他沒事,就是來耍的,要當英雄。別拽他,等他自己下來!
巡警沒上去,用執法記錄儀拍照。
吳老頭兒還以為要上電視呢,在車頂上擺起P0SE來。
他這樣鬧,起先還有百姓圍觀,看熱鬧。在這種時候,我們就更不能上去拽他了。一拽,容易造成誤會。
我就在車下跟他聊天。我說,吳大爺,您說說,為什麼您頭上少了一塊骨頭?
他說,我戳眉頭!
這是江陰話,意思是他倒黴。
您怎麼戳眉頭?
被摩托車撞了,錢沒賠到。
為什麼錢沒有賠到?您講給我聽聽?
他摩托車是沒有牌照的。跑了!
圍觀的老百姓都笑起來。嘻嘻嘻!咕咕咕!
我說,吳大爺,交通法規定機動車必須上牌照。他不上,撞了您跑了,反正沒牌照,抓不到他。這給您帶來多大傷害啊!受了罪,花了錢,還少了骨頭。身體受損,精神也受損!
吳老頭兒又說,我戳眉頭!
我說,您看,我現在就是在整治違規,亂停車的,不帶戴頭盔的,不上照的,不年鑒的,沒保險的。您說,我這是為誰啊?
吳老頭兒嘴笨了,半天,又說,我戳眉頭!
圍觀的老百姓七嘴八舌叫起來,徐警官是為大家好,你快下來吧!
還有人說,你別看警察脾氣好就欺負人家,快下來吧!
吳老頭兒看看沒理了,就自己下來了。
我上去扶他一把,小心,別摔著。
吳老頭兒說,對不起,我錯了,車踩壞了我賠。
我說,不要您賠,您認識錯就好。以後,請您做我們的宣傳員,以您的現身說法,告誡大家都要遵紀守法,支持我們的工作。
吳老頭兒說,好啊,好啊!
李老師,說句實話,我們交警的工作比較平凡,不像刑警,一講出來很驚險很生動。我們呢,都是比較瑣碎的,就是和老百姓之間怎麼互動,怎麼交流,讓老百姓理解我們。我是這樣想的,要與老百姓處理好警民關係,兩個字,溝通。因為,有些老百姓真的不懂法,隻想我自己方便,別的都不管。用江陰話說,“勿管個”。我跟弟兄們講,我們平時宣傳交通安全不要講大道理,老百姓不愛聽你講官話,就是用樸實的話,把樸實的事例跟他講講,讓他理解、接受。包括宣傳資料,也不要寫這麼多字。誰看?高幾行,大一點兒,血淋淋的事故照片往上一放,去看吧,保準瞪眼!交通管理不是一朝一夕能見效的,它是通過潛移默化的,一代人或幾代人養成的習慣。我們去學校上交通安全課,40分鍾,小孩子聽得津津有味。但是,到實際操作中,去接送小孩子的都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紅燈亮了,小孩子說,警察叔叔講的,紅燈停綠燈行!老人就說,勿管個!現在沒有車我們快跑!拽起小孩子瘋跑。沒有安全意識。其實,交通事故的發生有偶然與必然,作為我們交通管理者來講,責任重大。
刑警的案子破了,很快樂,很有成就感。我們把一起事故,或者說一起違法,調解好,處理好,同樣快樂,同樣有成就感。
好,我再說一起最近處理的事故吧——
這天晚上,湖北小夥兒金安跟小弟兄們一起去楊老板家祝壽,喝喜酒。酒後,都半夜了,他看到朋友新買的摩托車停在路邊,手就癢了,開起來就瘋跑。結果,與同向行駛的一輛右轉彎的別克車相撞。因為摩托車車速太快,衝出去又撞到一輛淩誌,之後再撞到路邊的一扇防盜門上。
幸好,金安還有救。我們趕到醫院了解病情,看看到底傷成什麼樣。肋骨、肩胛骨骨折,頭顱、手臂受傷。經檢測,他是醉駕,而且無駕照。
事故發生後,錢是大事情。
金安的媽媽跟我講,如果別克車不轉彎就不會發生事故,轉彎讓直行,別克車要負全責。
我說,您先坐好,我們把事情經過分析一下,你說他不轉彎你兒子就沒事,我問您,您兒子喝了酒,又無證駕駛,難道他就沒責任了?
勿管個!我兒子要看病,別克車主要賠錢!
