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在小榮和我握手的時刻,她淚眼蒙蒙,我也不禁一陣心酸。歲月給她留下了太多的痕跡.她的穿著和形象與村婦無疑,臉色黑黑的,皺紋深深的,頭發像荒草一樣淩亂,對她來說“知青”隻是一個曆史概念而已。

“你原來是哪個學校的?”“你是哪年下鄉的?”“下鄉在哪個團?”

和所有老知青一樣,隻要嘮起這幾個話題,馬上變成了無所不談的老朋友。在掛滿灰塵的生產隊辦公室,不一會兒,小榮就和我談起她從不願意對別人說起的故事:

“我是66屆初中畢業生,是1968年11月下鄉的。當時也是豪情滿懷的,是一路唱著歌來的,和電影《軍墾戰歌》裏的情景一樣。可一到農場就傻眼了,什麼兵團,和農村也沒啥區別,都是一片片大雪覆蓋著的土房。來到連隊第二天就下地幹活,是在雪地裏扒苞米,又冷又累,幹了一天還看不到地頭,我坐在地裏就哭,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整整哭了一個月才適應艱苦的勞動和生活。後來,我又當過炊事員,天不亮就起來做飯,大冬天到井沿挑水,一氣要挑十幾挑,開始一步三晃,肩膀都壓腫了,後來挑水也不覺得累了。後來我又到豬號當飼養員,這也是個又髒又累的活,又是挑豬食,又是起圈,一天也是緊忙活。到了母豬下息時整夜守著,有時把小豬摟在自己的被窩裏。我養的豬又白又胖的,可好玩了。”

說著她笑了起來,我依稀還看得出一個活潑天真的女知青的樣子。

“反正連隊的什麼苦活累活我都幹過,一直幹到1976年3月,我被調到了連隊學校當老師,小學、初中,我都教過。我本來隻有初中文化,為了教好孩子們,我真是下了不少功夫,曾多次被評為優秀教師。因為連裏教師少,我放棄了許多出去進修的機會,結果連個大專文憑也沒有,職稱也沒評上。”

“隨著年齡的增長,婚姻問題也提出來了。當時追求我的男知青也有,我卻愛上了我們的副連長老陳。這也許是命運的安排吧!其實老陳也不老,隻比我大6歲。他哥哥是1958年轉業的軍官,他初中畢業從廣西來到了農場當工人,也算個知青吧!他剛剛離了婚,那女人不願意和他在北大荒受苦,扔下兩個孩子走了。那兩個孩子,一個是男孩,才10歲,另一個是女孩,才7歲。老陳工作很累身體又不好,拉扯兩個孩子很不容易,看著讓人心疼。當時,我對老陳說,我年輕身體好,什麼活都能幹,我幫你把這兩個孩子撫養成人吧!老陳說,那怎麼行,你這麼年輕,我不能拖累你一輩子。你趕快返城吧!回到哈爾濱,什麼對象找不著!當時是1977年,大批知青返城了,我爸也給我辦好了回城接班的手續。可是我堅持沒走,和老陳結了婚,成了他兩個孩子的媽媽。連裏誰都知道,我待他們特別好。他們也把我當成了他們的親媽媽。沒想到,結婚不幾個月,老陳就得了病,開始胃疼,後來肝疼,到城裏一檢查是肝癌。我是淚水往肚子裏咽,隻能半夜裏偷著哭。我領著老陳到處看病,花沒了我們的所有積蓄,還欠了不少債。當時我正懷孕,什麼也舍不得吃。在我生下兒子,還沒滿月,老陳就去世了。他臨死前說,“我真對不起你!我們結婚才一年多,給你扔下3個孩子,太難為你了……”我說,“你放心吧,這3個孩子我都給你撫養成人。”老陳死的時候都沒閉上眼。老陳死了,兩個大一點的孩子抱著我哭成一團,我對他們說,“你爸死了,還有媽媽,我已對你們的爸爸作了保證,一定把你們養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