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代的一件異事給了他一生的影響,那就是著名的“傷仲永”。方仲永的家就在他舅舅家的村子,這個5歲的“天才神童”被發現天資超常後,他的父親把他當成了生財之樹,整天帶著小仲永在鄉裏這個大戶家到那個大戶家表演“作詩”的才能,卻不讓他及時入學,結果不出幾年,這個“神童”就成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孩子。王安石13歲那年,在舅舅家見到了這位聞名已久的“神童”,那時,“神童”已經12歲了,王安石出了個題目讓他寫詩,結果大失所望,遠不如傳說中那麼出色,隻不過是尚能文通字順而已。又過了幾年,王安石向舅舅打聽方仲永的情況,得知此人現在已經和村子裏的普通農民一樣,忙著下地幹活,學會的東西早忘光了。
這件事在王安石頭腦中印象深刻。事實證明,沒有什麼真正的“天才”“天命”“天之安排”,上天是不會對一個人負責到底的。後天的努力要比先天的稟賦重要,人的主觀能動性是成功的關鍵所在。從那之後,王安石一連五年,在江寧家中閉門苦讀,這個孤傲少年的毅力和才氣是驚人的。在這五年中,他主要靠自學,閱讀了大量典籍。隨著眼界越來越寬,加上對自身才華非常自信和王家比較寬鬆自由的學習氛圍,王安石漸漸走上了“離經叛道”之路。所謂“離經叛道”,是指他越來越討厭曆代俗儒們對傳統經典的庸俗化解釋,越來越反感他們泥古不化、刻板教條的眼界。他在熟讀儒家經典之外,用更大的心力去讀被時人認為是“旁門邪說”的先秦諸子之說。正是在韓非子、墨子、老子這些被曆代排斥的大思想家那裏,王安石發現了豐富的精神資源,接受了這些智者營養豐富的精神遺產。對一般儒者認為是荒誕不經的佛教,他也認真去讀。王安石走上了和當時大多數人迥異的治學之路,這正是時人大多隨流俗而去,而隻有他事業影響千載、文章流傳百世的原因之一。
(二)進士及第
1039年,王安石19歲,父親王益病逝於江寧,年僅49歲。王益的死對王家的打擊是巨大的。王益一生為官清廉,不治產業,江寧知府的官俸是一家的主要經濟來源。他一去世,王家立即陷入了貧困當中。王安石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貧困的滋味。王益的死給王安石的另一個影響是耽誤了他參加科舉考試。本來,以王安石的學力和才華,是很有希望早一點北上應試博取功名的,但這時隻能等三年孝滿才能入都了。
1041年,王安石離開江寧北上,入京應試。這次北上經曆在王安石生命中留下了深刻印記。他路過淮河的時候,正值淮河水災。洪水淹沒了沿河四府十二縣。一路所見盡是水鄉澤國。平原之上,大片的農田被淹在水裏,剛剛灌漿的水稻浸在水底,成片地死去。逃難的農民成排地站在路上,向過往的行人討要食物。無人收拾的屍體一天要見到好幾具。然而除了為數不多的幾個施粥鋪,沒見到其他救助活動。王安石不禁深為驚訝。據他所知,大宋非常重視荒政,曆代以來已形成一整套完整的救災措施。在各地都設有常平倉和廣惠倉,用來儲存糧食,供災荒時使用。可是沿途他並沒有見到賑濟機構。這給年輕的王安石以很深的觸動。
十月中旬,王安石抵達東京。雖然他待過的江寧也是東南大城市,但是一入東京,他為這個大都市的繁華而驚訝。還沒到城門,往城外汴河碼頭取送貨物的馬車就已經擠滿了道路。一進城門,各種商店酒樓的招牌旗幟立刻讓人眼花繚亂,可並排通行五輛馬車的天寧市街人潮洶湧,車水馬龍。
王安石投宿的慶遠客棧裏住的大多都是舉子。每年的這個時候,是客棧生意最火的季節,從全國各地千裏迢迢趕來的舉子聚集這裏,為自己的一生和前途做關鍵一搏。整個慶遠客棧裏到處都是南腔北調的喧鬧,有的在誇張地寒暄,有的旁若無人地大聲讀書,也有的已經找到同好聚在一起打起了紙牌。看著這些陌生的麵孔,王安石想:“這些人裏麵應該有些許人中之龍吧!畢竟,他們都是讀書人中的精英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