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特立獨行
至和元年,王安石33歲。他被破格任命為集賢院校理。按規定,這個官職是由地方官中考試選拔任命的。但是由於文彥博等人的推薦,皇帝決定不用考試就讓王安石擔任此職。通常擔任此職須一年後才能調任他職,朝廷也事先允諾王安石不一定要任滿一年,就可以調任。換句話說,一年之內還可以升官。這無疑是極大的恩寵,換做別人早受寵若驚了,可王安石又一次連上兩封奏章,再三陳述自己家庭的困境:祖母和兩個哥哥一個嫂子相繼去世,兩個妹妹還沒有出嫁,家貧口多,家務繁多,難以在京城生活。
朝廷上下對王安石淡泊名利非常欣賞,皇帝和執政大臣們對王安石也確實非常照顧。執政大臣歐陽修因此專門請求任命王安石為群牧判官。這個官職比集賢院校理稍有升遷,而且待遇比較優厚,這樣就可以幫助王安石解決經濟問題了。事已至此,王安石不好再推辭,隻好赴任。
和絕大部分京官一樣,群牧司基本上是個閑職,其名義上的職責是指導全國各地的養馬場和養馬監。群牧司的長官叫群牧使,此時的群牧使正是大名鼎鼎的包拯。一時間,這個小小的養馬機構裏真可謂群賢必至,然而必至之後能做什麼呢?隻不過是例行公事然後擺酒清談而已。
王安石家中清貧,平時又不拘小節,穿衣也不注意,一件皺皺巴巴的官服,多少天也不知道換洗,整天在衙門裏抱著一堆書埋頭苦讀。這也成為他被京官們嘲笑的理由。蘇洵甚至說他“囚首喪麵以讀詩書”,意思是說穿得像個囚徒,整天看書。說這樣的人做事不合常情,必然是大奸大惡之人。
關於王安石專心苦學不修邊幅,葉夢得《石林燕語》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也許有些誇張,不過卻十分傳神:王安石的衣服髒了,自己總記不起洗換。有一次,他和群牧司的同事吳仲卿等去洗澡,同事見他衣服髒了,就從家裏帶了一件新衣服,偷偷把舊衣服給他換了。洗完澡出來,王安石拿起衣服就穿,走出好遠,也沒有發現自己的衣服換了。
由此可見,王安石的心思全在讀書苦思上,照顧自己的能力比較差,不太會享受生活。《石林燕語》中的另一個故事同樣傳神:
有一天,朋友們告訴王安石的夫人吳氏,說王安石愛吃鹿肉。
吳氏說:“不可能,我和他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也沒發現他愛吃鹿肉。”
朋友說:“那天我們在一起宴會,他不吃別的菜,隻把那一盤鹿肉吃光了。”
吳氏問:“你們把鹿肉放在什麼地方了?”
朋友說:“放在他麵前啊。”
吳氏恍然大悟,告訴大家說,王安石吃菜的習慣是隻吃麵前的菜,至於菜的好壞,他是吃不出來的,隻要吃飽了就行。
東京宴會有招伎飲酒的習慣,但王安石對此深惡痛絕。有一次,吳仲卿等人宴會,請了王安石。席間,又招來幾位歌伎,王安石當時拂袖而去。自此以後,凡是這樣的場合,人們再也不找王安石了。
王安石的簡樸、苦學、不好聲色,並不是像道學家那樣裝出來的。他是真心真意用儒家道德標準來要求自己。他服膺於儒家的價值觀,並身體力行,不遺餘力。
在這樣的情況下,王安石的朋友當然不會太多。不過他所交往的人都是些出類拔萃的方正之士,比如司馬光。這兩個人簡直是天生的朋友,他們身上相似的地方太多了。他們年齡相近,司馬光長王安石兩歲。中進士也是前後,司馬光比王安石早兩年。卒年則相同,相差不過數月。仕途上也頗為同步,此時他們同為群牧判官,後來又同為翰林學士,同為知製誥。更重要的是,他們的性格、作風、生活習慣居然也十分相似。
和王安石不修邊幅相比,司馬光生活也十分樸素。司馬光號迂夫,在生活上和王安石一樣,都很簡樸。司馬光潔身自愛,不好女色。由此種種,王安石和司馬光才能一見如故。在群牧司衙門裏,他們沒事就共聚一室,探討讀書得失。兩人都是好學深思之人,王安石為學常有奇思異想,司馬光則用力甚深,兩人相互映照,彼此都受益匪淺。
(二)常州知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