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為“青白眼”的阮籍(2 / 3)

為了能夠在官場中保全自己,阮籍常把醉酒作為躲避政治風險的手段。他聽說步兵營裏有人善於釀酒,儲存的好酒有三百斛之多,便主動向司馬昭請求步兵校尉一職,步兵校尉其實並不掌管兵權,隻是個有名無實的職位。阮籍在那裏終日飲酒,仍然覺得不過癮,便把竹林中的好友劉伶也請去,兩人一起酣飲。司馬昭的寵臣鍾會多次到阮籍家拜訪,詢問他對時事的看法,想借此網羅罪名。然而阮籍或發言玄遠,或大醉不醒,終於躲過了劫難。阮籍有一女,容貌秀麗,司馬昭想將其納為兒媳,幾次派遣使者登門求婚。阮籍對此進退維穀,左右為難。若答應,有損自己的聲譽,還落個攀附權貴的壞名聲;若不答應,得罪了司馬昭,會有性命之憂。於是他天天沉醉於酒中,提親的人來到家中,隻見他爛醉如泥,不省人事,隻得一走了之。這樣一連六十多天,他都宿醉未醒。司馬昭也無可奈何,聯姻之事隻得作罷。

“高平陵事變”後,掌握實權的司馬氏重新打起了儒家“名教”的旗號,主張以“孝”治理天下。所謂“百善孝為先”,司馬氏提倡以孝治天下,就是想讓人們對他這個新的當權者盡“孝”,取代對曹家天子的“忠”。在中國,孝的名目很多,其中之一就是父母去世後兒子必須服喪三年、素食三年、守墓三年、寡歡三年。阮籍年幼喪父,是母親一手將他撫養成人的,在那相依為命的日子裏,母子感情之篤厚深重,可想而知。

公元256年,阮籍的母親去世了。得知母親去世的消息時,阮籍正在和別人下圍棋,跟他下棋的人聞聽這個噩耗,當即中斷棋局,讓嵇康趕緊回家為母親料理身後事。阮籍卻不同意,一定要決出勝負。下完棋後,阮籍喝了兩鬥酒,來到母親身旁放聲大哭,口吐鮮血,悲痛欲絕。根據《晉書》中的記載,母親下葬的那一天,阮籍蒸了一頭小豬,飲酒二鬥,然後向母親的遺體做最後的訣別,他大叫一聲“完了!”又吐血數升,麵容憔悴,幾欲昏厥。出殯之前,一個叫裴楷的官員前往吊唁,遵照禮法,阮籍應該陪他一起哭泣。可是阮籍披散著頭發,坐在那兒,一聲不吭。裴楷便按照禮儀的規定獨自哭悼阮籍的母親。事後,有人問裴楷:“凡去吊唁的人,主人哭,客人才能盡禮,阮籍都不哭,你還哭什麼呢?”裴楷回答說:“阮籍是方外之人,已經超越了禮法的限製,他可以不哭。我還在禮法當中,當然要遵從禮法哭悼阮母了。”裴楷所說的“方”就是社會的道德規範。魏晉時期,許多禮教的條條框框束縛著人們的思想和言行。而方外之士,則可以超越塵俗,不受禮教的約束。

阮籍還有翻轉青白眼的能力。所謂青白眼,就是看人的時候,根據自己的好惡來決定露出黑眼珠還是白眼珠。阮籍的母親死後,嵇康的哥哥嵇喜前來吊唁。嵇喜在朝中做官,在阮籍眼裏他是禮法之士,是不受歡迎的,就給了他一個白眼,弄得嵇喜很沒麵子,匆匆吊唁完畢,就尷尬地退了出去。嵇康聽說後,知道他不喜歡嵇喜,也不喜歡嵇喜那種凡俗的吊唁方式,於是帶著酒挾著琴前來吊唁。阮籍很是動情,趕忙露出黑眼珠,走上前去,熱情地接待他。

阮籍在居喪期間不合禮教的行為,自然受到一些禮法之士的詬病。阮籍的母親死後不久,他應邀參加司馬昭的一個宴會。席間,司隸校尉何曾公開斥責阮籍縱情悖理,是敗俗之人。阮籍神態自若,一生不吭,照樣喝酒吃肉。何曾見阮籍根本不理他,隻好把頭轉向司馬昭說:“您以孝治理天下,阮籍作為您的臣子卻在重孝期間喝酒吃肉,這樣的行為是不合禮法的,應該把他放逐到荒遠的海外,以正風化。”誰知司馬昭卻斥責何曾道:“阮籍已經被折磨得如此憔悴不堪,你為什麼不能和我一起為他擔心呢?況且他身體有病,在居喪期間喝酒吃肉也是被禮教所允許的。”司馬昭的一席話說得何曾啞口無言。當然,司馬昭之所以如此維護阮籍,是有他的想法的。一方麵,阮籍的行為雖然放誕不羈,有違司馬氏所提倡的禮教和孝道,但那隻是生活方式上的小問題,阮籍對政治上的是非無所議論,對當時的人物無所品評,不能對司馬氏的統治造成實質性的損害;另一方麵司馬昭確實是愛惜阮籍有才,想借此讓阮籍對他懷有感激之心,從而心甘情願地為司馬氏效力。同時,也想在天下世人麵前顯示他是多麼的愛惜人才。