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ORTY-NINE 舊識(1 / 2)

鋼鐵廠的內衛們一身綠色老警服歪七斜八的穿在身上,大多數人的製服都帶著補丁或者有著破洞,也沒人計較。

倒不是不想計較,而是沒有辦法計較。廠裏沒錢,很多一線工人都才拿百分之八十的工資,二線和後勤的不用說了,統統的工資減半發放。他們保衛科還算好,因為廠區大,總是有些攤販進來做生意,還可以收到一些零錢補充補充,也算是開辟的一個經濟來源。

看到光頭,一個瘦瘦的高個子堆著笑臉舉手打著招呼。

“光頭,過來,過來,把你的好煙拿出來抽抽。”

韓當,和光頭同年,兩人也是戰友,都是從部隊退伍回來的。隻是兩人選擇不一樣,光頭熱血依舊,所以義無反顧的去了基層派出所,然後一步一步奮鬥到市局刑偵大隊。

退伍的時候韓當父親還是鋼鐵廠的一個科級幹部,在廠裏也算是說得上話。那會兒鋼鐵廠效益好得讓人眼紅,國家正在大力推進基礎設施的建設,每個城市都是一個巨大的工地,轟轟烈烈喧囂無比。

天下父母心都是如此,鋼鐵廠福利好、工資高,韓當的老父親當然是主動的找關係讓兒子回廠了。派出所去幹什麼,又苦又累,每個月一點死工資,遇到大案子動輒還有危險,保衛科多好,工作輕鬆,大部分時候一杯茶、一張報紙就是一天,所以,憑什麼不回廠裏。

隻是,沒有誰會看到十來年以後的發展,誰都不能。

國家經濟軟著陸,基礎設施建設一下緩了下來,房地產業陷入了蝸牛般的前進漩渦,賣不出去的房子和爛尾樓比比皆是。建設放慢了,作為下遊產業的鋼鐵、水泥行業理所當然的就滯銷,安西市鋼鐵廠也不例外。

後麵的幾年社會變化更是日新月異,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停產,緊隨其後的就是改製、買斷工齡。一時間,類似鋼鐵廠這種國有企業一片哀嚎、人心惶惶,韓東的老父親那會兒已經退休了,早前的一點人情根本不起任何作用。所以,當他想將自己的兒子調出鋼鐵廠的時候,已經是徹底的無能無力。

韓當也掙紮了幾番,最後選擇了隨波逐流,幹脆就在廠裏混著,改製之後畢竟也需要保衛科,沒人看大門廠裏還不得被偷光。

隻是,他沒想到的是,改製對鋼鐵廠也並沒有落到一個更好的結果。一部分還可以創造效益的車間被私人承包了,剩下的包袱卻是扔回到廠裏。為此,廠裏還在市裏的指導下成立了一個清算小組,負責用幾個車間的出租收入給退休職工發工資,保衛科,誰還有精力顧得上這一塊。

連續兩個月沒有拿到工資之後,韓當帶著人去廠裏鬧了一場。不過也虧得承包車間的幾個私人老板念頭通透,居然主動提出他們負責保衛科的工資,不過從那開始,韓當就算是買斷工齡,成了一個純粹的打工仔。

其實光頭幫過他。

曾經有派出所招聘協警的時候,光頭要了一個名額去找韓當。協警名義不那麼好聽,也不屬於警察編製,但收入卻不見得少,盡管明麵上的工資隻有幾百元錢,灰色收入著實不少。

人啊,總是放不下麵子,韓當也是如此。都是同學、戰友,他總是覺得自己去幹了協警就沒臉和光頭照麵,三番五次之後,光頭也很無奈,隻能是由著他自己罷了。

兩個人沒事也會見見麵,喝喝酒什麼的,光頭都會主動買單。他真的不在乎這點錢,他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工資大部分都是存起來。警察嘛,特別是刑偵大隊,哪裏會有什麼時間給你出去玩的,沒讓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呆在辦公室或者案發現場就算是不錯了。

“接著。”

知道要來鋼鐵廠,光頭路上就停車買了一條煙,耽誤兩分鍾而已,對案子不會有什麼影響,這點輕重他是拎得清的。

毫不客氣的接過煙,韓當咧嘴一笑,直接撕開給身邊的兩個手下一人撒了一包,吼道。

“給大家發下去,麻痹的,眼珠子放亮一點,光頭哥有啥吩咐腿腳放麻利一點,不然老子收拾你們幾個兔崽子。”

幾個年輕的內衛笑嘻嘻的答應著,都恭恭敬敬的給光頭和田蓉打了一個招呼,然後湊到一起分煙去了。

“現場在哪裏,當子,你帶我們去看看。”

和韓當,光頭不會客氣,案子要緊,友情可以忙完私下慢慢絮叨。韓當了解光頭的脾性,笑了笑,轉身帶著他倆沿著大道往廠區走去,一邊走一邊做著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