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戰爭年代(4)(3 / 3)

畢加索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聲譽,在抵抗運動的畫家、詩人為戴高樂將軍敬獻相冊時,畢加索的風頭蓋過了那些穿行於槍林彈雨的勇士謀臣,他應邀在相冊的第一頁作畫,因為他已經成為不畏暴力、戰勝壓迫的象征。

1944年9月,也就是解放後的一個月,羅蘭特·潘羅斯從英國來到了畢加索的畫室,正碰上艾呂雅在那裏。他們一起暢敘友情,歡洽異常。艾呂雅附在潘羅斯的耳邊低聲說:“我向你發布一條重大新聞,一個星期後畢加索就是一名共產黨員了。”

潘羅斯雖然聽說畢加索在政治上相當活躍,但還是不相信他會加入黨派。他對艾呂雅說:“你開這樣的玩笑,畢加索會不高興的。”畢加索在一旁馬上接了過去:“這不是開玩笑。”

“你認真考慮了這個問題嗎?”

“在這個問題上我很嚴肅。我非常思念我的故鄉,我總是在他鄉流浪,然而,現在,我再也不是了。在西班牙歡迎我回去之前,法國共產黨對我張開了手臂,我在這個黨裏找到了我最敬重的科學家、最偉大的詩人,還有我在8月的那幾天所看到的巴黎人美麗的麵容,我又一次處在兄弟們中間了。”

巴黎解放後的第七周,中斷4年的“秋季沙龍”開幕了。畢加索一反過去拒不參與的慣例,積極主動地交上了油畫75幅、雕塑5件,它們大部分是納粹恐怖統治擠壓下的產物。這麼多作品占用了整整一個畫廊。沙龍的傳統是,每次隻選出一位法國畫家在一個畫廊展出自己的作品。畢加索是獲此殊榮的第一個外國人,而且是在戰後的首次展覽上。

展覽會在巴黎掀起了激烈的論爭。具有強烈地域觀念的人們認為這種榮譽應該授予一個法國畫家;那些被納粹扭曲了眼光和靈魂的評論家們則不但不讚成他的藝術,還對他加入共產黨冷嘲熱諷,說他是因為藝術能力愈來愈低下,才不擇手段地牟取政治資本。展覽的那幾天,用心險惡的、不諳藝術的、無聊滋事的一大群人包圍了畫廊,他們要求組委會取下畢加索的作品,否則就要搗毀它們。組委會嚴辭拒絕。這夥粗暴者真的從牆麵上摘下了畢加索的幾幅畫扔到了窗外。

這一惡劣行徑激怒了熱愛畢加索藝術的人們,尤其是青年學生。巴黎費內隆國立中學的一群學生決定專門為此事采訪一次畢加索,在他們創辦的報紙《費內隆之聲》上用整版篇幅予以報道。

但這些孩子麵臨著一個難題,他們都隻知畢加索其名而未謀其麵,而聽說畢加索一向是不屑跟記者們羅嗦的。因此,在校園裏長大的他們膽怯於這樣的場麵,在好一陣互相推搡之後,有人提出了抓鬮的辦法,得到一致同意。結果,“倒黴”的是學生民族陣線費內隆分會的主席熱納維埃芙·伏波特。她隻好硬著頭皮接受了這項任務。

當天下午,伏波特就來到了距學校不遠的畢加索的畫室。不巧,她的采訪對象出門了。她把在門口遇到的西班牙詩人薩瓦特斯當作了畢加索,雖然很害羞,但她還是從詩人的口裏得到了畢加索的線索,明天中午可以見到他。薩瓦特斯詩才不高,他一度自暴自棄,幸而畢加索看在老鄉的份上,讓他權門托足,他於是以一係列諸如《石版畫藝術家畢加索》、《陶製品藝術家畢加索》等介紹和研究畢加索的文章而成名。

伏波特覺得接下來的一天真是漫長。她坐在課堂裏無心聽課,腦海中總在想著明天的采訪。畢加索是什麼樣子呢?照片上他很慈藹哩。他會不會接見我這麼一個女中學生的采訪?好像經曆了一個世紀,才到了第二天的中午。伏波特胳膊下夾著書包,包裏有一份最新的《費內隆之聲》報。

又到了那一扇門前,伏波特一直翻騰的心潮漸趨平靜下來,隻有一絲絲向往和羞怯的浪濤輕輕拍打著青春的堤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