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相當折磨人。數以百計的人們從世界各地來到坎內,要求幫助、忠告、介紹、鼓勵,他們之中有許多有趣或可憐的人物,畢加索的親切受到了各方麵的考驗。還有一些人要他合作為一篇解釋他繪畫的文章寫一篇前言,為一本書畫插圖,或是去支持一個反對貧窮、戰爭與不平的運動,更不用說有些人渴望得到一張免費的畫作、一筆錢,甚至一個親筆簽名。即使在那麼多年來受盡名氣的折磨之後,畢加索仍然常常希望單獨會見這一大群人中的每一個人,然而以這麼多的人數來說那是不可能的。他心思的煩擾、時間和精力的浪費、拒絕之後的不愉快以及總是包圍在他四周的那些卑屈的貪婪,都使他的脾氣越來越壞。他尤其憎恨那些把他視作生財乳牛的人們不斷企圖加諸他身上的控製。
1958年夏天,畢加索到阿萊斯去看鬥牛。厭倦了一切嘈雜和紛亂後,他有意在當地買下一幢房子,他的朋友就帶他去看瓦汶阿格斯古宅。
這是一幢17世紀的巨大方形房屋,位於聖地維克多利山下麵一個幽深的穀中,距它數百碼,地勢稍高的地方就是一個小村莊。在這片靜穆、寬大的地勢裏,這淡紅色的建築物與大自然渾然一體,顯得出奇地美麗。它也跟坎內那幢別墅充斥的山坡形成強烈地對比,更好的是,這建築後麵的山上不能建新房子,因此好像整片山都屬於這幢房子。
畢加索從那個村莊熱切地往下凝視著那所古宅,直接看到它的天井裏,他的渴慕使他沒有想到一件事:從村莊這個有利的地點,別的人也同樣可以看到宅中的一切,甚至會看得更清楚,如果他們配備有望遠鏡或攝影機長鏡頭的話。
畢加索在首次看到瓦汶阿格斯古宅之後的48小時之內就買下了它,這當然花了他一大筆錢。不過金錢在當時對他來說已不代表什麼了。
畢加索把在巴黎貯藏的畫作:馬蒂斯、狄倫、盧梭、裏南、塞尚、柯羅、凡多更、竇加、查爾丁、布勞格、米羅、莫迪裏亞尼、雷諾瓦,還有其他許多作品,連同一些自己早期所畫,現在又被他買回來的作品,全都運來這裏,另外又從卡裏福尼帶來不少雕塑,好像他有意要長久居住在這古宅之中了。
在這些熟悉物品的環繞之中他馬上開始作畫,包括一幅《瓦汶阿格斯的餐具桌》,一係列的靜物、房舍的本身還有鬥牛。這時的畫作跟在坎內的時候頗為不同,色調較為沉重,除了深紅和暗赭外,還用了墨綠這種在他的調色板上很少見的顏色。這與聖地維克多利山的常綠森林以及灌木叢是互相呼應的。
也就是在瓦汶阿格斯,他開始畫蒙內的《野宴》,他為這幅名畫作了許多幅變奏,一共包括170多張圖,其中有27張油畫。他並不是連續地畫下來,而是每隔一段時間就突然爆發出一股密集的活力,有時會相隔幾個月,整組畫一直到1962年才完成。這一段時間裏他當然不是隻做了這一件事,而是另外製作了大量的陶藝,並且花了許多時間在雕刻上,此外尚有不少其他的畫作。
他並不曾定居在瓦汶阿格斯。這個地方不如他想象中那樣好。頭一陣子的熱度過後他就時常回到坎內,這地方是派亞瑞斯每年夏天照例要來的。派亞瑞斯的陪伴總是使畢加索感到自在,派亞瑞斯沒有一點競爭的心理,而且也從不用異樣的態度崇拜他的老朋友——小畢加索。他與畢加索可以像60年前那樣輕鬆、放任地交換他們的想法。
畢加索往返於卡裏頑尼與瓦汶阿格斯之間,除了忙著《野宴》的組畫之外,他同時還忙著探索幾乎所有的塑形藝術,甚至包括油氈浮雕在內。至於《野宴》的本身,要不是受到許多幹擾的話,進展得應該會更快些。幹擾除了那些不速之客外,還加上他自己對友伴的需求,不論是什麼樣的友伴,另外還有他的事業生活。一般性的展覽可以交給薩巴提斯負責,他的年紀雖然比畢加索還大得多,卻仍舊時時為他的事在巴黎與坎內或瓦汶阿格斯之間奔波。然而大規模的回顧展,比如1957年在紐約,1960年在倫敦,還有幾年之後在東京的展覽,則都要使畢加索付出相當多的精力。他並不是象牙塔裏的畫家,溝通對他來說十分重要,而以他現在的聲名,溝通的範圍是十分廣的,例如在倫敦的展覽就有足足45萬人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