這時候,我也知道,關鍵的問題是錢。
首先,啟用道路交通救助基金協調五天內的搶救費。金安在重症病房,五天之內的搶救費由救助基金出。之後,在交強險範圍,保險公司先支付1萬元,解燃眉之急。
接下來,我就做別克車主老張的工作。我說,不管怎麼說,發生這個事故,你有一定誘因,你轉彎,沒有確保後車的安全。按交通法規定,你有責任,賠償屬交強險範圍。也就是說,交強險12萬,有醫療費,傷殘費。金安拿掉了一個脾髒,肯定構成傷殘。不管怎麼說,本著人道主義也好,你也要拿出錢來。交強險隻能先付1萬,其餘11萬元要到處理結束以後再付,你要先墊上。
老張說,這麼多,我墊不出來。
金安的媽媽聽說後,就到老張家去鬧。老張報了警,我去把她勸回來。我說,我們也可憐你兒子到這邊打工不容易,但是他自己有責任,你們也有一定的責任,你們不能全賴給人家老張。兒子是你們自己的,你們有義務去籌錢救他。再說,你兒子產生今天這個結果,離不開你們的管教。我問你,他是晚上11點多鍾,深更半夜出去喝酒的。你們又是怎麼管理的?幸虧他是受了傷,如果再撞重一點,一條命就陰陽兩隔了,你再有多少錢也沒有用了。
她說,我知道了,事情到了現在,我再罵他也沒用。
我說,好,那就坐下來商量,共同想辦法,吵鬧不能解決問題。
她說,好,聽你的。
我把雙方召集過來,坐在一起商量籌集醫藥費的事。保險公司就能先拿1萬出來,還有這麼多醫藥費怎麼辦?商量來,商量去,老張說可以找朋友湊,但湊不了這麼多。
我問摩托車主人,你的牌照是外地的,你到我們這邊來幹什麼?
他說,來為楊老板祝壽,喝喜酒。
我眼睛一下子亮了,楊老板?他生意怎麼樣?
火透了,日進鬥金!
得,我計上心來,找到這個楊老板。我上來就說,人家來為你祝壽,酒後差點丟了命!
楊老板一聽,兩眼瞪成牛蛋,我戳眉頭!
他真是個好心人,自認倒黴,願意先拿出錢來幫助金安。
喜出望外。加上老張的,又加上金安家湊的,錢就夠了。
我們大家一起把這些錢交到醫院的賬戶上,專款專用。
金安得救了。各方關係也融洽了。
淩誌車呢,標準的躺著中槍,停在自家門口被撞了。幸好可以走保險。車主一看這邊兒為搶救金安都吐了血,說,我戳眉頭!
7、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徐澄的故事我沒聽過癮。可是,天太晚了,隻好饒了他。
分手時,我也抓抓腦殼說,我戳眉頭!
徐澄問,為什麼?
我沒聽夠!
李老師,我看到你的采訪安排了,明天的節目更精彩!
哦?
山丹丹開花紅豔豔!
徐澄說的,是新區分局長江路派出所太湖花園二區的民警楊丹丹。
李老師,我們張偉鋒所長說,您要聽社區民警的小故事。嗨呀,社區民警,上管天文地理,下管雞毛蒜皮,沒有大故事,全是小故事。您要聽,我就講起來——
話說,我們小區有一個退休的老教師王阿姨,60多歲,精神蠻好的。不知為什麼,她樓上的房子一直在賣,姓趙的買了,住兩天賣給了姓錢的;姓錢的住兩天,又賣給姓孫的。姓孫的住兩天,又賣給姓李的。趙錢孫李,接下來,周吳鄭王。得,快成百家姓了。我要登記人口呀,登記來登記去,納了悶了,怎麼誰都住不長啊?
我決定福爾摩斯一回。
當時,樓上剛搬來一家馮阿姨。
還沒等我問,馮阿姨就說,別提了,四個字:苦不堪言。
為什麼?
樓下王老太太一覺得樓上有聲音,就拿竹竿往天花板上捅,咚咚咚!半夜也捅。我們把凳子腳都包起來了,地毯也鋪了,家裏也沒小孩子,哪兒來的聲音?因為我女兒在這邊上班,我們才買了這個房子,想不到王老太太不但捅樓板,還說我女兒那麼大年齡了,怎麼還沒出嫁?是不是作風不正派?她跟蹤我女兒,看她坐哪班車上班,是哪個公司的,非說她作風不正派,說像你們這樣的人怎麼可以來做我的鄰居?最過分的是,有一天,她說我家裏有機器聲,就跑上來,挨個把櫃子全搜一遍,看到底有沒有機器,連床底下都看了。嗨呀,買到這個房我後悔死了!
聽樓上這麼一講,王老太太真是個很恐怖的人。但是,當我找她時,又覺得她很正常。楊警官,你來了?很熱情,很禮貌。我有意無意問,樓上樓下鄰居相處怎麼樣?她就開始叨叨了,樓上這不好,那不好,擾得她睡不著覺。邊說,邊拿出一個本子,上麵記得很詳細,幾點到幾點樓上有誰在衛生間用水,幾點到幾點樓上有誰從這邊兒走到那邊兒,幾點到幾點誰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